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严肃的局面,因楚斐然冲动之下拿出的散功丸,而变得略显尴尬。

  东六搀扶着自家王爷到树旁大吐。

  楚斐然看他吐得狼狈,心中反倒安定。

  裴大将军十分不赞同地看着她:“弟妹,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我算是明白,东六为什么叫你母夜叉了,一言不合便给夫君下毒,这是人干的事吗?”

  楚斐然垂了垂眼,抿唇反驳:“夫君要去找死,难道我还要依着他?我的人,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而且,她这不是没下致命毒药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裴大将军一噎,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个遍。

  要夫君死在自己手里?这是多么狠辣的话!

  眼前女子浑身的衣裙灰扑扑的,倔强却从眼底透出来,眸光清亮又透彻,下巴微微的绷起,带着点骄矜。

  冲淡了容貌的精致娇艳,多了几分冷淡霸气。

  虽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她却还是露出一副强硬模样,可见根本不是个爱服软的人。

  见他面色奇怪,楚斐然将说话的语气略略柔和了些,只是听着依旧冷硬坚决:“总之你替我转告他,若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言罢,她便转身,叫了个下人带自己去卧房。

  那下人是个老仆,看着似乎是裴大将军等人的亲信,十分有眼色,见状并不多话,只是恭恭敬敬地带她过去,眼里满是敬畏。

  想不到王妃看着只是个美貌的小姑娘,却敢跟王爷犟着来。

  卧房门口站了两个清秀的丫鬟,见楚斐然来了,忙将她迎进去,脆生生道:“王妃回来了?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些茶水糕点?”

  被她们提醒,楚斐然才想起,绿洲之中虽然有水,可那些水她自己也是要饮用的,所以并不会在其中洗澡,而是简单擦拭身子。

  这些天下来,虽说基本的卫生得到保证,但她仍然是有些不适的。

  半刻钟后,她在浴桶之中舒适地叹了口气,这才打量起房间。

  这房间简单雅致,以山水屏风隔开内外两间,外间摆着的衣物却是与这黄沙边城格格不入的精致华丽。

  一应惯用的物件,甚至是房中的熏香,这澡盆里用的干花瓣,都被送了过来。

  “一个是狗头军师,一个是战神,通通蠢得要命。”楚斐然小声吐槽,“有功夫把女子的物件送到这边城,却死活也找不到被劫走的王妃。”

  水温正好,碍事的丫鬟被屏退,白气升腾之间,她心头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内力运转了两圈,懒懒打了个呵欠。

  院中,杜孤庭吐得昏天黑地,被扶到椅子上艰难发问:“怎么样了?”

  东六和裴大将军捏着鼻子站在呕吐物旁边,一人一根小树枝的扒拉:“王妃说那散功丸是用特制的材料制成外皮,您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此时吐出来应该还是完整的。”

  东六嗡声嗡气的说完没多久,便惊喜地说道:“哎呀!找到啦!”

  树枝轻轻一拨,那颗小小的药丸便滚得老远,虽然上面沾了不少污秽,可终究是完整的。

  他是小孩子心性,遣人端水来,把那药丸泼干净,便十分稀奇地蹲在旁边:“你们说,这药真有那么厉害?洗洗还能用吗?”

  听了这话,饶是杜孤庭,头皮也一阵发紧,黑脸道:“一边玩去!”

  “噢。”东六有些依依不舍,突然又后之后觉得想到什么,看着那药丸的眼神变得惊恐,“等等,王爷,王妃好像说,这不是毒药,是散功丸!”

  裴大将军对他越发嫌弃:“不就是让武功尽废的药吗,有什么可大惊——”

  说到一半,话声戛然而止,两个反射弧长的人齐齐看着药丸,又看向杜孤庭,神态极为紧张。

  毒药尚可医治,武功尽废,经脉碎裂,却是绝无可能挽回的!

  杜孤庭半阖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裴大将军小心谨慎地问道:“孤庭,你这王妃,什么来历啊?这种散功丸,可谓是世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觉得,楚斐然多半是在诓他们,可看东六等人的反应,却又不像是开玩笑!

  “大哥,”杜孤庭唤了他一声,眉眼间尽是疲倦。“让我先静静。”

  裴大将军住了声,有些焦躁地背着手转来转去。

  他觉得自己理解杜孤庭,毕竟险些便被最为信任的人废掉全身武功,若不心惊心累,是不可能的。

  可他现在迫切想问的,是杜孤庭对于朝廷奸细之事的态度!

  短短两圈的时间,于他而言却极为漫长。

  杜孤庭已经恢复了平日稳重模样,被他转来转去晃得眼晕,便起身。

  “你要去何处?”裴大将军立刻问道。

  杜孤庭默了默:“回卧房。”

  刚才两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楚斐然便是直接回了卧房,她才下了这么重的药,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以杀夫罪论处都不为过。

  杜孤庭性子这么傲,此时回房跟她正面对上,不是想兴师问罪,又是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裴大将军皱紧了眉头,一把将人按下,面色凝重:“弟妹行事是鲁莽了些,可你也不能因此治她的罪!”

  杜孤庭心事重重间,被他一通劝告,有些不解:“夫妻之间,哪来治罪一说?”

  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却令裴大将军瞪大双眼,如同见鬼:“这种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杜孤庭发觉,许是太久没见,他已经不太了解这个大哥了。

  他不太明白裴大将军为什么如此震惊,拍拍对方的肩膀,便匆匆而去。

  裴大将军傻在原地。

  东六从屋檐上倒吊下来,笑嘻嘻道:“这种事情,看惯就好。”

  他有些嘚瑟地道:“怎么样,我说的对吧?我家王妃凶狠彪悍,又聪慧美貌,虽然是个毒妇,可治王爷最有一套!”

  裴大将军想说什么,却又看向了地上的那枚药丸:“这种给王爷喂药的事情,她常干吗?”

  “对啊。”东六掰着手指头算,“每回王爷都吃,有时候还抢着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