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孤庭来了。

  领着数百精兵,袖摆犹带血痕,阵仗极大,似要把人生吞。

  连苏不言也面露喜色:“你总算回来了!”

  东六一路小跑,下意识去扒拉杜孤庭的衣角。

  呜呜!王爷走之前,只让他保护王妃,可没说王妃会欺负燕大哥呀!

  王妃的气场实在是太像王爷了,他站在旁边,连动都不敢动。

  杜孤庭疾步而来,甩开了他。

  东六一个趔趄,摔个狗吃屎,仍然心系王爷:“王爷,您也别太生气,别伤到王妃腹中的血脉!”

  其余人等,也纷纷如此,表面是要他手下留情,实则是期待楚斐然被狠狠处置!

  楚斐然眉梢微动,心知此次,恐怕不会再得到纵容。

  不过,无所谓。

  杜孤庭行走之间,不怒自威,已到她身前。

  精兵们鱼贯而入,跟随在后,更有人将小院团团围住。

  分明,就是要捉拿罪犯的排场。

  他抬起手,楚斐然戒备躲过:“怎么,王爷要打女人?”

  那宽厚大掌,却不带半点迟疑地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楚斐然微怔,猛地抬头看向他:“你发什么疯?”

  其余几人不敢置信:“王爷,你怎能如此纵容这妖女?她欺燕统领中毒,将他百般折辱,您没看见吗?”

  楚斐然不由得又往下瞟了一眼,燕杀还躺在地上呢,白花花的一片,看不见?除非是瞎子。

  杜孤庭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这些东西。

  楚斐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处罚,反而落进他的怀里。

  男人的臂膀有力沉稳,遮在她眼前的手温暖。

  她听见他开口下令:“燕杀勾结朝廷,欺上瞒下,即刻押入牢中,稍后由本王亲自审问!”

  接下来的一段路,楚斐然脑子都是空白。

  燕杀勾结朝廷,欺上瞒下?怎么可能,他就是最希望杜孤庭造反成功的人。

  杜孤庭当真是想要除掉燕杀,那她今日的冒犯之举,岂不是不会受到惩罚?

  遮在眼前的大手终于撤去,马车自侧边徐徐而来,他抱着她登车,将她放于座上。

  楚斐然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想要问什么,却不知从何问起,整理思绪的同时,下意识的揉了揉酸痛的后脖颈。

  杜孤庭替她揉后颈,冷不丁问:“冬青等人已成功出逃,你可满意?”

  楚斐然只觉头皮一炸,此事为求隐秘,她多半都是让大师兄去做的,杜孤庭如何会知道?怎么能知道?

  她佯装镇定,向杜孤庭翻了个无语的白眼:“他们出逃,关我何事?”

  “你做的。”杜孤庭话语之中,只有笃定,“你表面冷硬,心肠极软,受不了冬青所托非人,也担心那些丫鬟会被刁难,因此特意送她们出去。”

  “王爷多心了,若是有逃跑的机会,我为何要还要留在城中?”楚斐然自然不会承认。

  杜孤庭忽然笑了:“斐然,夫妻同心,你真当自己能瞒得过我吗?”

  他垂眸看她:“你留在城中,是因为甘愿自己犯险,送走她们,是因为觉得我心狠手辣,怕我伤及她们。”

  楚斐然笑了起来:“原来我在王爷心中,竟然是个如此大公无私的人吗?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笑着笑着,在杜孤庭的注视中,面色微僵。

  既然早知道她的计划,他又为何不阻止?

  除非,是将计就计!

  霎时间,楚斐然想通了前因后果,面色微微变化:“我调包冬青,向药王谷传递假消息,你则借药王谷之力,迫使众位副将都中毒困在燕杀宅中,表面追杀药王谷之人,实则,将燕杀的势力一网打尽?”

  杜孤庭眸中划过赞许:“继续。”

  楚斐然双唇紧抿。

  没想到,她还是成为了他的棋子。

  难怪,难怪杜孤庭会让东六守着地牢。

  目的,就是要在她醒来之后,与正在发怒的燕杀针尖对麦芒。

  坏名声全由她承受,他只需要姗姗来迟,将瘫如死狗的燕杀带走。

  这份心机手段,让楚斐然如坠冰窟。

  杜孤庭眉梢微动:“又在心里说我坏话?”

  “哪敢。”楚斐然得知自己全在人的算计之中,难免兴致不高,“只是觉得王爷神机妙算,又重情重义,想必不会为难我那群丫头吧?”

  “顾清流武艺高强,为难你那群人,不划算。”杜孤庭只道。

  楚斐然便兴致缺缺地闭上眼睛。

  “你就不问问,本王为何要抓燕杀?”杜孤庭放低了语调。

  “没什么好问的。”楚斐然往马车角落靠,“我只需无条件遵从与王爷的合约就好,不会擅自揣测您的心意,您放心吧。”

  杜孤庭似乎想跟她说什么,最终却忍下,离开马车之前,只是含糊不清地道:“本王这几日不回府,你可要随同?”

  “身子疲惫,今日又受了惊吓,我还是王府养胎吧。”楚斐然不想理他,只觉得心中沉重疲惫。

  车外,传来温润的声音:“孤庭,时间紧迫,先去问问燕兄吧,或许,其中还有隐情。”

  这声音,是苏不言。

  楚斐然恍然:“原来,苏不言也知道你的计划,那几晚你避开我出门,原来真的是与他商量如何扳倒燕杀。”

  杜孤庭听她话语之中似有不满,便道:“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又是……”

  “好了,王爷有事就快去吧,不必与我解释。”楚斐然摇摇头道,

  眼前人的字,她一个也不敢信,自然不想听他编瞎话。

  杜孤庭走下马车,上马提缰,刚要离开,却转头回望。

  楚斐然被扶下马车,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王府高墙之内的树木高大茂盛,本就是秋来黄叶,偏逢凉风,一吹,便哗啦啦往下落。

  她越走越远,不带半点停留。

  杜孤庭在原地等了许久,直到苏不言再次催促。

  温润的青衫军医眼含忧虑:“还没听到燕兄的口供,你的心,便偏了。”

  局外人,总是看得更分明些,他能看见孤庭自始至终,一颗心都紧紧拴在楚斐然身上。

  而那张扬明媚的女子,却不带半点留恋。

  杜孤庭闻言并未反驳,只是紧握缰绳,策马而去:“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