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烛回来后,浮京阁上上下下好似活过来一样,就连院子里说话的日也多了起来。

  兰烛这段时间,让小芹打理着剧的生意,自己则住在浮京阁里。

  兰烛陪江昱成养病之余,也注意着钦书那边的动静。

  果然跟江昱成预判的一样,他开始从跟江家同一条船上的人下手,一个一个,船上的人个个被"脱了衣服裤子" 似的,全都丢进了汪洋的大海里。

  原先寻求江家庇护的人,从江家老爷子那儿得不到援手,就齐刷刷地站在浮京阁门前,求着江昱成不要坐视不管。

  那些人,有些兰烛还见过,从前与江家也是交好的,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头有宅院、有家室,在槐京也是说的上号的人,如今却被一位踩着别人尸体上来的新贵弄的哀鸿遍野的,眼巴巴地希望江昱成能伸手相助。

  兰烛自然知道,江昱成有多恨江家那位老爷子,所以她也没让林伯跟江昱成说这个事,既然他和江家已经断绝关系了,那这些事,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只是如今看着钦书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越走越高,兰烛却坐不住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名利场里,不是钦书的对手,却也见不到这偌大的槐京如今却连一个牵制他的人都没有。

  再者,江云湖骗了江昱成这么多年,凭什么他可以一分未损地说断绝就断绝了,江家这百年的基业,有一半是他江昱成创下来的,这些东西,在她的盘算里,是属于江昱成的,断不能轻易让别人拿了去。

  既然从前她一无所有、意志消沉的时候,江昱成能为她遮风挡雨,那他尚且还未恢复如初的时候,她也不应该只是在他构筑的安全港里悠闲自得。

  兰烛思来想去,琢磨了好几天,觉得钦书现在如此大刀阔斧地敢动江家的裙带关系,和赵家的纵容撇不开关系。

  赵家……有了。

  兰烛叫来了林伯,让他想办法,调查一下赵录。

  林伯颇感意外,赵家小姐虽然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但其实也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履历背景跟张白纸一样,能调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偏这一调查,还真给他调查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收集好这些消息后,轻叩开兰烛的门。

  兰烛听完之后,让他带了几句话,匆匆往城郊赵录的小院子赶。

  等到了晚间的时候,兰烛乘着风雪,让林伯瞒着江昱成,夜访赵录那远离赵家老宅的小院子。

  赵录显然不是很欢迎她,依旧懒散地玩着手上的电子游戏,连头也没抬,直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兰烛是吧,我还没有找你呢,你自己倒是找上门来了。”兰烛神色未变,“赵录小姐,今天上门,的确是我的冒昧…”

  赵录听了这话,扯下自己的耳机,笑的傲慢∶ “冒昧……知道冒昧你还来,你知不知道, 因为你,我在槐京就是个笑话,江家二爷为了你,毁我一次婚约,你知道别人怎么说我的吧,你还有脸,来我这儿”

  兰烛自然知道,赵录会因为这个事情,不给她面子,她来之前也想象过,赵录会用怎么样的让她从前惧怕过的那些话语来说自己,不过她一想到,江昱成为了粉碎以后还被钳制的可能性,连手术台都敢上,她这点心病,又算得了什么呢。

  兰烛正面回应她的问题,“赵录小姐,如果我了解的没错的话,您也不想跟江家二爷结婚,对吗”

  赵录神色微变,转过头去,试探藏好自己的情绪。

  ”若是结婚了,您跟您的心上人,可就是半年一次都见不着了,他这么要自尊的人,要自尊到在国外读书这么大的花销下连助学金都不肯去领的人,要是知道您跟别的男人结婚了,你觉得他,还会再跟您见面吗”

  “你调查我!”赵录转过身来,一脸匪夷所思,“我瞒的这么好,你是怎么知道的!”

  兰烛“你和二爷的婚事拖了那么久,一般人早就着急了,你却毫无动静,甚至他退婚了之后,你也只是谎称心情不好出去国外散心,偷偷去见了你的心上人,却并未对江家发难,在你看来,好像江家二爷越不愿意跟你履约,你好似越自得。你家族里的那些个爷爷叔叔伯都是大老粗,他们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得出。说到底,赵录小姐,还不是因为我跟你一样,也因为一些原因,不能承认自己喜欢的人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没有未来发展的可能性。一边不甘心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一边却又想再抗争一把,所以活的撕扯痛苦。"

  赵录原先警惕的眼神逐渐缓和下来,她叹了口气,“既然你知道了,你现在再来找我,是干什么"

  “我来问问你,你想不想自己说了算”

  “自己说了算怎么说了算我就是个女孩子,赵家重男轻女,我的叔叔伯们膝下都有男子,祖父虽然疼爱我,尽可能地想保全我,但他们虎视眈眈,我也不懂商城权利之术。”

  兰烛“不懂不代表学不会。”

  “赵录小姐,算我多说一句,既然赵家爷爷如此偏爱你,他肯定是希望能把赵家的大权交给你,如今你叔叔伯伯虎视耽眈……”

  赵录“我自然是知道,旁系的叔伯的心思。但是我能力不够,叔伯殷勤些也好的,至少大家都是一家人,他们从小看我长大,往后,应该也不会对我苛刻。”

  “一家人自然是好的,就怕这一家人里面,混进来一个别有用心的外人。”"什么意思"

  “您想想,如今槐京城赵家翻天覆地的改变,是哪位新贵,在大刀阔斧地修整枝叶。”“你说的,是钦书”

  赵录摇摇头,否认到“他是我堂姐夫,对昭昭姐也很温柔体贴,做的那一切,不过就是尽心尽力地帮赵家而已。”

  “温柔体贴的堂姐夫”兰烛冷冷一笑,“那我真是要为我死去的姐姐道不公了。”“什么意思你说的是谁”

  "赵录小姐应该听说过一个人吧——乌紫苏。"“那不是之前,跟着王先生的那个、那个女演员吗?”

