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想了想,这个世界上连他的父母都不会愿意一辈子养他,两人退休后过着二人世界, 恨不得让他这个做儿子的不要回家扰清净,家里老太太嘴上说着乖孙子, 没过两天又开始催婚。

  让他找个人养着他还难过登天, 看来他是天生的劳碌命。

  “我还是工作吧, 不然我怕坐吃山空。”谢闻非常有自知之明。

  顾白之前也怕拿着那八千万坐食山空, 还好,这一年半载用不着他的花钱。

  对一个经商的人来说, 不花钱就是赚钱。

  有个人养着底气都足一点,而且他有点爱上有人养着的这段日子,不过可惜的是,时间已经过去快四个月, 距离合约结束还有八个月。

  四个月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就过去,八个月的时间并不长。

  顾白皱着眉抿了一口酒。

  谢闻在一旁看到顾白这模样,也跟着拿起一杯酒:“这杯酒这么难喝吗?喝得你愁眉苦眼的。”

  他喝了一口不但没觉得难喝,而且还带着点甜滋滋。

  顾白放下酒杯:“觉得有点苦。”

  轮到谢闻皱眉了:“苦?哪里苦了?”

  这杯酒的回味是带着一点苦味,但并不明显,很多人被一开始的甜味给弱化了味觉, 到最后也没有尝到苦味。

  谢闻漱了一下口, 再抿了一下小口酒才勉强能品到一丝苦味, 这苦味一点都不突出, 甚至已经和甜味已经融为一体。

  “你还真是一点苦都吃不得。”

  顾白没觉得自己这么不能吃苦,以前工作的时候一杯黑咖啡接着一杯,现在反倒不喜欢喝黑咖啡,喜欢喝摩卡,口味也完全改变了。

  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他的口味改变,难道穿书会改变自身的口味吗,但他很明显更喜欢现在这个口味。

  谢闻说:“挺好的,你的口味和阿泽的口味互补,他就喜欢喝那种苦不拉几的东西,而你喜欢喝甜的,你们两个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搭,但有很多东西都很相似。”

  顾白问:“我们两个表面上怎么不搭了?”

  谢闻接触了顾白这么久,也算是半了解顾白的性格,按道理这人是懒得问这种问题,没想到现在顾白不仅问了,还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既然问了,那他就说吧。

  谢闻严谨地说:“首先说明一句,这些话都是我和阿盛在你们两个还没有结婚之前讨论的,可别真的影响到你们两个的感情。”

  顾白点了点头:“嗯,你说吧。”

  “我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成年那年,阿泽就和我们说了他的性取向,那时我们就说着他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对象,你也知道阿泽表面看起来冰冰冷冷的,一点都不像是会主动的人,追的他人不管男女都是活泼型,一方冰冷,另一方总要主动一些,这样两个才不至于没话题聊,在一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交流。”

  谢闻看了一眼顾白:“现在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像是两块冰山,阿泽冷,你更冷,给人的感觉就是你们两个说不上几句话,你们两个都不是喜欢在外面做一些亲密行为的人,看着确实是没有那种新婚的火热。”

  顾白:……

  前面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怕才是重点。

  谢闻连忙给自己找补:“外人只懂得看表面,但我和阿盛和你们两人接触多了,知道你们一点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冰冷,性格相似,行为互补,绝配啊。”

  顾白倒也不是计较谢闻说的这些话,他们的性格就是如此,他也并不想去为了谁去改变,但他对楚泽深有些好奇。

  “以前追他的人都是活泼类型的吗?”

  谢闻猝不及防被问了这个问题,仿佛就是在问他兄弟的前男女朋友是怎么样的问题一样。

  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说不知道也太迟。

  “算是吧,高中我知道,大学并不是和他同校不了解。”

  假的,两人虽然不是同一间大学,但是在个隔壁,况且楚泽深在B大很出名,不用特意打听,过几个小时事迹都传到他们学校了。

  顾白拿起桌面的另一杯酒,说:“那就说说高中吧。”

  谢闻看着顾白这个姿态,脑子里忽然飘过一句话,这就是正宫的姿态吧。

  顾白见谢闻迟迟不说,以为他不方便说出来。

  “回家后,我给你发新游戏的通关攻略,比网上的攻略更详细更简单。”

  谢闻听到这话心里一喜,看向正前方还在社交的楚泽深,心里说了一声兄弟,对不起,要出卖你了,你的付出是有价值的。

  他想都不想就开始和顾白说楚泽深的高中事迹。

  别人在品酒会是在社交,而顾白是一边品酒一边听故事,偶尔问几个问题。

  “你说高年级的学长在领奖台上当众向楚泽深告白?”

