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向将毛巾搭在他后颈, 牵起长巾的一角,拉着他手臂走在草坪上:“腿还酸吗?现在还不能坐。”
季羡阳低着头,余光扫了一眼比他高的盛向, 低声道:“不酸。”
“那又在害羞?”盛向看他红着脸,侧头问道。
季羡阳立马抬头:“你他妈才害羞,我这叫热!”
“嗯,热的。”
季羡阳被他牵着, 当他看到观众席上还有人看着自己, 准备转头时又看见班里的人从观众席跑了下来, 再次别过脸。
“羡哥!牛逼我羡哥!”
“羡哥!我们给你计时了,比之前快,你破纪录了!”
“羡儿!名额肯定保准了!”
人们的说话声从老远就传入了季羡阳的耳内,他转头看着前方奔跑过来的人,失笑道:“你们一群人跑下来做什么, 不丢人吗?”
丁鹤站在最前面, 甩着遮阳的面纱:“丢屁, 给我们长脸的事儿怎么会丢人。”
季羡阳在其余人的附和声中扣了把手心。
微小的举止也会被旁边的人所察觉,盛向拉着他毛巾的角落,将他往后拽了一下, 对那群人道:“我带他去更衣室把比赛服换下来, 他淋了雨。”
众人连忙点头:“对对对, 那你们先去, 别让羡哥感冒了。”
盛向将季羡阳的肩一转, 让他跟着自己:“嗯,你们先回观众席, 我们换完就回来。”
“……”季羡阳抿着嘴, 直到走过草坪时才叹了气。
盛向:“紧张?”
季羡阳摇了摇头:“不是, 就是……”他低头笑了一下,嫌弃自己有些矫情,“大家对我的期望很大,害怕辜负吧。”
盛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但你做到了,现在离梦想更进了一步。”
季羡阳皱了眉,换作以前他肯定会出手揍人,但当温热感从他后脑勺传来时,心里反而是一阵暖意和平静。
雨后的碧空如尘洗般瓦蓝,金灿边框时而会出现在盛向的身上。
当血液流动至心脏处时,就连砰动都充满了别意。
季羡阳走进更衣室,在盛向准备转身出去等他时,他抓着盛向的衣角。
他看到盛向背后湿透了一小片,应该是他跑过去的时候又把伞丢了。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季羡阳的指腹摩挲声:“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丝的水滴流进眼里的原因,季羡阳眼底有些泛红,嗓子微痒:
“谢谢你在终点等我。”
季羡阳说完后便将头低了下去,耳背带红。
过了几秒,盛向的声音从他头顶处传来:“你不用谢任何人,你只需谢你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
他再次将季羡阳的刘海从额头处抚了上去:“我出去等你。”
“嗯。”
季羡阳别过头打开柜门。拿出校服,去往了淋浴区。
——
宽敞而明亮的淋浴区空无一人,季羡阳放慢步子的走路声一直回荡在房间。
水温恰好合适,滴状物从头顶处往下流,季羡阳一合上双眼,脑海就显屏出自己冲过终点线去拥住盛向的画面。
即使少年的胸脯不像成年人那样硬朗,但季羡阳撞进他怀里时,同样被赤热感所包围。
好像盛向的腰也很细。
季羡阳能双手环住。
他的腹部线条隔着校服布料也能感受到。
如果掀开看的话,那人的腹部线条也许会比上一次更加明显。
季羡阳脑内关掉画面,猛然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体上的某个部位。
“……”
操……
他差点踩滑摔倒在地板。
季羡阳的肤寸温度在瞬时间一下上升,脸和脖子通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慌乱之下,他只好将水温调低,让自己降温。
