和小梅匆匆道别后，夏青心情也跟着低落。
江源安慰道：“你也要理解小梅，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像你这样，大多数人还是想进厂捧铁饭碗的。”
夏青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卢奶奶之前也觉得她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去收菜，实在太辛苦。
虽然挣得多，可到底还是坐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的舒服。
捧铁饭碗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向往，她也不能要求小梅免俗。br>
江源和夏青继续往电话亭那里走去。
路上遇到小区里的大妈大婶，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小江啊，带你媳妇儿吃完饭溜圈啊。”
江源腼腆地笑着点头道：“我们去打个电话。”
“那快去吧，说不定还要排队呢。”
江源和夏青走后，小区里的大妈大婶们聚着聊天。
“小江结婚后好像长高了。”
“是啊。”
何止是长高了，肩膀也宽了，整个人更加有男子气概了。
大妈们默默地咬着唇，有人道：“你们说，是小江媳妇儿好看，还是白厂长的女儿白雪好看？”
白雪的美貌在整个农业机械局都是有名的。
一个婶子说道：“要我说，还是白雪读过书，大学生，气质好。”
大婶不知道，再过个十年，说一个女生气质好，就是说她不够漂亮的同义词。
也有站夏青的大婶：“大学生又怎样，将来工作了也不一定有小夏挣得多。”
挣得多？
大妈大婶们一听来劲了：“你知道小夏挣多少钱？”
大婶道：“别的我不知道，你们知道陈桂香家的李小梅吗？”
“知道，就是那个被小姑子欺负的外来媳妇儿？”
“她婆婆陈桂香亲口说的，李小梅每天卖鱼的钱和小夏五五分，多的时候三块，少的时候两块。
你说说，李小梅每天都挣这点钱，小夏每天在厂区们口搭个棚子卖菜，你们说她挣多少钱？”
大妈们震惊了，暗暗地掐指一算。
我滴个亲娘唉！
如果李小梅一个月都能挣六七十块，那夏青一个月不是要挣她个十倍。
如果夏青知道她们这么想，会让她们胆子大些，再往上加点。
“不会吧，她一个卖菜的能挣这么多钱？”
那个站夏青的大婶说道：“小夏这不叫卖菜，她这叫‘个体户’。”
“个体户？！”
也有婶子不屑道：“挣再多又怎么样？做生意终究是不如有正式编制的工人。
我听小梅的婆婆说了，小梅要去疗养院上班了，还不是为了进编制？”
“也是，做生意终究是有风险。”
“话不能这么说，电视上那些万元户不都是做生意的？
做干部，猴年马月能存到一万元？”
两边争论不休，一位大婶出来打圆场道：“别争了，你们以后也别动不动叫白厂长了。”
“怎么啦？”
“我们家那位回来和我说，白副厂长这两天开会被马书记点名批评了？”
“批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上次分房的事厂里事后进行了调查，发现不少问题。”
“赵有全不是全扛下来，去坐冷板凳了吗？”
“后续还不好说…”大婶给了一个你懂的意思。
“那关白厂长，白副厂长什么事啊?”
“他这两年以副代正主持工作，不要负领导责任吗？本来以为他今年能转正的，现在看来——悬。”看書溂
“真的啊？”
“你说呢？”
这么一比较，白雪的光环在大妈们心中又打了个折扣。
个体户夏青同志和她的丈夫江源来到小区门口的公用电话亭。
小区的电话亭有两门电话，有两三个人在排队。
好在电话亭计时收费，打电话的都言简意赅。
这年头别说没钱煲电话粥，就是有钱，电话打时间长了，也会被后面排队的人抱怨。
等了大约十分钟轮到夏青，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牛皮封面的《工作日志》笔记本，找到铁六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她现在事情多，有的时候得记一笔。
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的大妈去喊人。
老城区七扭八拐的胡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喊到人。
夏青看着江源手里用荷叶包着的蜂糕：“我想吃。”
“冷的。”
“冷的也好吃。”
夏青嘟着嘴，江源拿她没办法，打开荷叶揪了一块喂给她。
江源的手指修长白皙，等夏青吃完，又替她擦了下嘴角。
“好吃吗？”
“嗯。”
蜂糕甜而不腻，秦奶奶生意肯定不错。
电话亭的老大爷看的眼皮直跳，他做了什么，活了一大把年纪要看这些。
老大爷不满地敲了敲桌上的闹钟：“两分钟过去了。”
夏青也没办法，这年头打电话，要等公用电话亭的大爷大妈去叫人，就算对方不在，回来她这边的电话费也是要付的。
总算眼看着三分钟就要过去了，铁六过来接电话了。
夏青问他能不能给送货到她们这个小县城。
铁六说道：“没想到你们县城这种小地方生意还挺不错。”
这是一片近乎空白的市场，县中学门口连个摆摊的都没有，平日里要买东西也只能去供销社，孩子们去哪里买玩具呢？
夏青道：“麻烦你给带点货，来了我请你吃饭。”
“那说定了，我明天就给你背一麻袋小青蛙过来。”
夏青把青原小卖部的地址留给了铁六，就挂断了电话。
江源把电话费结了，问道：“你明天准备请他去国营饭店吃饭？”
夏青摇头道：“不行不行，我们债还没还清，不能下馆子。
我准备在木工作坊那里炒几个菜招待他，那边离小卖部也近。”
两人转身往回走，江源说道：“要我帮你吗？”
“源哥，你现在这么空吗？”
那倒也不是，他就是不想他媳妇儿做饭给别人吃。
江源正色道：“机修组是这样的，忙的时候每个月也就几天，还有就是厂里半年机器大修。
那个时候就是车工们休息，我们忙了。
平时只要有个人在机修室里蹲着就行，其他人能溜的溜，要么找地方打牌。”
夏青点点头，难怪国营厂过两年就不行了，人浮于事。
两人走出去没几步远，就听电话亭的大爷喊道：“唉，刚才那是15号的夏青吗？”
夏青转身道：“是我。”
“有人找，”大爷道，“这巧了，我好少跑一趟。”
夏青接过电话，打来的不是铁六，是林晓。
夏青嗯嗯啊啊了一通，挂完电话后脸上笑意更盛。
“怎么了？”江源问道。
原来林晓已经把省一中去年高中三个年级各科的卷子都收齐了。
“这么快？！”
“我也觉得奇怪，我们周日去省城进货买书后，顺便找她把卷子收了。”
“那有答案吗？”
夏青道：“有，不过都是简单答案，没有解题步骤。
那我们周末还要带东子一起去省城吗？”
既然金东来对人家没意思，那两人也别碰面了，免得尴尬。
江源知道夏青的意思，本来他也以为林晓就是客气，毕竟大家只是认识，未见得会费那么大劲去搞齐省一中卷子，能搞到她教的物理一科就算是很帮忙了。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集齐了全套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