  谢闻点头:“这个学长是和阿泽同一个奥数班的,和那种喜欢学习的人不一样,待人非常热情,也很开朗,和谁都能聊两句,两人除了在奥数班有交集外,平时也没有怎么接触,发生了告白事件后,两人都被老师找了,阿泽自己换了个奥数班,之后两人就一点交集也没有了。”

  这确实很像是楚泽深的行事风格,不闹大,也给足了别人的尊重,但也做得很绝。

  顾白问:“你没有见过楚泽深主动过吗?”

  谢闻看着顾白没有说话,顾白以为谢闻要说没有,毕竟让楚泽深主动还挺难的。

  几秒后,谢闻点了点头说:“见过。”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顾白的心情说不上来,也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就好像那一杯品不出苦味的酒一样。

  只尝看一口他就能尝到酒里的苦涩,他确确实实吃不了苦。

  谢闻没有察觉到顾白的情绪,继续说:“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从来都没想到他会这么的主动,两个人之间所有的事都是他主动去做,看着一点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楚泽深。”

  顾白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越来越苦涩了,他连忙抿了一口酒试图把这种苦味压下去,但无果,强烈的酒味把苦涩的味道衬托得更明显。

  “谁?”顾白压着声音不让心里的苦涩流露出来,可是他能自己听到,这也太不像他自己了。

  谢闻卖完关子了,直接说:“可不就是你嘛。”

  顾白怔愣了一下,仿佛没反应过来,在慢慢消化谢闻这句话。

  谢闻清了一下嗓子:“我给你数数啊,主动带你见我和阿盛这两位真心朋友,主动带着你参与我们朋友之间聚会和旅游,更是主动抛弃我们带着着你去玩,主动给你夹菜,主动给你点你喜欢吃的菜,主动牵上你的手,主动留意你的一举一动,哎,这不是来了么。”

  话音刚落,楚泽深拿着一杯白开水递到顾白面前:“是不是喝酒喝到苦味了?”

  陆盛凡说:“刚刚听到张董说,这里几种酒回味都是带着一点苦。”

  顾白接过楚泽深手上的白开水:“你怎么知道我喝到了有苦味的酒?”

  楚泽深抬手蹭了一下顾白的眉间:“你吃到苦的样子就这样。”

  谢闻在一旁笑而不语。

  陆盛凡笑道:“别看阿泽和人聊着天,我有好多次看到他的余光都往你这边瞟,五步的距离,这有多不放心啊。”

  谢闻说:“有我在顾白身边你还不放心?你还不如自己放兜里揣着。”

  顾白垂着眸喝了一口白开水,嘴里的苦涩已经消失殆尽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楚泽深冷笑:“有你在更让我不放心,也不知道是谁自己一个人偷偷去喝酒。”

  谢闻反驳:“这里有这么多酒,我怎么还会做这种事呢?”

  本来谢闻还想着和顾白多说几件楚泽深的事迹,只是这人身上仿佛有磁铁一样,贴上了顾白就不愿意再走,顾白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弄得他和阿盛成了电灯泡一样。

  他忍不住问:“你们两个不去聊天了吗?”

  陆盛凡给谢闻塞了一块曲奇:“没什么好聊的。”

  谢闻咬下半块曲奇:“看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嘛?”

  陆盛凡淡淡道:“懒得去应付,不是借机问阿泽二叔的事,就是在问我妹的事,这些人是没了八卦就活不下去。”

  谢闻庆幸地说:“幸好我和顾白躲在角落得个清净,还能好好聊一下往事。”

  楚泽深抬眸:“你们两个有什么往事?”

