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买这些种子?
这个问题让周露不可避免地想到顾许, 她唇角无意识向上牵动,很快又想到顾许已经离开,嘴角那点弧度有降了下来。
快递店老板看周露心神不定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追问, 将快递验收后交到她手上, 让她慢走。
周露抱着快递往停车的地方走,她不止买了西瓜和草莓种子, 还买了几套内衣裤, 睡裙,拖鞋,是各种粉色系, 顾许的尺码。
但现在顾许已经离开,这些大概都用不上了,她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 准备再去旁边的超市买些东西。
次数多了之后, 孩子们上体育课, 运动器材都有了,排球,羽毛球,跳绳, 五子棋, 跳棋, 飞盘……
孩子们也有自己的智慧,也会自己画格子跳,自己做沙包,分队比赛似的玩。
性格内敛,安静一些的孩子就用她送的文具写写画画,作品还不错,算有天赋,周露会加以鼓励。
桃源村的村民公认周露不只是村医,也算半个老师,更是桃源村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最近周医生家里发生了一些事,频繁地请过几次假。
在桃源村这个小地方,消息总是传得很快,村民们大多是站在周露这边的,很难说是站在正义这头还是害怕无私的周医生消失。
人性复杂,很多事情的界限并不分明。
周露回到桃源村,把买回来的东西分给学校里的小朋友,并单独去阿毛家里找了阿毛一次,给阿毛的母亲检查身体,留下一些食物和补品,也问阿毛落下多少功课。
她继续照常工作,生活。
上班时,卫生院里一些来看病的村民问及顾许,她以为已经结成厚茧的心脏总会紧缩似的一抽一抽的疼,一点一点被抽丝剥茧。
以前她跟顾许离得远,只当顾许是月亮,是星星,是象征着美好和希望的一切,是她认知里所有美好的集合体,总归跟她八竿子挨不到一起。
机缘巧合,她见到了顾许;缘分使然,顾许短暂进入她的世界。
现在,缘分用光了。
表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原样。
但怎么可能所有东西都回归原样。
贪恋起,爱欲生。
以前,她透过直播,觉得有途径能看到顾许,看到她开心幸福就能满足,无论让顾许开心快乐的人是谁。
现在,她也会偷偷地想,那个人是她,只是她,该多好。
她对顾许的喜欢并不纯粹,她有时也会自私地想要是顾许真的喜欢她,只喜欢她,永远都跟她在一起。
但顾许是自由的。
顾许离开那天洗的衣服忘了收,滞留在这,周露帮她收好,跟新买回来的内衣裤,睡裙放在一起,拖鞋收进防尘袋,放到柜子下面。
好像顾许总有一天会回来。
每天下班后,无论中午还是傍晚,她都会去地里看种下去的西瓜和草莓种子,都是细心浸泡,松土后才种下去的,天气干时,她每天都会去浇水。
好像等结果成熟那天,顾许一定会回来。
*
顾许回到家中,前两天一切正常,后面每一天都会在任意时刻想起周露。
爸爸去上班,妈妈在家研究新菜谱,她跑进厨房跟妈妈撒娇说要打下手时会想起周露教她怎么折豆角。
饭后,家政阿姨洗碗打扫卫生,她听到厨房水声会想起周露。
晚上爸爸下班带回她爱吃的新鲜黄桃,给她削皮时,她会想起周露。
“你忘了许许上次说不要桃子。”许丽恒提醒健忘的老公道。
顾安握着水果刀削皮的手一顿,看向她,“许许,黄桃也不吃吗?”
顾许恍惚几秒,说:“现在又想吃了。”
爸爸带回来的黄桃很大,一个将近500克,很新鲜,切成小块。
在家里,顾许有专门吃水果用的银色叉子,银叉子明明那么有分量,但她还是想起周露为她给院子里种的桃子削皮,让她用轻而小的牙签叉着吃。
黄桃的味道没变,还是很好吃,但她只吃两块就不想吃了。
她想吃周露家院子里种的桃子,不算太大个,还不到她手掌心大小,摸着有明显毛毛,削皮后很脆,很甜,她还想起周露告诉她,其实这样的桃树村里有不少,但只有周露家里这颗结的果最甜,所以皮皮和星星会翘了课,钻狗洞进来摘。
“许许,不吃了吗?”顾安惊讶地问,她记得女儿以前可喜欢新鲜的黄桃了,不吃饭也要吃掉一大个。
“不吃了,爸爸,你和妈妈吃吧。”顾安便没有再削第二个,跟妻子吃女儿剩下的。
顾许从沙发上起身,去看了一眼冰箱,确定爸爸妈妈,还有家政阿姨都没有把她放在里面的东西丢掉,也没有偷偷拆开看。
顾许把包裹了红色塑料袋,用胶带缠住,上面贴了张便利贴的东西拿出来,冰冰凉凉的,抱在怀里回了房间。
到了房间,将房门关上,她才撕掉写着“请不要扔”的便利贴,又用剪刀剪开胶带,打开红色塑料袋,里面是一个粉色便当盒,里面装着她离开那天周露给她准备的水果。
顾许将便当盒盖子打开,一股不太美妙的气味蹿出。
西瓜,桃子以及葡萄都有不同程度的氧化和腐化,盒子底部已经积了一层混合果液,微微酒气,葡萄表皮变了颜色,还明显地发霉长毛。
顾许看了一会儿,将盖子合上了,理智告诉她这盒水果就像她跟周露只有几天的感情,已经过期了,应该果断扔掉,扔到垃圾桶里。
但她还是没舍得扔。
第二天,妈妈来叫她起床,提醒她今天有一场答应补偿粉丝的早餐茶话会直播。
散发异味的便当盒子就被她放在床头柜,妈妈发现了。
她当时只想赖床,起身时才发现没了便当盒的影子,急忙跳下床,拖鞋也没穿就跑出去找妈妈。
“许许,妈妈在这,粘豆包快蒸好了。”
顾许没管什么粘豆包,冲过来问:“妈妈。我的水果呢?”
