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在海上行了一个时辰, 风催雪被颠得七荤八素,袖子里的灯人也饱受蹂.躏,这艘船终于重晃一下, 到达了岸边。
有几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似乎是来接应的人。
“人交给我们, 你们走吧。”
看来这岛上的人各司其职, 互不牵扯。风催雪暗暗想到,如此也能防止许多秘密外泄。
片刻后,风催雪被几名接应的侍卫抬着放到了一个地方。
“这个还有气, 要不要跟那群人放一起?”风催雪听到抬着自己的一名侍卫问道。
“这么多血,都快死了, 挤到活人堆里干什么, 先放这儿, 明儿把死了的先处理了,再处理还有气的。”另一名侍卫不耐烦道,说着把卷着风催雪的草席放到地上,“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得处理个好几天了, 这么热的天……啧。”
等到几名侍卫的脚步声离开, 风催雪便立刻掀开了草席——
……然后和一众男女老幼大眼对小眼。
风催雪:“?”
众人一脸惊恐:“!!!”
“诈……诈尸——”一个人还没彻底惊叫出声, 便被身边的人立刻捂住了嘴巴。
风催雪便迎着众人警惕、惊恐、心疼?的目光站起了身,然后理了理头发, 再理了理衣领, 再理了理裙摆……
众人:“……”
这是一间十分宽阔且阴暗的牢房, 两边围着栅栏, 里面挤满了人, 男女老幼皆有, 皆是灰头土脸神情麻木。而风催雪所处的地方则不在那群人所处的牢房内,关着他的地方甚至没有牢门,只用了一道栅栏送送挡着,不过一看周围状况,风催雪瞬间理解那些侍卫为何对这间牢房如此‘放心’了。
——里面严严实实地摆了几十具尸体,上面都盖了白布,大片大片黑红的血液凝固在白布上面,看起来略有些渗人。风催雪一一掀开白布看了眼,这些尸体里有的是戴着锁灵环的布衣修士,还有一少部分则穿着侍卫的轻甲……但是这些尸体无一例外都遍布抓痕,恐怕也是这些抓痕导致这些人丧命的。
不过幸好,这些尸体里没有女人,但是之前那些守卫说的‘处理’又是怎么个处理法?连翘会不会被……
风催雪站起身来,环视关着活人的牢房,里面挤挤挨挨挤满了人,看数量约莫有六七十人,一打眼看过去,还真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你们谁是连翘?”
众人警惕的看着风催雪,没人吭声。
“好吧,是百里……”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你哥在找你,没人的话我走了。”
毕竟眼前这位穿红裙子的漂亮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单枪匹马把她们救出来的样子……顶多又多了一个人踏进火海罢了。
一瞬间,牢里众人看向风催雪的眼神变成了同情。
*
连翘说自己前两天被江原抓走后,因为抵死不从撞了柱,因而被恼羞成怒的江原给扔了过来关了起来,这里的许多人大都是游民或乞丐,甚至还有几个从城里大牢提来的犯人……
“你们可知江原为何要把你们关在这里?”
连翘摇了摇头,但面色十分不好,“不知道,但我们这里每天都会少十来个人,又会有新人不停地进来……”说罢连翘将目光放到了白布遮盖的尸体上,“但这么多尸体,我还是第一次见。”
这些人一直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守卫自然不会多加透露,是以对周遭的事情全然不清楚……如此一来,外面守卫情况如何,又要怎么离开这座孤岛都是问题……
风催雪心念电转,心中暂且有了主意。
一炷香后。
一名守卫大摇大摆地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纵然岛上点着灯火,但仍然比白日间暗了许多,是以并没有人发觉这名走出牢房的守卫分外面生。
这名守卫出了牢房后,飞快地隐入了夜色当中。
片刻后,一队守卫抬着几个半人高的铁箱穿过曲折的路径,神色肃穆,气氛严肃。就在这时,队尾的一名侍卫突然“啊”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队伍停了下来,走在前面的队长神色不悦,“怎么回事?”
那名跌坐在地的侍卫连忙挣扎着站起身来,“没什么没什么,不小心踩了个石头,脚崴了……嘶……”
见那侍卫一副站都困难的样子,队长脸色更加阴沉,“算了,我们先走,你赶上。”
“好好好。”那侍卫忙不迭的点头。
众侍卫又抬着铁箱前进,走了不久后,后面果然追上来一人,十分自然地抬起了铁箱一角,却不是方才那名侍卫,于是旁边的侍卫略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来人一眼,“六子呢?”
