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斐然面带不解，他耐心解释：“府中最珍贵之物，不在库房，而放在本王书房与栖梧院中，这些或是陛下御赐，或偶然觅得，不用花钱。”
原来王府之中，不用花钱得来的东西，才是最贵重的。
楚斐然有些恍然，眸中杀气一闪而过：“所以从前，你对我都只是装穷？”
杜孤庭执起她的手：“北境军向来崇尚艰苦朴素，不喜铺张浪费，本王身为将军，自当以身作则，银钱用于军队，那些珍稀之物不好处理，才存于库房之中，用于人情往来却是最好的。”
他顿了顿，又和声道：“从前我们夫妻二人情谊不比如今，我待你，自是予取予求的。”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楚斐然亦不爱钗环首饰，理解俭朴行事的含义。
观账簿流水，朝廷下发的物资年年克扣，北境军的装备待遇却并未减半分，这其中，少不得杜孤庭周转斡旋。
她瞧着杜孤庭，不禁感叹：“有你这样的将领，是北境之福，亦是杜国的福气。”
杜孤庭被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忽然想起她曾说，自小就景仰他们这些为国为民的军士。
他的耳垂，渐渐又泛起薄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乃杜氏皇子，不过是尽自己本分罢了，所作所为，不及温家半分。”
“温家？”楚斐然歪歪头。“就是那个满门忠烈，如今渐渐衰落的温家？”
杜孤庭颌首：“温氏满门忠烈，战死沙场，仅有的一女送入皇宫，平定妖妃之祸，那便是先太后，我与陛下皆是由她教养长大。”
杜国的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着，纵然有几代昏君，也有无数忠臣义士舍去身家性命相纠正。
楚斐然见他眸中似乎有几分黯然，便知他应是想起了伤心事。
燕杀曾与她说过关于杜孤庭的事情。
在杜孤庭的心中，先太后的存在，应该少年时期是照亮阴暗人生的唯一一道光。
如今，他却被迫与陛下成对峙之态……
楚斐然蓦地岔开话题：“那这些宝物就都收到我柜子里去吧，不对，还是折算成银票稳妥些。”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杜孤庭府中私库：“我瞧你那私库之中许多物件都落灰了，不如用不上的便都卖了？”
有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一年年的贬值，还不如用来投资产业。
杜孤庭一口应下：“我不通经营之事，阿璟亦从不过问我的私库，你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他自房中拿出私库钥匙，交给楚斐然：“只是，眼前这些东西，师父师兄都不喜欢吗？为何要折算成银票？”
楚斐然把玩着钥匙，笑得奸诈：“这些都是我的！你不是还有隐秘的宝库吗？想来也不缺这些东西。”
杜孤庭微叹：“见了银票，比见我还高兴。”
“不去宝库也行。”楚斐然想起什么，默默缩手，试探地道，“打个商量，你也不要见我师父师兄行不行？”
她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大师兄解释这一大摊子事呢。
杜孤庭眼眸微眯，以指节轻轻敲打着桌子：“你是觉得本王拿不出手，还是觉得，不必带我见长辈？”
楚斐然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眼神略带飘忽。
杜孤庭唤她：“斐然，你不想让师父师兄知道我的存在吗？”
面对她的逃避，他步步追问：“从前你的那些情郎，也是这样不被你的师门知晓的吗？”
他越说越离谱，楚斐然低声答道：“细细算来，你我相识三个月都没满，现在见长辈，是不是太快了？”
“你与我耳鬓厮磨之时，可从未说过这样推托的话。”杜孤庭揽上她的腰，语调越发温柔，“既见过长辈，便要负责，楚神医不想对我负责，要始乱终弃，是不是？”
楚斐然暗道要糟。
这些日子荒唐太久，杜孤庭早已不知不觉摸透了她的喜好，似如今这般，他凑得近了，什么也没做，她便已经有些晕头转向。
不行不行，再任他放肆下去，她怕是也要色令智昏！
她按住了他的手：“这件事情，你再让我考虑考虑，我师兄他们云游四方，轻易是找不到的。”
杜孤庭松开手，端正坐好。
她刚松了口气，便听他询问道：“那若是，找到了呢？”
“我，我也不是不想对你负责。”楚斐然眼神发飘，“只是很难解释嘛！他们若是知道我偷偷跟人成亲，又冒用她人身份，还，还风流到有了个不知谁是爹的孩子……”
“我来解释。”杜孤庭简简单单四个字，掷地有声。
楚斐然对上他坚定目光，有点被震住，小心翼翼问道：“解，解释什么？”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怀的是王府血脉，婚事可以再办，子嗣可以上族谱，师门可迁居北境。”杜孤庭每说一句，楚斐然眼睛就睁大一分。
他牵她的手，神情郑重：“斐然，我待你，会比任何人待你都要好。”
言罢，便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斐然，似是等待答复。
楚斐然不知自何处生出一股莫大的冲动，主动凑前，亲他侧脸。
她的心怦怦直跳，良久，才栽进杜孤庭怀中：“你这人，真是……”
杜孤庭俯身，想与她温存片刻，唇却被她的指抵住。
楚斐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轻声道：“去榻上趴好，上衣脱了。”
她自怀中摸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团，吩咐道：“东六，按这上面的方子给你家王爷抓药。”
杜孤庭解衣带的手一顿，疑惑回头：“什么药？”
“先前给你的药药性温良，如今得换一样，才能更快把你治好。”楚斐然说着，找出引灵金针，“稍后我会以针灸辅助治疗，如此，你体内的顽固毒素才可以去除干净。”
常言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杜孤庭对她的信任，堪称已经到了毫无保留的程度，她是人，又非草木，也不是个尼姑，岂能无动于衷？
金针刺入男人体内，她闭了闭眼，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