妈妈愣了下,问:“许许,你是说那个粉色便当盒里装的东西吗?”
“是啊,妈妈你不会扔了吧?”
“没有。”许丽恒和老公都很尊重女儿,一般不乱动女儿的东西,除非那东西影响到了女儿的健康。
发霉的水果在她看来会影响女儿的健康,所以她拿出来了。
许丽恒从厨台上拿起一个打了结的绿色塑料袋,“坏掉的水果都倒在这里面了。”
她猜到了便当盒就是女儿放在冰箱里保存了一周的东西,女儿一定是很在意的,她便只是处理了一下,但没有扔进垃圾桶。
顾许接过用塑料袋严密包装好的坏掉的水果,问:“妈妈,便当盒呢?”
“洗干净了,放在消毒柜里消毒。”
顾许张开双臂,抱住她,“谢谢妈妈!”
许丽恒也抱了抱女儿,问:“这是小露给你准备的?”
“……嗯。”顾许想到周露就有点难过,在妈妈怀里找安慰似的蹭了蹭。
“小露这孩子懂事,周到,也懂得感恩,是个好孩子。”许丽恒道。
顾许撇着嘴不说话。
周露确实很好,但有一点不好,不喜欢她。
许丽恒感受到女儿的不开心,笑问:“是不是想小露了?”
顾许从妈妈怀里出来,着急否认:“我才没有想她。”
许丽恒笑意更深了些,“这么多年来,你身边玩得好的也就思佳,”说到这,笑意敛住,“这个是不行的,好不容易又遇到个合得来的小露,她又宁愿待在深山里,不愿出来,唉……”
顾许抓住妈妈的手,问:“妈妈,你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桃源村吗?”
“不太清楚,这孩子有什么心思都不喜欢外露。”
“那爸爸知道吗?”
“也不大清楚,但我记得你爸爸说小露辞掉市医院的工作回家乡去,有她母亲的原因。”
“周医生的母亲好像已经不在了。”
“是不在了,小露是个可怜的孩子,她不在家,她妈妈走了几天才收到消息。”
“那她是因为妈妈去世内疚,才回去工作的吗?”
“应该不是,她妈妈离世后,她处理好丧葬事宜,还是回市医院上了半年班,今年年初辞职的,具体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你爸爸也没从她嘴里问出半个字。”
顾许心情有些沉重,虽然还在为周露不喜欢她而难过,但更心疼周露的遭遇,已知的,还有未知的。
“许许,不想这些不开心的了,你不是要直播,先去洗漱吧。”妈妈提醒她道。
顾许看时间差不多了,赶紧跑去洗漱,妈妈看到她光脚,又提醒:“许许,记得穿鞋!”
顾许洗漱完,来不及化妆,发型也来不及弄,就简单将头发别到耳后,没有任何装饰,发卡,耳饰,项链通通没有。
只来得及在有些苍白的唇上涂个鲜艳的浆果色润唇膏,好在终于成功赶在跟粉丝约定好的时间前一秒开播。
镜头下,顾许细腻的皮肤纹理清晰可见,未加修饰的脸线条流畅,跟化妆后比又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漂亮,更自然,也更清纯。
[啊啊啊,顾许宝贝今天是素颜吗?太美了吧。]
[雪肤、乌发、红唇,是谁羡慕了?是我!]
[宝贝天生丽质,好米好米。]
……
顾许原本还觉得没来得及化妆有些不尊重粉丝,心里有点负罪感,但盯着电脑屏幕,不一会儿就被粉丝评论带偏了。
困惑地问:“好米好米是什么意思?是我又跟不上时代了吗?”
