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信很快就对药人没了耐心,起初连血都小心翼翼地取,后来便施加各种药剂。

  年幼的楚斐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如此的对待,哭喊声起初还能够引得自己的“师父”多看几眼,后来便只会招致无情的打骂与更狠的折磨。

  她像是院子里的药草,主人找到了培育方法之后,便会尽最大的可能,采摘她身上的一切可利用之物。

  取血太多会让人昏迷,那就直接在她身上试药,反正,不死就可以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黄鹂来到这院子时,带起满院的脂粉香气,少女容色不显,可那份天真与年轻最是诱人,就像是那枝头的小果子,纵然再酸再苦,或者有道划痕人家也是肯要的,而年老的果子上头满是皱纹,少有人要。

  她一连来了半月,苦苦的哀求慕容信将她收进来,最后成功勾得了慕容信上榻,才得了慕容信的医术传承。

  也正因为此,楚斐然无人照料,原本就艰难的日子,如今更是沦落得三餐艰难,她便偷偷跑到后山禁地里,去采野果吃。

  其实她起初对黄鹂,心中是抱着几分感激的,因为黄鹂来时,她也曾默默趴在窗口,看着后者露出似痛非痛的表情。

  她以为,那是黄鹂在受罚。

  慕容信“罚”黄鹂的时间多,对待她这个被玩腻的药人时,便会松懈几分。

  比起那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她更喜欢待在禁地之中,也是在那里,她碰见了偶然闯入药王谷的少年凌倾……

  淬神营门口,将士们因王爷的恐怖气场而噤若寒蝉,他们不知内情,执意为王爷与王妃重修旧好,又像从前一样事事都护着王妃。

  黄鹂向杜孤庭求助,见对方迟迟不吭声,心中微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偷偷的看一眼楚斐然,又收回目光,动作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仓皇。看書喇

  她是宁死也不愿意向楚斐然求饶的。

  其实,比起贤王,她更怕的是楚斐然!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后者在医毒二道上的天赋是如此的……令她们这些资质平平之辈绝望,这也就意味着,楚斐然手中有着无数骇人听闻的秘毒。

  更别提,她师承慕容信那老家伙,那老家伙可是能折磨活人整整一个月,还使对方不断气的!

  除此外,她的心中,对于楚斐然,还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夹杂着嫉妒,愤恨与不甘。

  从进入慕容信的院子开始,她就看出了楚斐然身上满是试药的伤痕,那时,她可是整个药王谷之中最风光的新一代弟子,楚斐然?小小药人罢了。

  可一切的一切,从楚斐然叛出药王谷开始就变了。

  为何同是可怜人,偏偏楚斐然有这么好的福气?

  为何同样是勾搭男人,偏偏楚斐然能碰上个少侠,一剑劈开药王谷禁制,哪怕叛出师门,被整个江湖追杀,也绝不肯放开她?

  这些浓烈的情感泛着苦水与酸气,每当想起楚斐然这个名字时,便在她的心中不停翻涌,搅得疼痛不堪。

  楚斐然冷眼看着少女趴在自己的脚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快意,

  表面上与黄鹂针锋相对的她,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愤怒,这场戏真正的主角是北境与朝廷的新一轮战役,而她?

  一枚名为王妃,用来给天子来使下马威的棋子罢了。

  棋子就应该做好棋子的本分,挑起争端之后默然退出,把剩余的空间让给真正的主角。

  若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义愤填膺地与人争斗,纵然自己也出了气,却也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杜孤庭默然不语,本是静待楚斐然怼仇敌,如此一来,既是她出了恶气,也是为北境怼天子来使。

  孰料,楚斐然接招了,但也没完全接。

  她静静立着,眉头紧皱,苦大仇深,实则神游天外,开始反思人生。

  冷不丁,杜孤庭握住她的手:“王妃,本王替你教训了她,可还满意?”

  活脱脱是个妻管严的形象。

  楚斐然条件反射抽出手,脱口而出:“这是你自己把她压吐血的,跟我可没关系。”

  杜孤庭的手僵在半空之中,人前人后,他何曾这样被打过脸。

  他如今刚突破境界,掌握内力的功夫还不够成熟,心情一旦低沉,内力便不自觉也沉重几分。

  黄鹂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重重压下,生怕自己的脸会磕到地上,惊恐万分:“王爷,王爷!我马车之中还有一封密旨,难道你不想知道其中的内容吗?”

  这话音刚落,她便感到身上的压力一轻,这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的恨起那皇帝老儿。

  原本听说北境贤王最是尊重陛下,就连皇帝派来的宠妃舞姬都如珠如宝的对待,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好臣子,好弟弟。

  可怎么轮到她来的时候,贤王便变得如此叛逆,甚至隐隐有谋反之相?

  难怪,难怪陛下派她来时,原本应该沿途护送她的清察司百般推脱,就是不肯过来,最后只送来几个小白脸护送她!

  楚斐然旁观着她的精彩脸色,只当看戏。

  因为密旨,黄鹂也终于拥有了进入军营的资格。

  军营之中招待外人,一般都是在议事厅中,楚斐然在此之前,甚至不知道军营中竟然有这么个地方。

  她与杜孤庭并肩坐在上首,等待黄鹂沐浴更衣,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半个时辰后,杜孤庭沉着脸开口:“去问问,黄姑娘为何还不来。”

  “王爷,咱们已经去问过三次了,每一次黄姑娘都说快了快了。”东六小声道,“她在那屋子里头干什么呢?怎么要这么久?”

  楚斐然见怪不怪的说道:“她光是脸上的粉都要打七八层,半个时辰如何能够?”

  杜孤庭道:“去跟她说,军务繁忙,她只有最后一刻钟。”

  若是一刻钟之内还不到,那便只好用强制手段了。

  毕竟,清察司的人他都杀了,多杀一个药王谷的人也没什么。

  楚斐然垂首拨弄腰间的钱袋子,只当所有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