冰凉刺骨的冷水从花洒中喷出,淋着季羡阳的身体。
他咬牙俯视,克制着自己。
在秒针转了一圈后,季羡阳才将花洒开关关闭,将头靠在了门上。
他闭着眼,喘着粗气,有些措手不及。
季羡阳有反应。
对一位男生。
如果将名词再准确一些,那就是他对盛向有了反应。
而且是季羡阳既慌乱又羞涩的行为。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遇到这种事都会有这种反应。
可他对其他女生都没有过这种感受。
或者是对男的,他也没有过。
除了盛向。
最初对他的排斥早已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似乎是习惯。
就像他喝惯了盛向每日都为自己泡的茶;每日都为自己补习;每日都会提醒自己认真上课。
他不敢明确,也不敢细想。
青春期容易被荷尔蒙分泌所迷惑,误让人以为那是爱的最初心动。
季羡阳很希望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的反应。
可偏偏因为是那人,所以他才会有所犹豫。
不仅对性别,还因为是他。
季羡阳用力将身上的水珠擦干,穿上衣服时心跳还是不平衡。
——
如果说季羡阳在受伤情况下的洗澡时间比平常稍长,那这次应该是他洗过最久的一次。
但等他的那人没有丝毫地不耐烦。
那位男生只是坐在大厅的连排长靠椅上,头抵在白墙上,眼眸望向操场,侧过的脖颈线条分明,喉结略微凸显,手里拿着水杯。
光点和阴影分别投射在盛向的身上,将他半个人笼罩在两个色调的交界之处。
季羡阳将左手大拇指弯曲,抵在唇下,脚步渐渐放慢。
心脏处就像被堵住,好似血液流至此处就不会出去。
季羡阳清了嗓:“走、走吧。”
“嗯,好。”盛向将水杯递在季羡阳的手里,“我刚倒回去拿了水杯,多喝点。”
“嗯。”季羡阳将手指触碰到瓶身,与他肤寸擦边而过。
盛向一下捏住季羡阳的手腕,蹙眉道:“你不是洗澡了吗?怎么这么冰?”
“我……”季羡阳扭了几下手腕,语速有些快,“水后面太烫了,就调凉了。”
盛向仍然像鹰一样盯着他。
“你……还不松手?”季羡阳感到他的眼神有些逼人,说话的中气减了下去。
那人抬起眼皮,纵使眉头有些皱,但还是温声道:“把热水喝了,暖暖身子。”
季羡阳动了动嗓,扭开瓶盖,无声地喝了几大口。
“可以了吧?”季羡阳嘴边还残留了几滴水珠,边擦边道。
“那走吧。”盛向将水杯又拿了过去,反手握住季羡阳的手掌,“什么时候手变热了我什么时候松开。”
“你他妈……”季羡阳抽了几次都没能摆脱,“你变态吗?!”
“嗯。”盛向不动声色地拽着他走,“那变态拉着你,你跟着走就行。”
季羡阳掌心发烫,但皮肤表层温度仍然有些冰凉。
他不敢再用力拽开自己的手,只能弯曲着指尖,低着头,让操场的杂音盖过自己的心跳。
盛向牵着季羡阳走了一段路后,将他往前拽了一下:“走路专心,看路。”
“……”季羡阳被绊了一下,肩膀撞到了他的手臂,与他并了肩。
人们的沸腾声此起彼伏,就像某人的心跳上下蹦跳。
在季羡阳两人快走到班级的位置时,盛向松开了季羡阳有些发汗的手心。
丁鹤又戴上了防晒面纱,朝着两人招手,惹得全班再次发狂。
高莉转头吼了好几次才将一群人给叫了回去。
季羡阳重新坐回到座位上,问着丁鹤:“还有什么项目?”
丁鹤翻开书包拿出行程表,看着上面的字,啃着还没有吃完的薯片:“还有两个就结束了,明天的项目应该会在下午结束,结果会在暑假公布。”
季羡阳:“暑假公布?”
丁鹤连连点头:“这次关乎特招资格名额嘛,得统计全市的体育生成绩,花的时间就比较长了。”
他准备转头让季羡阳放心特招名额,但一看到他坐在自己旁边,盛向几乎和他隔了条河,便纳闷道:“你为什么坐我这儿啊,你不应该和盛学霸坐一起吗?”
