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许几乎没有什么被拒绝的经历, 总是能比较直接地说出自己的诉求，不会憋着。
她看周露沉默着，还未松口, 便知晓结果不会让她失望, 但她还是想快点得到同意。
“周医生, 我一个人会睡不着的，就算睡着了肯定也会做噩梦。”顾许说着朝周露靠近了一点, “而且, 要是那个变态小偷再来，我们两个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抓住他。”
“周医生, 你一个人也会害怕的吧？”
正常情况下，女孩子的力量都难以跟一个成年男性对抗，即使周露看起来很健康, 也有一些肌肉线条, 体质优于一般女性, 真正对上一个成年男性，也难说有几分胜算。
事实很残酷，但确实如此。
周露终于点头，顾许开心地往外走, 周露并不着急, 而是去将窗户关严实，锁好，出了门，又将房门也锁好。
“我今晚不睡这里, 怎么还要锁啊？”顾许不解地问。
周露道：“虽然没有什么比手机更贵重的物品, 但别忘了别人连内衣内裤也偷。”
顾许一听, 心里发寒，忙道：“周医生，锁好点！”
“锁好了。”周露拔.出钥匙，转身。
顾许不放心，又自己检查了一遍，确定从外面打不开才罢休。
想起浴室还有一套脏的，又问：“周医生，浴室的门可以锁吗？”
“可以。”
一同回到主卧，准备睡觉。
“躺好了吗？”周露问身侧的顾许，预备等她调整好睡姿就关灯。
“等一下。”
顾许还在辗转地翻来覆去，身上这件蓝裙子漂亮归漂亮，下.身几层不规则裙摆硌得她不太舒服。
周露转过头来看她，也注意到她的裙子，这样的裙子要睡舒服很难。
“这样吧，”周露想了想道：“我再拿一套干净的薄被来，你把外面的裙子脱了睡，盖好被子。”
顾许迟疑片刻，有些害羞，但也没拒绝。
她看着周露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套蓝色薄被，或者说被单，里面没有棉絮，很薄，这样的时节盖正合适。
周露被被子摊开后递给她，然后侧身朝外躺下，不看她。
她慢慢地脱下裙子，身上还剩内衣裤，要是在家里，连内衣裤也是没有的，但这不是在家里，她看着周露侧躺的背影，觉得脸热辣辣，忙用薄被裹住自己躺下，蓝裙子就放在两人中间，充当一条楚河汉界。
周露察觉身后没了声，便问：“好了吗？”
顾许说好了，周露起身关了灯，又躺下。
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安静，除了正在运转的电风扇，风越过周露，再吹到她身上。
顾许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悄悄扭头看周露，黑暗中，她模糊地看到周露一动不动，像已经入眠的雕塑。
因为黑暗，她大胆地看着周露并不清晰的侧脸，听到自己呼吸并不平稳。
忽然，黑暗中一道温柔嗓音响起。
“还有什么事？”周露问。
顾许尴尬地扭回头，小声问：“周医生还没睡着啊？”
“嗯。有人看着很难入睡。”
顾许闭上眼，尴尬得五官都往中间缩，她必须要为自己刚刚的偷看找个理由。
“我……我渴了。”顾许道。
没等周露说什么，她又紧接着问：“下午那杯菊花茶还在吗？”
周露道：“我喝了。”
顾许瞪大双眼，虽然周露喝掉很正常，但她之前有悄悄喝一小口诶！
这样算不算又间接接吻？
“我去给你倒一杯水。”
周露开了灯，起身下床，很快给她带回一保温杯的水，粉红色的保温杯。
顾许盯着粉粉的保温杯看，撑着床坐起来，“周医生，我之前就想说了，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粉色。”
周露打开盖子，弯腰将被子递给她，说：“是温热的。”
顾许两手捧着粉色保温杯喝水，没注意薄被滑落，却注意到周露迅速背过身。
喝进口中的水确实是温热的，润嗓子，很舒服，顾许喝完，探身到床边，拿手指戳了戳周露的背。
“周医生，你干嘛不看我？”
顾许有些吃力地把水杯往前递，周露接过，盖上盖子，放在书桌上。
忽然听见周露说：“被子掉了。”
顾许低头看，被子确实掉了，不过她上半身又不是完全没穿，她本来也是害羞的，但周露比她还害羞让她觉得很有趣。
“周医生，你去店里买内衣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害羞？也不敢看模特的身材？”顾许问。
周露说：“没什么别的事，就睡觉了。”
顾许看到她耳朵红了，伸手就要关灯，忙阻止道：“周医生，我还没涂润唇膏。”
顾许确实忘记了，她应该在周露锁客房前就先涂上的。
再让周露去开门给她找唇膏有点麻烦，她正想着解决办法，周露已经拿了个小罐唇膏递到她面前，玫红色的膏体，很润泽，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没用过的。”周露道。
顾许愣愣地接过，用无名指取了些均匀涂在唇上，抿了抿。
这又是她在直播间推荐过的。
现在她知道周露是她粉丝，家里出现这些她用过的同款也不稀奇，不过，心里生出个疑问。
“周医生，你跟着我买这些东西，怎么都不用啊？”
