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还带着醉意，也深知此事的不妥之处，她谨慎道：“我帮不了你，此事可莫要乱说！”
“大人！”秋城掩面而泣，饶是再铁石心肠，也得软了三分，秋城哭道：“我十二岁被温大人买来，原以为能得一个栖身之所，没想到也只是达官贵人的出气筒罢了！”
“夏不得鞋履，冬不得棉被，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这也罢了！”秋城面露真情，眼泪珠子是一刻不停的往下掉。
“温大人那时年长我几岁，可也是个祖宗，她爱听戏，我便练戏腔，练身段，嗓子哑了肿了连喝水都困难，也没办法请个大夫，还得被她责骂；为了练好这戏曲的韵律，磨破了多少水泡，我的脚烂了不知多少次，熬了多少个日夜，才能让她愉悦一些。”
“大人，我一直是温大人的出气筒，轻则辱骂一番，重则便是一顿毒打，未得温大人青睐之时，秋城身上从未有一块皮肉是好的……”
“大人！”秋城一时间，回忆起了不好的过往，他只觉着嗓子吞咽不下的酸涩，让他连那些困难都不敢细说。
“一日两日也就罢了，可这些我不知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整整五年。我每天都在担心受怕，我害怕她厌烦到了极点会将我处死，怕她受够了我会将我丢到乱葬岗任由野狗吞噬……”
周淮醒了几分，曾经也听说过这个顽劣的纨绔，没想到私底下也是个不好说话，刻薄的主。
周淮时时防备着温禾清醒过来，好在裴婉婉早就给她了一个手势，才让她安心一些。
她本不想理会这些，可秋城拽着她的手哭诉，让她没有退路可言，偏又命运多舛，惹得她心肠一热。
她真就动了心思要带他走！
秋城不仅会装可怜，还懂得用言语敲打人心，周淮便是一个例子，真就被他说的动了心。
“大人！”秋城唤一声，正正打在她的七寸，她真就心乱了乱。
“我带不走你！我……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要是能带你走，我绝不拖泥带水，立刻带你走。”周淮直言，眉眼悲伤。
闻言，秋城含泪一笑，嘴角颤抖的上扬着，他哭着也笑着，道：“大人有这个心就好，也只是秋城命不好，不怨大人。”
“怪我人微言轻，比不得你家主子，若是说话再有分量一些，我定要将你要过来。”周淮拍了拍他的手背，惋惜极了。
秋城笑笑，双眼还是忍不住的落泪。
秋城多笑一下，周淮心里就多受一分折磨。
秋城不知自己的话会如何惹怒温禾，恐惧着，又愧疚着……
裴婉婉在一旁，轻拍着睡死过去的温禾，盘算了一遍又一遍。
秋城怎么会有胆子去做这种事，定是一早温禾就安排好了。先把秋城送到周淮身边，好盯着她。
可这样，温禾损失便大了。
亦或者，她真就对秋城不感兴趣了，刚才一往情深的戏码也只是做给自己看的？
不料此时，温禾竟然动了一下，将在场的三人吓得不轻。
裴婉婉立刻俯下身子，温声问道：“温大人，你可是累了？想休息？”
秋城与周淮立刻屏气凝神，不敢多做什么。
温禾又咕哝一声，说的不清不楚，裴婉婉离得近，也听不出个所以然。
什么离什么贱种的……
贱种二字，倒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皆是心里一颤。
另外二人不明就里，不知是在骂谁。
唯独秋城浑身一僵，脸也白了，当时就出了神，一味无声的哭了起来。
周淮又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从哪里安慰他，就将随身携带的帕子给他。
正当时。
温管家过来了，见温禾烂醉如泥的样子，哎哟一声，忙唤了小厮过来抬人。
见天色已晚，裴婉婉与周淮二人也打算回去了，至于秋城，他收了收眼泪，只好退回去了。
“大人！”秋城临了似乎二人永不再见一般的决绝，道了一句：“保重！”
“是了！”
周淮的帕子秋城是收下了，说是洗好了，下回给他送回去。
周淮与裴婉婉立在庭院中，一时无言，当温禾已然被抬走后，周淮支撑不住，跌了下去。
“周大人，这点酒都喝醉，你也就着肚量了吧！”
周淮按揉着太阳穴，压抑着怒声，道：“还不来扶我！”
裴婉婉身姿挺拔，旁观冷然道：“哟！喝了点酒，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哼！”周淮嗤地一笑，“我肚量小，你气量也不大，我俩彼此彼此！倒是这脾气嘛！多半是被你逼出来的。”
裴婉婉忍不住笑起来，清脆如银铃，笑的周淮登时脸更红了。
“你笑什么？”周淮纳闷也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低了许多。
“没什么？”话落，裴婉婉朝周淮伸出手，笑的灿烂，一时只能用风光霁月来形容。
灿若繁星，面若桃花，看的周淮移不开眼。
看傻了周淮，愣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愿起来就算了！”裴婉婉嘴角一扬，笑道。
刚要收回手，就被周淮给抓住了。她气力大了许多，险些将裴婉婉弄倒在地。
裴婉婉一脸震惊茫然，皱着眉头看裴婉婉，二人不语，气氛也是微妙起来。
“婉婉……”周淮喃喃的喊出了声，这一声叫醒了裴婉婉。
裴婉婉登时就将她手给甩开了。
“还不起来。”
丢下这一句，裴婉婉就走了。
等到周淮追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见不到裴婉婉的人了。
什么是镜中花，水中月。
这样的道理，周淮必然是懂的。
她也知道自己是个废人，此生也是这样了。
望着空荡荡的官道，周淮冷冷的笑了几声，当即拔了簪子，散开了头发，借着酒意，拖着沉醉的身子寻着家的方向走去。
温府的人，给她准备了马车，她不要，她要自己走回去。
这是贵人，哪敢放她一个人在街上这样乱逛。
小厮上前拦住她，遭了她的骂也不敢离开，几近快要打起来时。
“我送她回去，你们先下去吧！”
“哟！”小厮笑道：“裴大人，那这就麻烦你了。”
终于将这个烫手山芋给丢了出去，那个小厮几乎是嘴咧到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