  认识不到四个月,哪来的往事可聊。

  顾白扫了谢闻一眼:“现在给你发游戏攻略。”

  谢闻了然,他是不会说出去,他只负责说可不掺和这两口子的事。

  更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谢谢。”

  楚泽深一开始没觉得这两人有猫腻,就在顾白说给谢闻发游戏攻略的时候,他就觉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这就很典型的顾白心虚。

  起因应该是谢闻所说的往事,至于是什么他还要慢慢地套话。

  顾白给谢闻发游戏攻略,两人又凑在一起了,不说话改成当面聊天。

  【谢闻:如果你还想听的话,随时来找我,其实阿泽大学时候的事迹我也一清二楚。】

  【顾白:OK。】

  楚泽深抬眸看了陆盛凡一眼,对方耸了耸肩表示什么也不知道。

  酒庄很大,活动的范围不只在大堂,张董事吩咐下来让酒庄的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参观酒庄。

  楚泽深和顾白一行四人喜欢自己参观,所以也没有让工作人员带着,走到哪里是哪里,总不能在酒庄迷路吧。

  其实也不算是迷路,就是走着走着他们无故分为了两队,而且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方走向不同的路口。

  好一会儿才发现的两人是顾白和谢闻,一个只顾着看墙上的酒瓶,一个闻着空气中酒味被陆盛凡带到了其他地方。

  谢闻反应过来的时候被陆盛凡一句别打扰人家二人世界给搪塞过去了。

  顾白更是后知后觉,手被楚泽深牵着,他只负责认真看酒,而且楚泽深还对他说临走的时候可以买几瓶回去。

  他的心全在酒上哪还记得什么谢闻。

  走到一个转角处,顾白才问:“谢闻他们呢?”

  楚泽深早已经找好说辞:“他说走累了,和阿盛坐在了后面的休息室里。”

  顾白以为自己的身体很体弱了,没想到谢闻的身体比他还弱,不过也是,刚刚听他说这几天忙着加班,可能没有时间锻炼,谢闻这身体还挺虚的。

  顾白已经习惯了和楚泽深十字相扣,两人牵手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刚刚你和谢闻说了什么往事?”

  楚泽深对顾白的套话是直接来,一点都不套路,太套路反而被顾白察觉出来。

  顾白下意识地说:“说你的往事。”

  楚泽深问:“我的什么往事?”

  顾白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他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

  “随便说说而已,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那就是要紧的事。

  楚泽深想了想问:“我高中时候的事?”

  顾白有点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他,这人怎么回事?

  顾白这个样子把楚泽深给看笑了,其实这才是套话,只是顾白这个样子让他无法套下去,都把答案写在脸上了。

  平时这么聪明,现在看着怎么这么呆呆的。

  楚泽深继续说:“有人向我告白的那几件事?”

  一直以来谢闻除了那几件事之外,其他事他可一点都不记得。

  顾白抿了下唇:“不用问我,你什么都知道了。”

  楚泽深得心应手地说:“猜的。”

  顾白笑了下:“可是他只给我说了一件事,没有好几件,你给我说说剩下的那几件事吧。”

  楚泽深:……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没什么好讲的,都是陈年往事。”

  顾白说:“我最喜欢听往事了。”

  “还喜欢哪种酒,我们临走的时候全部买回去。”楚泽深寻找了另一个话题。

  忽然,顾白问:“楚泽深,你没有喜欢过人?”

  酒的话题被扼杀在摇篮里。

  这还是顾白主动和他讲感情的事,无论是室友的告白还是江意的故意接近,顾白和他说这种话题的时候都是带着原因的。

  可现在,顾白无缘无故问了他这个问题。

  “喜欢过。”楚泽深说。

  顾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

  楚泽深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会主动。”

  听到主动这两个字,顾白的心头一颤,垂着眸问:“主动告白吗?”

  不知怎的,顾白有点害怕楚泽深说是。

  楚泽深用指腹摩挲着顾白的手背:“不是,我会主动给他做一些事,我知道我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可能不会说一些他喜欢听的话,但我喜欢为他做事,在我的身边我会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需要我,我会及时出现他的身边。”

  沉默了许久,顾白又问:“你为什么不去告白?”

  “害怕吓到他。”

  因为珍惜所以害怕,害怕对方会躲避他。

  楚泽深说出了一个让顾白意想不到的理由。

  楚泽深怎么会害怕这种事呢?

