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斐然打量四周，随口道：“来给杜孤庭送药。”
此处乃是军中药室，药柜上挂着一条浅紫绣花丝帛，想必花以禅之前便是在此处接诊军士。
药室不小，但因为四面都是药材等物，所以可供活动的范围不大。
难怪，花以禅会眼红外头的医馆。
“送药？是冰火毒的解药？”苏不言有些激动，“药在哪里？孤庭吃了吗？”
他原地转了转，懊恼道：“这事他怎么不告诉我？”
“我刚刚送来药方，暗卫便着急忙慌地搓丸子，给杜孤庭吃了。”楚斐然想起刚才的场面，有些无语。
从没见过这样傻的人，上赶着吃毒药。
苏不言拍拍脑袋：“是了，他们必定心情激动，又对你极为信任，所以才忘记告知于我。”
“信任？”楚斐然无言笑笑，“或许有吧。”
基于利益捆绑之上的信任自然深厚，从古至今只听说过感情破裂误事，何曾听说过利益关系破裂？
苏不言想明白原因后，心头释然，只是眼底仍有一丝懊悔：“冰火奇毒闻所未闻，我竟无缘得见药方，此乃人生一大憾事。”
见他遗憾至此，楚斐然眨眨眼：“药方罢了，替你再写一张便是。”
反正，药方本就已经送给杜孤庭。
“当真？”苏不言大喜过望，“多谢楚姑娘。”
“言归正传。”楚斐然摆摆手，并不把这当一回事，“我听闻你在此，便过来抓你回去做苦力，你去不去？”
苏不言闻言，提起药箱：“可是老兵那边有什么急症，需要帮忙？”
“我若说并无急症，你还去吗？”楚斐然莞尔。
苏不言一口应下：“楚姑娘相邀，我自然要去。”
四目相对，他眸光微微躲闪，不自觉攥紧药箱提手：“这几日在楚姑娘手底下，苏某受益匪浅，若有机会，还盼望日日受教。”
“原来你是想找个免费师父？”楚斐然瞧着他局促模样，颇觉有趣。
莫名觉得，苏不言像是森严军营之中，被诱拐的小白兔。
她冲白兔军医勾勾手，随即潇洒往外走去：“我的徒弟可没那么好当，看你表现吧。”
苏不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沉吟许久：“其实……不当徒弟也可以。”
言罢，他攥紧手，掌心微汗。
楚斐然闻言微诧，蓦然转身，抬手用力敲他脑袋：“年轻人，志向要远大，行动要踏实，要迎难而上，不能知难就退！”
苏不言吃痛，抱歉地笑笑：“苏某失言。”
楚斐然眼眸轻巧地转了转，背着手凑近，轻声道：“放心吧，你若真弃暗投明，我必会给你名分的。”
若是苏不言能弃了杜孤庭，转而跟随她，那她可赚大了！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中，她早已看出苏不言天分极高，不愧是在这穷乡僻壤，也能研制出一品丹方的男人。
若是自小好生培养，恐怕成就不会输于她。
说完悄悄话后，她便转身走出军营。
而苏不言在她身后，微微发愣，名分吗？
虽然知道楚姑娘爱开玩笑，此语也并非他想的那个意思，可看着她的背影，他却有些回不了神。
若真能与楚姑娘一起治病救人，也算人间一大逍遥乐事。
两人回医馆诊治，而杜孤庭在军营中处理事务，深夜方归。
马车行驶在青石砖道上，他翻看手中兵书，不悦皱眉：“东六，你傻笑什么？”
东六捂着嘴巴，笑眯了眼：“王爷，您自从喝药之后，男人气概都强了不少！”
杜孤庭眉心狠狠一跳，这是什么形容？
又见东六喜滋滋拿出袖中纸笺，爱不释手：“瞧瞧，您瞧瞧！这就是千金难买的破厄丹丹方，有了这个之后，咱们就再也不用受王妃钳制，可以狠狠出气了！”
从前，王爷因为身上的病情，而不得不对王妃言听计从。
他们这些做下属的看在眼里，心中极不是滋味。
“出气？”杜孤庭默然抬眼，放下书本。
“是啊。”东六将那纸笺宝贝似的放入袖中，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
他回想王妃从前种种恶行，连连摇头：“王妃虽然美丽，却实在狂妄嚣张，没了这药方在手，咱们兄弟连夜收拾她去。”
他们这些做暗卫的，个个武功高强，又有丰富的审问经验，岂能折腾不了一个弱女子？
言罢，少年侍卫欢脱地向主子讨赏：“王爷，待咱们把王妃教训得没脾气，再把她送到您房里沐浴更衣，到时候您想偷看哪就偷看哪——”
“砰！”
话音未落，他被直接丢出马车，在满是尘土的大街上滚了几滚，委屈地揉着屁股：“王爷，我可都是为了您好啊！”
“滚。”马车中传来男人低沉威严，隐含怒气的嗓音，“别让我再看见你这蠢货。”
东六愣愣地吹着冷风：“王爷，您平日不就喜欢我这机灵劲吗？王爷！”
马车中，另一名暗卫出现：“主子，东六虽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所言极有道理，若不趁机杀杀楚斐然锐气，她必然得势猖狂。”
杜孤庭眉心狠狠拧紧：“你们当真以为，药方是她手中唯一底牌？”
暗卫眼光疑惑：“王爷英明盖世，除此之外，何曾有破绽在她手中？”
杜孤庭无奈揉眉心：“她不是那种将底牌全盘托付的人，况且……”
他眸光落于书上，微微出神：“若真交付底牌，便说明对本王信任至深，本王又岂能轻易辜负。”
言谈间，已到王府。
山奈蹲在门口，歪头打瞌睡，听见马车声，惊喜睁眼：“王爷，您回来了？”
“怎么是这蠢丫鬟。”杜孤庭暗道一声，心头已生烦躁。
真不知道，禅儿那样温柔似水的人，为何会带这种丫鬟。
山奈焦急上前，想起他的袖子，却被寒气所震，不敢轻举妄动。
她只能哭丧着脸道：“王爷，不好了，侧妃见您迟迟未归，借酒消愁，如今已醉得不省人事，谁劝都不听！”
“什么？”杜孤庭目露关切，“她身子弱，你们怎可让她饮酒？”
未等众人反应，他便匆匆往听风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