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金子？什么还钱？
虽然没听懂，但苏不言还是乖乖掏出荷包。
楚斐然正在气头上，看狗男人的好友也不爽，便直接夺过，若是杜孤庭，此刻恐怕已经和她打起来，而苏不言见她接了荷包，却温吞如旧，还好脾气地笑了笑。
荷包之中银子与铜钱，拢共五两，楚斐然便又塞回去：“不够。”
握着荷包的手，却被挡住，苏不言捏着她的袖子，眸光温暖：“王妃若有需要，不言愿倾囊相助。”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楚斐然眯了眯眼，“你敢公然违背王府的意愿，与我交往过密？”
王府之人，不止一次地告诫苏不言，少跟她来往，可偏偏，此人频频在她眼前晃悠，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的怀疑，尽数落在苏不言眼中。
他含笑道：“在下还有些积蓄在家中，王妃可还需要？”
柳眉微挑，楚斐然决定去瞧瞧他要搞什么猫腻，两人翻墙出院，徒留两位管事和冬青大眼瞪小眼。
城北集市熙熙攘攘，多有贩夫走卒卖力吆喝，
此处多是平民居住，两人身上的服饰虽朴素低调，可男子温润清俊，女子气质不凡，一路上也惹来不少注目。
转过几条巷子，楚斐然却发现不对：“你住这？”
齐整的土屋间，行走的都是面容沧桑的老人、断胳膊断腿的男子……
不少人脸上还有着疤痕，瞧着煞气满满。
“这是淬神营退伍老兵及家眷的住处。”苏不言介绍道。
楚斐然靠在墙上，双臂抱于胸前：“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现在当军医的可不是我。”
她以为，苏不言是烂好人心肠发作，想带她过来免费给别人看病。
不料，苏不言却道：“你可知，朝廷律法之中，给老兵及伤亡战士的抚恤，只有五两白银？”
这一点，楚斐然久于世外，原主更是被养在笼中的金丝雀，确实不知。
五两白银，莫说建房买菜、维持生计，光是给这些退伍的将士们治旧疾，便可轻易用尽。
苏不言凝望着来往老兵们蹒跚步伐，陷入回忆：“许多的老将征战沙场，到头来却因没有生计而死，我的舅舅，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本朝徭役杂重，许多人都是被强行征兵而来，想要家中男子不被征走，唯有出钱。
而那些贫困家庭出生的男丁，在前线厮杀之后，幸运地能够苟活一条命，回到故乡。
“五两白银，对一些军士而言，恐怕连路费和药费也不够。”楚斐然蓦然开口。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家人死于战乱，徒留孑然一身。
苏不言是舅舅退伍后能够找到的唯一亲人，然而他的舅舅最终，也因为旧疾发作而去世。
后来，他被人贩子带走，兜兜转转，成为杜孤庭的书童。
想到此处，他有些怀念地微笑起来：“王爷曾说自己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才，因此推举我成为军医。”
“很感人的故事。”楚斐然给予肯定。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苏不言认真地道：“王妃，你才华卓绝，若肯归于王爷麾下，必然能够受到重视。”
他指着街道：“王府公账上的钱都归老太太管，而王爷的私房钱全都用来补贴军用或是救济老兵，他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铁血无情。”
这整条街道，都是杜孤庭一力修成，目的就是为了救济那些无处可去的老兵。
伤残的将士在朝廷眼中是累赘，因为他们大多身有旧病，缺胳膊少腿，无法再创造价值。
而北境却不同，在淬神营，杜孤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军营，就是他的家，将士们，就是他的兄弟手足。
听着苏不言的讲述，楚斐然微微动容：“怕是唯有如此，才能铸造出上下一心的铁血军队。”
没想到，苏不言与杜孤庭关系极好，这一点从他们两个互损就能看出来。
而他今日，是很认真的在为杜孤庭说话。
苏不言缓缓道：“你与他之间，夫妻一体，共荣共损，若是争斗，必定得不偿失。”
楚斐然目眺远方，她能说，在今日之前，她一直是想先与狗男人合作，收服军心，再一脚把狗男人踹开吗？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先毒死狗男人，再甩锅药王谷。
一山不容二虎，她既然决意夺得军队，便不会再留下狗男人！
夫妻争斗得不偿失，可整死杜孤庭，再夺权，便是史书之中经常上演的权力交替，实乃美事。
只是……听闻杜孤庭付出之后，胸中却不期然掠过一丝心虚。
苏不言见她有所动摇，颇感欣慰：“我就知道，你不但医术高超，更有仁心大爱、不畏权势，否则，也不会对将士们这么好，却对孤庭不假辞色！”
楚斐然眉头高挑：“噢？是吗？”
她其实，只是简单地想杀人夺权，收买人心。
这些，苏不言一概不知，也成为他对楚斐然颇有好感的根源。
“今日来府中，我听闻，你嫌孤庭吝啬，可却不知黄金千两能够挽救多少老兵的性命。”他微微叹气，“孤庭不善言辞，这些苦心，我希望嫂嫂你能明白。”
那些救济金，朝廷不会给，积攒起来已是天文数字。
千两黄金便是万两白银，而猪肉，只需十文钱一斤。
楚斐然在心中换算之后，默然无言。
忽然觉得，如此贤将，若是能够收服为自己所用，那倒也不错？
堂堂贤王，却为她当牛做马，这岂不是，比直接毒死更让人畅快？
思及此处，她眉眼间晕开笑意：“你说得对，王爷的苦心，我明白了。”
温柔的语调，令苏不言受宠若惊。
他犹豫再三，轻轻问道：“所以，孤庭身上的数种毒素，嫂嫂有办法吗？”
楚斐然笑意愈深，好个苏不言，平日里瞧着老实，却在今日暴露了狐狸尾巴。
他与杜孤庭，恐怕只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在青年希冀的目光中，她故技重施，伸出手，在他的腕上轻敲三下。
“想治不举？”她笑眯眯道，“也不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