“还挺沉。”通过昏暗的月光隐约能看到来人头盔下带着些脏污的脸,“他走不动了,叫我来搭把手……别看了,刚搬完那个,蹭了一脸血还没来得及洗。”
“哦哦。”身边侍卫瞬间了解,“辛苦了兄弟。”
两人不过三两句低声交谈,这一微小的动静自然没有引起前队的注意,整个队伍就这样沉默严肃地前进着,穿过了岛上的一栋栋建筑。
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队伍走进了一间巨大且宽阔的山洞里,这间山洞外面有十几名修士把手,内部通道也皆是守卫,整个山洞内灯火通明,四壁挂满了用以照明的离火晶。
风催雪跟在队伍后沿着山洞隧道走了一阵,眼前忽然一阵宽阔,风催雪微微睁大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宽阔的囚室,囚室分了数个小隔间,用刻满符文的栅栏保护着,里面囚满了身形高大凶猛的妖兽,甚至有的已经修成了半边人形。
整座囚室里充满了一股潮湿的腥臊气息,妖兽们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拴在它们脖颈上的铁链也随着它们的动作而猛烈的摇晃起来。
而江原则站在最高处指挥了起来,“终于来了,赶紧的,你们,把这畜生制住,另一批人来取丹。”
江原说着,手中的钢鞭指向一间囚室内,这间囚室内锁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妖兽,妖兽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鞭痕,即便如此,那妖兽依然哼哧哼哧的发出威胁的低吼,凶恶地盯着众修士。
侍卫们放下铁箱,拿出铁箱中的法器走近那妖兽,队长指着身后的风催雪几人道:“站后边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这畜生制住!”
经队长这一说,江原的眼神下意识地朝风催雪的方向看了过去,就在这时,一名原先在囚室旁站岗的侍卫走上前来,刚好在江原视线落到风催雪脸上前挡在了风催雪的面前。
江原原本也是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见状也并未多想,收回了视线。
而风催雪则是愣了一瞬,挡在他面前的这位‘侍卫’,可真是太熟悉了。
【我来】
对方侧过头看了风催雪一眼,薄唇快速地做了两个口型,而后便代替了风催雪原本的位置,同其余侍卫一同施法制住了妖兽的动作。队长眼疾手快,手执法器朝那妖兽的心口处快速一掏,从中掏出一颗儿拳大小的灰白内丹来。
鲜血猛地喷溅出来,妖兽嘶吼一声轰然倒下!整座牢狱内的妖兽齐齐发出哀鸣,山洞也随之发出了细微的震动。
江原接过侍卫奉上来的妖丹,只看了一眼就面露嫌弃,“成色也太差了,就为了一颗这个,死了咱们这么多人……”
旁边的手下忙不迭道:“属下已经将那两个招惹这畜生的人处置了,链子也要换新的,保证以后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江原摆了摆手,随手把妖丹递给旁边手下,“把这个拿去制丹,看看最近有哪几家要这东西,挑一家最不好的送去。”
“明白。”
风催雪:“……”
甩什么脸色,风催雪心中莫名其妙,没忍住狠狠地再捏了捏袖中的小灯人,就当是捏青峰了。正好那一队侍卫已经收拾好了铁箱,风催雪便跟着他们一同离开了。
走出关押妖兽的大牢,风催雪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队伍,然而还没走两步,便被一股力道拉进了树丛里。
月光下青峰面色不善,“你来这做什么!”
风催雪微一眨眼,莫名其妙道:“找连翘啊……说起来你绝对想不到,连翘就在这岛上!我一下子就找到了!”说罢有些得意洋洋。
青峰一噎,面色更黑了,“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这里这么多修士,你还这么……嚣张。”方才在牢里到处乱看不说,还到处摸摸看看,跟逛自己家一样,要不是自己好几次帮风催雪遮掩,恐怕风催雪早就被江原发现了。
“不是有你么?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么?”风催雪神色莫名,“凶什么?”
然后风催雪就看见青峰跟漏了气的皮球似的,瞬间消了火,面色也不冷了,眼神也不凶了。若不是今夜月光昏暗凄迷,否则风催雪一定能看到对方脸上一瞬间升腾起来的薄红。
“哦,我知道了。”风催雪意味深长地看向青峰,神色间有股恍然大悟的意味,拉长了音调道:“你就是说着玩玩的是吧,呵,果然男人都是大骗子。”
苡橋 青峰:“……”
“当然,除了我。”风催雪又开心的补上了一句。
青峰无力道:“……我没有……算了……我们换个话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