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入夜后就有些冷清了，原先伺候文昱的小甲去看守秋城，今夜小甲又被温禾唤了回去。重新给秋城和文昱二人添了新人。
秋城看了这新来的人半天，也瞧不出粟粟那股子冲劲，还怪舍不得的，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他这些日一直盘算着再见温禾一面，那天温禾说的话，他越想越心寒，若她真这样做了，那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但尚书府的人声称温禾忙碌，没空见他，他知道是她不想见。
秋城左右找不到机会，温禾也没再关着他，他越发自由了，也越是找不到机会见温禾。
张梦连与江连山的婚事，他是知道的，但是温禾不带他去也是能理解的。直到旁的院子门开了，秋城才忽然想起了这一茬。
他从拐角处看到了——文昱。
原来那个眼熟又陌生的人是他，心里却没起多大的波澜。
天黑得快要看不清五指了，今夜秋城也只能无功而返，他从棠院门口一步一步挪着犹如千斤重的腿。
没走几步路，就见着人了。
秋城谨慎地藏到拐角，伸着脖子打量着，瞧见温禾恹恹的被文昱小厮搀扶着，身后跟着的是文昱。
等到温禾走进进了棠院，秋城却被文昱的余光瞟到。
文昱转念一想，又想起温禾今日的反应，想必二人是闹了矛盾。
思及此，文昱是窃喜的，他大胆的回头望了一眼，就瞧见角落里那个卑微的人。
秋城叹着世事无常，打算转身就走。
望着秋城的背影，文昱的眼神意味深长。
翌日，秋城无聊的逗弄着满仓，昨夜看到了文昱，也是见怪不怪，他还是尚书府的当家人，那秋城就不打算再出去到处乱逛了。
没曾想，文昱倒是找上门来了。
他孱弱的身躯被折磨的消瘦至极，披着一件大氅也能随风摇曳，他提着一桶酒水，在门外如同仙人一般。
秋城只瞧了一眼，挥手拒绝见客，对文昱冷声道：“不见客，文先生请回吧！”
文昱轻笑了几声，然后淡道，“秋城你还是这么任性，难怪会失宠！”
秋城：“……”
文昱无视秋城的不欢迎，自作主张的就进来了，他一时笑道：“我得谢谢你！”
“谢我什么？”
秋城声音很平静，心里却压抑着许多翻江倒海的情绪。
文昱道：“那日我突然呕血，你也没抛弃下我，还带我去治病，所以我应当感谢你！”
秋城没有回答他，一掀眼皮子又继续玩弄满仓去了。
文昱将那坛子酒放下，唤了秋城房里面的小厮，送两个茶碗来。
秋城当时就恼了！
“我说了不见客，你非得进来；进来也就算了，还随意使唤我屋里的下人，温先生你是……是，你是府里的当家人，你随意！”
一旁正欲去拿碗的下人也左右为难起来。
文昱闻言，忍不住一干笑了两声，道：“你就这点气量？”
秋城心头一震，抄起一旁的物什就抡了过去，他怒喝道：“走，赶紧走，我不想见到你！”
那物什是个盘子，里头盛着一些坚果，并没有打到文昱，反倒是盘子碎了，坚果也撒了一地。
“别在这拿乔作势！”
文昱没去看他的脸，也知道他脸色绝对不好。他坐下，就在秋城的对面，只要秋城抬头他就能被看的一清二楚。
“主子心里是有你的！”
文昱一下反握住他的手腕，秋城一惊，文昱继续道：“你与我不同，我的生与死都是主子的筹码与牵制，可你不同，她从未利用过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秋城咬牙道，“我与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说教。”
“是是是，但是你就没想过你的前程，你若真是惹怒了主子，你以后怕是也与我一般！”
秋城阴沉沉地盯着文昱，似乎在确认文昱的心真不真，好一会儿，他意识到文昱并没有什么动机，背便也松懈了几分。
他道：“你愿意帮我？”
文昱点了点头。
秋城道：“总该有个理由不是？。”
秋城猜到他心里盘算着一些小九九，顿时变了脸色，转而又冷静了下来道：“有的，就是……”
文昱降低了音调，缩起身子朝秋城偏过来，秋城心里有所防备，但又觉着一个病秧子也惹不出什么祸端才是。
秋城靠近文昱，文昱便贴近秋城耳朵，将自己的心里所思所想全然告诉了秋城。
文昱说罢就走，秋城猛的站起，有些不解，道：“你就不怕……”
文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视死如归道：“反正我是贱命一条，又不是没死过！”
“你真是疯了！”秋城见他疾步离开，唤他不得，又对着下人道：“把地上打扫干净。”
紧接着，秋城找来了一把尖锐的小刀，照着自己才好没多久的侧脸，划了下去。
鲜血当即喷涌而出，染红了美人。
那下人打扫完地上，一抬头就见着了秋城自残的样子。
下人急得眼红：“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住手，快住手！”
“住手？”蓦然间，秋城望着这把小刀的刀锋处，笑道：“她喜欢的怕也只是我这张皮囊……”
说罢，他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十分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小刀，像是着了魔一般，一丝一寸的慢慢欣赏着。
下人想上来抢走他手中的刀子，却被秋城早一步发现，他用刀子抵着自己的脖子。吓的那人后退几步，直接给秋城跪下了。
“公子别乱来，小心出事……”
秋城忙问：“你跪下做什么？又不是你划的，她又不会怪你！”
秋城自言自语，摇摇头，示意没事，“你下去吧！”
“可你的伤口？”
“它会好的！”
“会留疤的！”
“那不也挺好的吗？”
他摸了摸脸上温热的液体，指尖上都染了鲜红一片，红的渗人，红的可怕。
下人吓到不断哀求秋城停下来，越哭喊，秋城就划得越起劲。直到他不再喊叫，秋城才停了下来。
他笑着问下人，道：“这样真的不好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