  "钦书从选角导演、经纪人做上的投资人,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紫苏姐姐跟他是老乡,也是他这场利益交换里的牺牲品,没有紫苏姐姐,他凭什么有今天这个位置。”

  "可是乌紫苏,不是王先生的人吗"

  “这就是问题,如果有一天,你在国外的那个心上人跟你说,为了让他功成名就,让你陪一个你不认识的老男人睡一觉,你什么感受?偏偏你还爱他,你还愿意,他呢,因为这样得到了好处后,一边说着爱你,一边继续让你帮他收集资源,最后,他有更好的目标了,一脚把你踢开,就连你死在风雪夜里,他都没有来看过你一眼!这就是你说的温柔体贴?”

  赵录倒吸一口凉气,他不由得脊背发凉,“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去查查就知道,如今放眼整个槐京,赵家,就是他最好的资源,他就是看中了赵家男丁稀薄,看到了赵家的重男轻女,看到了赵录你无人撑腰,跟你的昭昭姐一样,能轻易地受他哄骗。他的目标,可不是做一个侄郎官那么简单。”

  “依你这么说,他当真狼子野心”

  “赵录小姐,你其实很清楚,对吗,我理解你的出发点,觊觎赵家财力的人太多,你不想卷入这场洪流中,我可以理解,但是很多事情,不是假装不知道,就能躲过去的,我要是你,我一定把资源攥在自己手里,不管自己会不会打理,总归赚也是我的,赔也是我的,但交给钦书这样的人就不一样了,他现在依附赵家是想借赵家的手打压江家,等到他把江家吃下了,不光是你,就怕你的爷爷,也迟早有一天,要遭他的黑手,您当真,可以眼睁睁看着?"

  赵录眉头越皱越深∶“我还以为他真心对昭昭姐好,哪怕这段时间,赵家的其他一些叔伯多有对他的怨言,我都忍下来,他要是真想这么做,我是不会允许赵家成为傀儡的,虽然我赵录志不在此,但赵家百年,我爷爷一辈子的积攒,不能让他夺了去!”

  她说完要走,兰烛急忙拉住她,摇摇头∶

  "他比你想象的复杂,别轻易动手, 找出赵家那些不甘于为他所用的人, 一起商讨, 别打草惊蛇,表明上,还是要驯服于他。”

  "嗯。" 赵录这才点头,"我知道,他既然这么有手段,我也会小心行事的。"“好。”兰烛撑起伞,“既然这样,我走了。”

  赵录看到伞下亭亭玉立的人,叫住了她,“那个——”“嗯”兰烛回头。

  “为什么帮我”

  她淡然一笑,“我是帮二爷。”

  说完,她伞面微斜,随雪没入黑暗中。

  赵录对着兰烛走的背影出神,她几言几语,把厉害关系给她讲的明明白白的。难怪,江家二爷,会为了他,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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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烛刚刚出门没多久,林伯在黑夜中潜入江昱成的屋子,轻声说道∶“阿烛姑娘,去赵录小姐的住处了。”

  灯火跳跃的温暖屋子里,江昱成改着兰烛抄录好的戏折子里的错别字,眯着眼睛抬头,“你倒是个墙头草,她走之前肯定嘱咐你了,别跟我说这事,你倒好,人前脚刚走呢,你后脚就来告诉我了。”

  林伯讪讪”二爷,您说话,酸味越来越重了,怎么说,我也是您的人。”江昱成手里的小篆笔悬浮在半空,扫了林伯一眼,“这话、您自个信吗?”林伯不说话了,他心知肚明,这几天,拍阿烛姑娘的马屁,拍的是多了点。

  江昱成见他不说话了,望着他手里拿着的扭七竖八张牙舞爪快赶上草书的“小篆体”自顾自地说道, “还说什么想在家好好练字,结果呢,大半夜的瞒着我跑出去……罢了,她就是这个性格,记仇的很,不把钦书弄断条腿,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林伯点点头“有您的八分样子了。”

  "我可没教过她这些。" 他笑笑, "哎, 你说, 往后要不把我名下的那些产业给她打理算了, 这叱咤风云的,不纵横商场,也浪费奥"

  林伯“那您是真不管了”

  江昱成像是改好了那手抄本,看着手抄本上兰烛歪歪扭扭的字,觉得又气又好笑,“我本来是真不想管,可谁让我家姑娘愿意管呢……既然这样——”

  “你随我出趟门。”

  “去哪”“王家。”

  林伯一愣,随即帮他把挂在衣架上的羊毛西装外套拿下来∶ “您还说不管? 您的棋都安排到这一步了……”

  江昱成从椅子上起来,伸手,林伯帮忙穿着,他挑了挑眉∶“本来真没想管,谁让阿烛回来了,我总不能往后求亲的时候,两手空空吧。”

  林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