[哈哈哈,宝贝好可爱。]
[就是夸宝贝好美好美的意思啊!不怪宝贝跟不上时代,是互联网热词更新太快了,我也常常跟不上。]
[不用在意这些小细节,宝贝素颜也这么美,用力吸溜一口。]
“不是完全素颜哦,我涂了浆果色的唇膏,不然气色可能没那么好。”顾许不喜欢欺骗观众,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嘴唇,蹭掉一小块浆果色,让粉丝们看她指腹。
[哇哇哇,顾许宝贝你也太实诚了吧。]
[喜欢真实的顾许宝贝。]
[也喜欢化妆后的顾许宝贝,不过话说今天不是早餐茶话会吗?顾许宝贝的早餐呢?]
粉丝问的时候,顾许也回头看,刚好瞧见妈妈端着一碟粘豆包和一杯热牛奶走进来。
[啊啊啊,顾许宝贝的妈妈也好米好米。]
[这声岳母大人,我先叫了!]
[岳母岳母岳母……]
……
许丽恒不习惯暴露在观众面前,很快就从女儿的房间退了出去,再次进来,是端着一个6寸大小的老奶油蛋糕。
顾许惊喜地站起来,“谢谢妈妈!”
“上次宝贝生日的时候妈妈不在,现在正好补上。”
顾许黏黏糊糊地抱了会儿妈妈,妈妈给她把蛋糕规整切好才出去。
顾许坐会电脑前直播,开吃前又看了一眼粉丝评论。
[第一次见老奶油蛋糕的生日款哎,岳母大人心灵手巧,顾许宝贝好会吃!]
[看起来好好吃哦,想飞到顾许宝贝身边尝一口。]
顾许拿起一块,淑女地咬了一口,很认真地道:“就是很纯正的老奶油蛋糕味道。”
粉丝都乐了,评论里都是快乐的笑声。
[哈哈哈,纯正的老奶油蛋糕味道。]
[顾许宝贝描述得很对哈哈哈,就是很纯正嘛,我刚刚也吃了一口,所以我知道。]
[求一家口味纯正的,想买顾许宝贝的同款。]
[求同款+1]
……
一连串求同款的评论震惊了顾许,顾许咽下口中美味蛋糕。
如实回答:“我一般只吃妈妈做的,外面没有吃到特别好吃的同款,大家想要同款味道可以去面包店里买传统的老奶油面包,有的店铺能买到,生日蛋糕款的话需要特别定制,很容易翻车。”
[哭哭,特殊定制应该特别贵吧,在线求一个卖生日蛋糕款的老奶油蛋糕的店铺,我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愿望就是能吃到顾许宝贝的同款。]
[想吃同款+1]
……
[想吃同款+999]
顾许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的独特口味能勾起那么多观众的好奇心,她有些为难。
如果蛋糕好保存一点,不容易坏的话,她不介意跟妈妈学,做一些蛋糕,切开分装好寄给上次见面会失望而归的粉丝,今晚还可以再抽取一些幸运观众,但是蛋糕实在不适合。
她沉思的片刻,忽然在评论中扫到一条熟悉的id:顾许宝贝的美少女战士。
她立刻瞪圆了眼睛,也没看清那条评论,评论刷新太快了,而且她很快想起那不是她给周露账号改的id,她给周露改的叫“顾许的美少女战士”,没有宝贝二字。
失望的同时,她也想起生日那天,周露也给她买了一个味道很好的老奶油蛋糕,她当时好像也问了店铺,但周露的回答是什么她已经忘了。
是真的想不起来,绝不是要为联系周露找理由!
[顾许宝贝是在努力搜索买过的店铺吗?]
[顾许宝贝好爱我们,有想起什么吗?]
……
顾许揉了揉太阳穴,说:“抱歉,大家再让我想想。”
让我想想要不要为了一个蛋糕的来处去联系周露。
周露的手机号码找已被她存进电话簿,晚上想起周露时,她都会拿出来看一看,现在已经能背出号码。
她跟周露的短信联系停留在她离开那天,周露让她到家后发条消息报平安,她没发,但她知道妈妈后来给周露打了电话。
她拿出手机,她们的通话记录停留在更早的时间,那天她报警求助无望,拨通了周露的电话。
纠结了大概5分钟,顾许还是没有勇气打扰周露,怕自己再次打扰周露的平静生活,给周露带来困扰。
可是她好想知道周露现在怎么样。
金树荣应该拘留刑满,已经出来,有没有再去找周露的麻烦?
那个变.态异装癖有没有再去周露家里偷衣服?
小黄狗周露还养着吗?还是已经送回了芹嫂家里?
之前答应给她种西瓜和草莓,周露还记得吗?
思念以疑问的形式从脑海中跳出,顾许不想就这样跟周露断掉所有联系。
再次联系周露,她需要一些勇气。
顾许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粉丝们还在殷切等待着她的答案,期待她能给自己推荐一个能吃到美味不翻车老奶油蛋糕的好店铺。
那一条条映入眼帘、又快速流逝的评论一点点给顾许增加勇气。
她食指轻点,终于拨通了周露的号码。
作者有话说:
捉一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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