周露回过头，看她还没拿起薄被盖住身体，又将头转回去，背对着她道：“用了，不过不太频繁。”
“可是这个唇膏你都还没用诶。”
周露道：“刚拿出来不久，准备用。”
顾许说：“那你现在就可以用啊，又不用像那种旋转款的唇膏顾忌间接亲密。”
虽然她们已经间接接吻过，还直接接吻过。
周露到底还是比她顾虑得多，淡淡道：“不用了，我嘴唇还不干。”
“可是我觉得有点干，之前不小心亲到的时候，你嘴唇比我干。”顾许说话向来直接，说这话时没经过大脑思考，说完才觉得尴尬。
“周医生，我……”顾许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顿住了。
她听见周露叹了声气，是拿她没办法的意思。
她大着胆子拽了一下周露宽松的睡衣后衣摆，等周露回过头，她就跪坐着，伸长手，往周露嘴唇厚涂一层唇膏。
周露彻彻底底愣住了，顾许抓紧时间将唇膏抹匀，描摹了一遍周露的唇形，大功告成才盖上盖子，对周露道：“周医生，抿一抿嘴唇。”
周露吞咽了下，低垂着眼抿唇，感觉却像是在亲吻顾许的手。
周露脑子像坏掉的灯泡，忽然运转很慢，把唇膏放回抽屉，准备熄灯，又被顾许的声音叫停。
“周医生，我睡不着。”顾许说。
周露建议：“你看会儿书。”
“可以啊。”顾许以前失眠用过看专业书的方法催眠。
周露给她拿了一本《瓦尔登湖》，顾许翻开就觉得头疼，密密麻麻的字，她当初第一章 都没看完大概就有排版的锅。
“眼睛疼。”顾许把书合上了。
周露道：“你才看了不到一分钟，现在能睡着了吗？”
顾许说：“不能。”
“我再给你换一本？”
“不要。”顾许睁开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周露，“周医生，你读给我听可以吗？”
“我不专业，我看看喜马拉雅，里面应该有专业人士演播的。”
“可是我就想听周医生读嘛。”
顾许知道这有点为难周露了，但是她喜欢周露的声音，而且莫名觉得周露的声音跟这本书很适配。
周露并不是个不擅长拒绝他人的人。
但顾许对她来说不太一样，就像个磨人但又讨喜的小妖精，让她不忍拒绝。
“好吧。”周露最终还是在顾许的软磨硬泡中败下阵来，“不过你要放低期待，我不确定会不会读得很难听。”
顾许笑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瞳孔里还映着灯光，“周医生的声音这么好听，不可能读得难听的。”
周露靠着床靠坐下，顾许仍然躺着，只是躺得离她更近了些，中间那件蓝裙子原本是展开的，现在叠在一起，周露怕裙子这样一晚上过后会皱，寻了个衣架挂起来。
顾许卧在床上笑，视线跟着她转。
周露想起几个不太好的寓言，自私的凡人偷了仙女的衣服，不让仙女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不确定顾许在笑什么，心里想着等天晴就送顾许离开这里。
她回到床上，翻开厚厚的书页，从开头读给顾许听。
“当我写下以下这些记录……我在森林中孤独地活着……只靠着我双手劳动来养活自己……”
顾许已经闭上了眼，润泽的嘴唇微张，问周露：“周医生，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会不会也觉得很孤单？”
周露没有回答，继续以自己的节奏把自己喜爱的这本书读给顾许听。
“如果不是镇上的人对我的生活方式如此关注，详细加以询问，我应该不会这般冒昧地讲述自己的经历……”
顾许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看着周露：“周医生，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的，怎么跟思想完全不同的人沟通交流。”
周露继续读道：“我在康科德旅行过许多地区，无论在哪，在店铺，在办公场所，在田野，所有的居民看起来仿佛都在赎罪一样，从事着千种令人惊异的苦役。”
……
两人互不打扰，我问你读。
有时，顾许觉得自己从书里找到了周露没有直接说出口的答案，有时又觉得那只是书罢了。
对周露来说，她只是一个原本相隔很远的漂亮主播，是老师的女儿，还是一个等天晴就要马上离开这的人。
周露为什么要告诉她那些呢。
或许，她问出来，就对周露是种冒犯。
顾许重新闭上眼睛，也闭上嘴，只用耳朵听，周露温柔的声音像风一样轻轻拂过她的心。
她不觉间睡着了。
周露听见顾许平稳呼吸，读完手上正在读这段，才合上书，将书放回原处。
关了灯后，她在顾许身边躺下，知道顾许确实已经睡着，才向里侧睡，望着黑暗中顾许的眉眼、轮廓。
顾许突然侧了个身，从仰睡变成侧睡。
距离忽然拉近许多，顾许清浅的呼吸落在她脸上，鼻尖，像被柳絮拂过，有些痒。
周露默默将距离拉开了些。
“许许，晚安。”
作者有话说：
以防万一，还是说一下，本章周医生给顾许宝贝读的内容出自卢梭-《瓦尔登湖》经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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