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说道：“起来吧！”
张玉成缓缓起身，似乎太过于悲伤了，站都站不稳起来时，还趔趄了一下。
就算是这样温禾，也没有打算去扶他，离他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就这样看着，冷冷地看着他。
似乎也是意料之中，张玉成并不希望温禾的心软与关切来的太快。
毕竟总归是有一点过渡才好，若是没有，那才真该怀疑了。
张玉成还是自己站稳了脚，他说道：“温大人此次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温禾一听就笑了，她开始把玩着珠子在灵堂里面走来走去，四处观望着，等她看够了，她才说道：“我不能来吗？梦连走了，我总该过来看看才是。”
张玉成一脸温顺的模样，他说道：“温大人说的对，是我唐突了。”
张玉成越发温顺，越发乖巧，温禾，就越觉得这人不像从前，似乎是受了太大的打击，也似乎变了一个人。
温禾忽然靠近，张玉成就离她一步远，张玉成不敢抬头，始终低下脑袋，只敢用眼神的余光去看看温禾。
温禾抬起手，托起他的下巴，说道：“为什么不敢看我？是怕我连你也弄死？”
张玉成摇摇头，连忙退了几步，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他说道：“我是怕脏了大人的眼，我们张家已经破落至此，死的死，伤的伤。才不过半年，就死了这么多人，所以这宅子里阴气重，况且我又是一个男子，自然也是晦气了些。”
温禾点点头，“嗯！”了一声，转眼，滚动珠子的声音，又在灵堂里面响了起来。
张玉成不敢明面上的去看温禾或与温禾对视，但他的余光从未离开温禾，他面上表现的温顺乖巧，实则心里藏着许多心机。
温禾向前一步，朝灵堂上的牌位看去，张家的灵堂不止张梦莲等三人的牌位，还有其他老祖宗的牌位，加起来有几十个。
张家若是不垮，也是这个汴州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偏偏遇上了温禾，百年来的基业全然毁了，他们张家，也是因为张太师一人飞黄腾达了起来，才将自家的祖籍全部转来了汴州。
往他家祖辈上数一数，什么才子，举人，秀才也是多不胜数，但也就出了张太师这一个探花娘。
探花娘啊，探花娘，温禾想了想，觉得张家恐怕不止一个探花娘，应该还要加一个牌位，要把那一年的状元娘也给加上。
温禾忽然来了兴趣，她转身看向张玉成，面上多是一番无辜以及好奇，笑着问道：“这牌位是不是还少了一人？”
张玉成低垂着脑袋，眼珠子转了转，他不知道这牌位少了谁，谁也不知道温禾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也想不出来这牌位少了谁？难道是少了自己的娘亲？
如果是这样，那么温禾未免也太狠了，那好歹是她老师，算她半个父母。
张玉成只好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温禾面上忽然有些诧异，有些觉得奇怪，她追问道：“你不知道？你娘亲没跟你说吗？你还有个姑姑啊！”
“姑姑？”张玉成彻底蒙了，他从未听自己娘亲说过，自己有个姑姑。
温禾见他一脸茫然，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姑姑，或许张太师就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温禾了然，看了眼牌位，又看了看放在堂中的棺材，足足三口棺材，还有一口小棺材也是温禾当天让人打造的。
棺材她还是给的，但至于哪一天下葬，温禾就一直没有松口，哪怕张梦连和江连山的头七，都已经过了许久，温禾还是没有松口。
温禾围着着三口棺材打转，她说道：“他们一家三口，算是团聚了！你这个作为舅舅的，也该替他们感到欣慰吧！！”
张玉成忽然攥紧了拳头，好在白孝衣宽大，能够将他的手给藏住，才没能让温禾看到他的隐忍。
温禾也是在逼他，更是在试探他，想看看他能够装到什么时候？
温禾继续打量着，张玉成似乎没找到任何一点端倪，只是看到他的眼尾有一点猩红，他面上倔强，似乎眼中含着泪水，但又不让它掉出来。
温禾又冲他走近了一步，她声音放低了许多，轻声的问道：“等你家小世女的头七一过，就给他们一家三口下葬吧！”
张玉成本来还想多说什么，但奈何现在的他与温和是不对等的，他没办法和温禾讨价还价。
至于下葬一事，也只好顺着温和的意思来，等寻了其他好的时机，再看看能不能有所转机了。
张玉成当时就跪了地，他用白孝衣擦了擦眼尾的泪水，然后给温禾磕了三个头，旁边的张管家一直不敢说话，见张玉成上来磕头，自己也不敢闲着，也跟着上来磕了三个头。
温禾眼神低垂看了看地上的两个人没有任何同情，只有轻蔑，她觉得这两个人隐忍的能力极强看書喇
也让温禾感到了一丝兴趣，从前的张玉成可不是这番模样，似乎那个天真烂漫的张玉成已经不复存在了。
温禾发现是自己亲手杀了他的。
但这种可以轻易掌握人的生死，掌握人的未来，这种权利的快感是一种无比绝妙的爽利。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温祁不肯放手，如今的温禾更是不愿松口。
谁都渴望能够成为九五至尊，但是温禾似乎看透了，她觉得当不当皇帝不重要，能不能成为掌权者才是最后的赢家。
能穿上龙袍的不一定能够当真正的皇帝，但是能够掌控皇帝的就一定是最后的霸主。
当皇帝太累了，不如当背后的掌控者。
如今的温禾也是继承了当年温祁的意愿。
看着曾经张太师一家，现在要匍匐在自己的脚下，要祈求着自己的原谅，要祈求着自己能够放他们一马。
温禾就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太不真实了。
杀母之仇的报复才刚刚开始，只有弄死了张太师才能安慰温祁的在天之灵。
正因如此，温禾看着地上的张玉成。
似乎产生了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