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入了深冬,就格外湿冷,就算是一夜的鹅毛大雪,第二日上面照常结了一层薄冰,白雪堆积,沉沉的压断了灰青色的松枝。

  白狸奴一步一个脚印,给大地盖上小巧可爱的梅花印。

  温宅的清晨没有入夜时那般热闹喧嚣,四处静悄悄的。因怕惊扰着主子连早起的鸦雀也噤了声。

  外面静,里面更静,瑞脑销金兽炉里,香气袅袅。温禾睡的不深,一早就清醒了,此刻正望着枕边人出神。

  她手中有意无意的捻着枕边人的乌黑发丝,手感如同一头小兽的绒毛。轻捻起一缕,再抛下,散乱如同肆意绽放的花一样。

  这厮生的一副好容貌,精雕玉琢般的面孔,气质也如松兰一般。现下正酣睡着。一想起昨夜,温禾便接受了太多太杂的东西。

  就比如,她穿书了。一夜之间,感情还如同白纸一般的温禾,有了家财万贯,奴仆数百,还有了枕边这个小郎君。

  温禾素来淡定,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若是露了马脚,一出场就被弄死了,可不就拖了穿越大军的后腿?

  温禾看到枕边酣眠的人,思绪再一次被打断。

  这小郎君身体的每一寸,温禾都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既像是熟悉又像是排斥,却也不算是陌生。

  奇妙的很!

  温禾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厮里衣里的皮肤清瘦白皙的可以看到青筋。看似羸弱,实际上却又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若说无感,那是谎话,说给外人听听也就罢了,可到底骗不了温禾自己。

  温禾记得,这厮手上有茧,便觉得他大约是个会武的人,又没有什么疑心的,只是一下子就被拉入了欲河,来不及挣扎。

  大抵是汴州世家小姐最是讲究,口味刁钻古怪,所以调教的如此之好,文武双全。

  转眼间,温禾又想起了自己穿越的那本书,与女主作对,下场凄惨的女配与自己同名同姓,这可是穿越的大忌。

  这不,温禾也算是响应号召,成为了大军的一员。但是想起那书名,到现在温禾也觉得雷人的很——《女尊,花美男通通爱上我。》

  只恨昨夜穿越时,原主应邀汴州总商的管事在牡丹楼喝的大醉,回府时,偏偏中了邪,上了不该上的人。

  人是月上柳,酒是小舟渡,皆属上品。

  原主一时喝的兴起,想什么也不过脑子。回府后,便吩咐下人叫了秋城过来伺候。

  秋城是原主买回来的烂脸小生,一边倾城绝色,一边丑陋骇人。昨夜秋城唱了一出《春秋笔》。

  抹了油彩脸,唱腔惊艳,一开腔一亮嗓,就引得原主拍手叫好。

  她爱听这出,没穿越前的温禾就喜欢,此时听了原声古味,也是喜爱的无可奈何。

  美酒作祟,美曲勾人,美色摄魂。

  足以!足以!

  一曲下来,温禾醉的更深,最后被秋城扶回了芙蓉踏。此时的温禾到底是谁早已分不清了。

  迷迷糊糊中,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答,秋城。

  想问问是哪几个字来着,也叫他写下来看一看,可惜醉的太深太厉害,没能听清楚他怎么说怎么写的。

  他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温禾也不恼,主要是还没理清楚来龙去脉,理清楚自己的在此处的意义。

  温禾本是情动的,单单瞧着那半张祸国殃民的脸,也不觉得气恼,想起昨夜的放肆与逾越,甚至脸还微微发烫。

  对于温禾来说,此时的秋城美则美矣,单从书中所说,太苦太凄惨,且半生不幸皆因温禾而起。

  若要对他好些,便是违背作者本意,甚至是篡改。但是,眼下的温禾还算是良心尚存。确实做不出原主那般心狠手辣的事来。

  想着想着,玩弄秋城乌发的手,便渐渐失去分寸。一下一下扯的用力了。

  秋城本还睡着,这一下一下的痛感,激的他清醒过来,下意识挣了挣,居然两边双双使了力气,疼的他直抽气。

  秋城不禁低喘一声,开口时越委屈了:“主子,能不能……松手。”

  温禾听这口气,倒像是惹到了只猫。娇软委屈的,只敢看着又不敢做些什么。

  “你这小郎君,赖床的功夫倒是厉害。”温禾素来温和,与书中的原主相差甚远。倒也没生气,就是觉得稀奇。

  温禾虽算不得什么良善的人,但在这等风月事上也不想弄得不愉快。

  自不必多说,秋城也是知趣的。但凡换了原主来,也怕是没有明天了。但就温禾这语气,倒像是已经宽恕了自己。

  未经同意,温禾伸手抬起秋城的另一边脸,一时笑了笑。本是无心之举,却叫有心之人多心了。

  “主子,我怕吓到你!”

  若说难受,那是必然,势必不会比在伤口上撒盐来的轻松。可是,温禾不肯作罢,抬着秋城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再三犹豫,始终拗不过温禾,秋城就这样任由温禾抬着脸也不肯就范。“主子……”

  “嘘!”

  温禾示意秋城噤声,他也就乖乖照做了。

  刚要说话时,温禾的气息陡然贴近江秋城,温热的呼吸臊的秋城一下子连气息都乱了三寸。

  他紧闭双眼,紧抿双唇,忽而心死,不过被赶出去,辱骂一番。秋城霎时将自己的命运看的一清二楚,连还手的气力都丧失了。

  温禾缓缓抬起,转而捏住秋城的下颌,迫使他转过头去。温禾这一冷一热,着实让秋城心里跌宕起伏。

  也不知怎的,温禾忽就不说话了,秋城浑身一僵,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温禾一会儿。

  温禾心道这小郎君眼睛也生得好,在流转着波光。偏就是天公不作美,另一边着实吓人许多。

  仔细瞧着,像是火烧的又像是水烫的,再一瞧又不像,密密麻麻的喇疤肆意的攀爬着。

  温禾心头一热,低头轻轻地吻了吻秋城的唇,问:“我托人去江南给你寻点灵药可好?”

  秋城忽而受宠若惊道:“主子,你当真不嫌弃?”

  “有何好嫌弃的,既然苍天不作美,那么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