  顾白没有回复任何话,最后这个话题从楚泽深害怕的理由中结束了。

  逛了大半个小时,两个分开的队伍在一个十字路口再一次相遇。

  谢闻倒是逛得尽兴,反正不用上班他就是开心。

  离开的时候楚泽深买了好几瓶酒,顾白看了一眼,里面有好几瓶都是他在看的时候想买,但他并没有说出来。

  而楚泽深知道他想买这几瓶酒。

  他们也并没有等到宴会真正结束,要是等到结束,没有晚上十一二点结束不了。

  他们下午四点多向张董打了一声招呼提前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谢闻和陆盛凡顺路到楚家吃晚饭。

  在家的摩卡已经大半天没有见主人了,而且家里还来了两个它好久不见的客人。

  摩卡都雨露均沾了一下,冲到两辆车前,先是在顾白和楚泽深脚边拱了两下表示大半天没见甚是想念。

  随后又跑到谢闻和陆盛凡的脚边闻了两下,直到谢闻伸手揉了一下它的脑袋。

  “摩卡,好久不见啊。”

  摩卡的尾巴摇个不停,朝后备厢走去。

  谢闻见状说道:“这狗成精了,它怎么知道后备厢里有东西?”

  顾白说:“因为每一个来家里的人,都把礼物放在了后备厢,久而久之它就知道了。”

  谢闻和陆盛凡也没有空手来,从酒庄出来经过一个海鲜市场,两人买了几种当季肥美的海鲜,做个海鲜煲,这个天气晚上吃点热乎可太好了。

  摩卡闻了一下那个装着海鲜的泡沫箱,今晚它有加餐了。

  李叔让人将后备厢里东西搬进厨房。

  谢闻和陆盛凡是楚家的常客,来到这里像是回家了一样。

  李叔没有多管这一群年轻人,家里热热闹闹的很好,他走进厨房帮着处理那一箱海鲜。

  谢闻迫不及待地拉着顾白玩游戏,开始实践那个简单易懂的游戏攻略。

  到了晚饭时间,四人开开心心坐在饭桌上边吃边聊,摩卡碗里还有海鲜加餐,它好想每天都有加餐,它最喜欢吃海鲜了。

  楚泽深给顾白剥虾,顾白和平时一样说了一声谢谢,并且还自己不怎么样的剥虾技术也给楚泽深剥虾。

  坐在对面的两个人看到这一幕虽然吃饱了狗粮,但也早已习惯。

  已婚夫夫秀他们的恩爱,他们吃他们的,一点都不耽误这一顿晚饭。

  只有楚泽深看着碗里的虾陷入沉思,平时顾白不会给他剥虾,最多一只,现在是他给顾白剥多少只,对方给他剥多少只。

  晚饭过后,谢闻还想着让顾白陪他玩两局游戏,但因为他搭陆盛凡的车来的,对方临时有事要回家处理,所以他也不能在楚家逗留。

  谢闻和陆盛凡离开后,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楚泽深拿着水杯坐在了沙发上:“玩游戏吗?”

  顾白兴致缺缺将手柄放下来,摇头:“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还没有等楚泽深回应,顾白带着摩卡上楼了。

  楚泽深定定地看着顾白的背影,直到一人一狗消失在转角处。

  深夜,楚泽深走到了顾白的房间前,刚想抬手敲门,想到了什么手一顿,转身走到了二楼的小客厅。

  他打开了客厅的阳台门,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支烟夹在指尖里。

  他给谢闻打了个电话,对面这个时候还在玩游戏,接起电话的语气并不是很好。

  “大哥,才分开了几个小时而已,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就这么想我吗?”

  二楼并没有开灯,阳台处点点星火,忽明忽暗。

  “在品酒会你和顾白说了什么?”

  谢闻的语气忽然变得心虚起来:“我能说什么啊,没说什么。”

  楚泽深点了点烟,燃尽的烟灰落在烟灰缸里。

  “除了我那几件陈年旧事,你还说了什么?”

  谢闻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楚泽深说:“说重点。”

  谢闻听着楚泽深好像也没有要秋后算账的想法,想着赶快说完赶紧挂电话。

  “我就说你遇到顾白后变得主动了,我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你主动这件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在顾白面前美化一下你的形象,我也没说错什么吧,顾白也没有反常的地方。”

  楚泽深应声:“嗯,我知道了,打扰你玩游戏了。”

  楚泽深忽然这么客气弄得谢闻有点慌:“不是,怎么了,你别这样说话,我有点慌……”

  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挂了电话。

  楚泽深手里的手机屏幕暗了下来,烟雾被晚风给吹散了。

  原来顾白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