季羡阳听到「一起」两字,正常的思路早已被之前的反应所磨灭。
他给了丁鹤腿一巴掌,将他的薯片也夺了过来:“什么叫一起?谁他妈要和他一起?!”
丁鹤瘪着嘴:“你俩吵架了?”
他刚还看着这两人在终点抱在一起。
季羡阳塞了几片薯片,咽了下去,冷着调:“吵屁。”
他瞟了一眼正在和高莉谈话的盛向,将零食包装捏成长条,吸着气对丁鹤说道:“乔沂又过去了吗?”
丁鹤:“嗯,她去检测点换岗,晚上就不和我们一起去吃饭了。”
季羡阳点了点头。
“怎么了你?”丁鹤看他像焉了气的绿叶,戳了他一下肩膀。
季羡阳微微偏身,眼眸从观众席侧边一扫而过,看遍树荫下行走的少男少女,扫至盛向时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勉强扯了嘴角:“那边情侣挺多的。”
“啊?”丁鹤顺着他视线望过去,的确看到下面站着几对鸳鸯,哼笑道,“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单身狗羡慕的人。”
季羡阳从鼻腔里发出笑声:“你碰到喜欢的人了吗?”
丁鹤耸肩道:“这倒没有。”他双手合掌,手指在空中指点着,“但是喜欢的感觉那是自己能感受得到的。”
季羡阳将零食包扔进垃圾袋,“怎么感受?”
丁鹤听后整个人的动作逐渐机械,皱眉张嘴的表情就像在礼貌询问季羡阳「你是不是傻X」。
季羡阳眉头过了好几秒也没有舒展开来,示意丁鹤继续说。
“我也说不清,但喜欢大概就会经历这些,具体的话每个人都会有所不同。”丁鹤说完才后知后觉,便怼脸对季羡阳一脸诡笑地问道,“你是不是有情况?”
季羡阳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冷道:“你觉得可能吗?”
“……”丁鹤看着他一脸想杀了自己的表情,突然回想起季羡阳在高一拒绝女生表白的死拽样,磕磕巴巴道,“也,也是,不大可能。”
他又嘶道:“那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季羡阳也指向树荫那边,掏出手机,脸不红心不跳:“触景生情。”
丁鹤努着嘴,和季羡阳做出了同款的动作。
——
主席台的电音仍然攻击着人们的耳膜,昏黄的光轮将天边染成橘红,少年的影子被映射成模糊的图片。
季羡阳打开手机里连续几天都没有照顾的猫,从剩下的项目开始时,一直到离场都没有再抬过头。
他转着有些僵硬的脖颈,走在大部队的最后,跟着走进了丁鹤挑选的餐馆。
当季羡阳坐在长凳的最里端时,盛向将两个书包放在他那边。
季羡阳一下将头缩了下去。
“不舒服吗?”盛向看他整个人快粘上墙壁了,像是刻意闪躲。
薄荷香让季羡阳将视线微微上移,看见了盛向的下颚轮廓:“你有薄荷糖吗?”
他想吃一颗醒醒脑子。
盛向立马从校服口袋里将所有糖放在他手里:“先都给你,吃完再找我,一天不要多吃。”
那人将手收回时指尖滑过了季羡阳的手心,酥痒感一路爬至手臂上端。
季羡阳将手里的糖全都撒在了桌上,侧过头看着盛向。
他大脑短暂空白,只觉自己呼吸有些灼热。
盛向看着季羡阳咋呼得有些过,微蹙着眉:“你——”
季羡阳蹭地起身:“我出去一下。”
盛向:“出去?”
季羡阳迈腿动作微止,下意识道:“不是见那群人,买东西。”
盛向听后还是跟着他起身,但被季羡阳给叫了回去,出店前还努力绷着脸,声音微弱:“我会接电话。”
作者有话说:
反应=……让他自己发现;
很感谢每一位喜欢这篇文的可爱读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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