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身有残疾，连上床榻都需要侍卫抱上去。
侍卫掀开鸳鸯戏水的红被，气得说不出话，恶狠狠地扯出那块白帕子，丢在地上。
楚斐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这……竟然是成婚之夜用来验证落红的贞洁帕子。
天呐，皇帝明明知道，她是怀着身孕嫁进九王府的，还给九王的床上铺什么贞洁帕子，简直就是羞辱到了极致。
今日所有的成亲环节，都像是在一遍一遍的提醒九王，他已经是个废人，所以连成亲都只能娶别人都不要的二嫁妇。
可九王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啊！他为何要这么羞辱自己的儿子？
楚斐然心中不由得阵阵发寒，看来杜景铄表面上是个明君，背地里却是个冷血无情的变态。
就算九王当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也不必如此狠毒吧？
这时，九王又朝她看了过来。
她连忙闭上眼睛，避免自己的眼神触动到他的痛处。
杜景铄的所作所为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保护他的迹象。
九王受到的种种屈辱，很可能最终都会报复在她的头上。
虽然为了保证她的利用价值，她和腹中孩子的姓名或许能够保住，可这世界上不伤性命又折磨人的方法多了去了。
出于自保，她不想让自己这么快就受到折磨，出于道德，她也不愿意给九王伤口上撒盐。
杜景铄，实在是太缺德了！
九王却没有忽略她眼中的震惊与气愤，刚刚提起的戒心再次放下。
这个蠢女人确实没有害他的心思。
父皇这些年来对他的折辱，他早已习惯，自不会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他招手：“千柳，抱本王上榻。”
“王爷……”侍卫颤声道，“如此放荡的女子，怎么配得上您……”
“父皇之命，本王自当顺应。”九王看他一眼，颇有几分安抚意味。
侍卫心中更不是滋味，明明受到如此凄惨待遇的是王爷，可王爷竟还能够分出心力安慰他？
九王被抱上床榻之后，侍卫静立床前。
红帐重新散落，楚斐然平躺在床上，目不斜视，心中颇有几分负罪感。
只因侍卫的表情实在太过屈辱，仿佛她是强抢民男的纨绔女子一般。
可转念一想，她与九王之间的境遇其实并无什么区别。
都只是被人忌惮，被人胁迫的牵线木偶罢了。
如此想着，她便又放下了那份多余的负罪感，转过身子，不去看九王。
两个原本就不熟悉，心底也互相厌恶的人，此刻却躺在同一张床上，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让热闹喜庆的婚房气氛冷如冰室。
她转身的动作，这样原本寂静的房间之内有了些许响声。
刚转过身，便听得九王道：“转过来。”
楚斐然只当是自己听错了。
又听九王带着些许不耐烦道：“转过来！”
这次加重了语气。
楚斐然闭上眼睛，只当自己睡着了，九王也没有再叫。
她闭着眼，模模糊糊的想起今日做的梦。br>
梦里大雾四起，杜孤庭劈碎九王府的牌匾，红着眼睛下马，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她没有作声，他语调颤抖，一遍遍地说：“是我错了，斐然，我不该对你不好，你别嫁给旁人，行不行？”
她的肩头一片湿热，是他的泪砸下来，坠得人心底发疼。
他在她面前，竟会如此失态。
她不知该说什么，望了望四周茫茫的雾气，在他脸侧落下一吻，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说道：“好了，别哭，堂堂战神，怎么会因为小情小爱掉眼泪呢？”
杜孤庭哽咽着道：“那你跟我走，我们不和离，好不好？”
楚斐然指尖颤了颤，推开他，用手寸寸抚过他锋锐的眉眼，眼圈终是微红：“可惜，这是梦啊。”
梦外的他，不会放下身段这样求她，不会千里迢迢的奔到九王府，在花轿进门前拦住她。
一滴冰凉的泪落下，楚斐然擦去泪水，少有的沉默。
初晴的刁难，她本可以怼回去。
九王躺在她身边，正是查探胎记的好时机。
无奈，梦里的情绪还在她的心底存留，令她打不起精神应对九王府的事情。
“哭了？”一只手按住她的肩。
是九王。
他的发丝垂下两缕落在脸侧，谪仙一般地看来。
隔着衣服，楚斐然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冰凉的触碰：“王爷看错了。”
一开口，嗓子却都是哑的。
九王眉心浅浅皱起：“眼睛都是红的，不能与本王圆房，就让你这么难过？”
楚斐然心底十分无语，这九王，自信心也未免也太强了些。
不过，也是因为她之前装色女太成功，所以才让他深信不疑，甚至觉得她会因为不能得到他的身体而掉眼泪。
此刻，她心情不好，却要顾及着维护自己的人设，便胡乱敷衍道：“王爷误会了，既然加入王府，我自当循规蹈矩，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掉眼泪的。”
总不可能跟他说：我在想着从前的夫君。
九王眉头轻轻一挑，态度有些许软化，他本就和杜孤庭生得有几分相似，从这个角度看去，动作神态更与杜孤庭像了九分。
楚斐然垂眸不再看他，免得想到故人。
九王见她不敢看自己，眸中划过了然：“那便是因为初晴之事，委屈了？”
楚斐然想到此事，心中连连叹气，后宅女人之事最是细琐，九王都已经成了残废，想勾搭她的人还是络绎不绝，那么他这个王妃就成了眼中钉。
等于说，她不仅要应付皇帝那边，寻找九王胎记，还得时刻警惕药王谷，以及投身宅斗。
怎一个惨字了得？
九王半撑着身子，眼睁睁看着她眼眶的红还未褪去，眉眼便又耷拉下来。
他勾了勾唇，道：“说说。”
“说什么？”楚斐然问。
九王在她看过来之前，平躺回榻上：“说说你今日被陷害的感想，本王爱听。”
楚斐然愣了愣：“原来你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也是，九王在残废之前可是夺嫡的热门人物，怎么可能被小小的丫鬟忽悠。
可他既然这么聪明，为何言语中又坐实了她的恶毒名声？他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