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先生的动作很快。
正午时分，头顶上方便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陆凌云立刻跳起来对着直升机一通挥舞叫喊。
没发生他之前担心的什么，直升机上头的人看不见他们之类情节。
直升机几乎没怎么耽误地，盘旋着慢慢降低高度，同时放下绳索以及一副软兜担架。
也不知是蛇胆起了作用，还是陆凌云处理的及时妥当，亦或两者兼而有之，此时的卓嘎只是精神不济，手脚使不出力气，其他中毒状况到也看不出来。
他甚至还能自己坐进软兜，配合着其他三人七手八脚地把他挂到绳钩之上。
看着软兜担架一点点收上去，直至被四只有力的大手拽进机舱，地面上的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架直升机载着受伤的卓嘎朝山外飞去时，第二架直升机这才盘旋着放下绳梯。
照例，离火背着狌狌第一个上，陆凌云紧随其后，而龚梓负责垫后收尾。
站在绳梯之上最后再看一眼这延绵不绝的白色雪山，离火心中竟升起几分不舍。
远处，似乎还有雪豹和落单的牦牛。
希望豹子不饿肚子，希望牦牛能活到明天。
每个人钻进机舱时都有人接应，除了龚梓。
不但没人接应龚梓，甚至还需要龚梓收绳梯，关舱门。
倒也不是负责接应他们的那两位战士不懂礼貌或者对他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两人的眼睛已经黏在了小狌狌身上，根本没察觉他已经爬了上来。
“啧啧，这小猴子长的挺俊啊。这鼻子眼睛，比我姐家的孩子都更像个人。”
他姐姐要是在场，一定会用鸡毛掸子狠狠表达自己的谢意。
离火耐心解释，“他不是猴子，他，嗯，应该算是还未完全进化好的人。”
另一位战士拍着大腿乐，“嘿，他听得懂你的话，你看他朝你翻白眼呢。”
前头那位长得有些痞帅的小战士点点狌狌的鼻尖，“说你好看你还不乐意，小没良心的。”
幸好他手收的够快，不然被狌狌咬住就够资格领伤残证书的。
也幸好狌狌没认真想咬，不然他收的再快，也绝快不过狌狌。
“未进化好的人，那不就是野人？嘿，我就说野人是一定存在的，咋样？”说着，小战士把手伸进口袋。
龚梓连忙制止，“纪律忘了？不可以拍照！”
那小战士朝他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摸出个茶叶蛋，塞进狌狌手里，“吃，好吃的。”
见狌狌左瞧右看作势要咬，他又赶紧阻止，“哎，哎，得剥壳。唉，让哥哥来帮你剥。”
看得那有点痞帅的小战士连连称奇，“嘿，他真的听得懂你说的话诶。”
剥了壳的茶叶蛋重新回到狌狌手中，狌狌却把茶叶蛋先送到了离火嘴边。
离火就着狌狌脏兮兮的手小小咬了口，狌狌见他吃了，这才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茶叶蛋一整个全都塞进了嘴里。
两位小战士看得目瞪口呆。
同时把眼睛对准离火，似乎是琢磨，为什么这个野人爸爸，看上去和人没什么两样？
等离火摘下头盔和防护镜，小战士这才注意到嘴唇开裂且有着一圈青胡茬的离火，五官竟然长的如此好看。
咽了口吐沫，忍不住问，“那个，你，真是他爸爸？为啥你，你比人还好看，你儿子却像个去给大王巡山的小妖怪？”
“难道说，你儿子是神妖的爱情结晶？”br>
陆凌云乐得肩膀一个劲地抖动。
龚梓忍无可忍，“你们平常看得都啥玩意儿？就没有一点儿正经知识？”
有点儿痞帅的小战士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的正经知识告诉过你，这世界确实存在长着白耳朵人脸的野人吗？”
龚梓沉默了，眼不见为净地闭上眼睛。
耳朵里涌入另一个小战士无厘头的喃喃自语，“我滴个妈呀，我现在终于理解为啥天条不允许神仙和妖怪结婚了，这尼玛，这要是我如花似玉的儿子给我带回一个这样的孙子，我也得炸啊。”
……
待直升机停下跳回地面，他们这才发现直升机竟然停在了一所医院里，而院内来来往往的人，绝大多数都穿着军装。
而商先生，则站在不远处的三层小楼窗前，对着他们微笑。
离火用自己的冲锋衣裹住狌狌，小狌狌也甚是听话的乖乖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等一行人跨进三层小楼，立刻感受到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氛围。
安静中，隐隐带着股肃杀之气。
大厅和走廊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朝门这边的窗户皆被白色帘子遮挡得严严实实。
直升机上的那两位小战士陪他们走到二楼楼梯口便止步于岗哨前。
此时的他们严肃端正，眼神坚毅，哪里还有半分飞机上的无厘头？
他们继续往上走。
许是受到这氛围的影响，他们谁都没开口说话。
走廊尽头的双开门大敞着，里面除了商先生，还有几位戴着眼镜的白大褂，那气质，一看就是专家级别的。
“先给他们做个基础检，”
话未说完，便被卡在了嗓子眼。
两眼直勾勾盯着，从冲锋衣底下探出脑袋呼吸新鲜空气的狌狌。
旁边几个白大褂专家也立刻坐不住了，几步冲到他们仨近前，目光在狌狌那对白耳朵上扫来扫去，“这，这……”
“狌狌。山海经中有过详细记载。”离火疏离却不失礼貌地，淡淡答道。
“狌狌？不，不对，”有专家率先摇头，“我虽不是动物专家，但我觉得它应该就是白耳狨。”
又立刻有人提出质疑，“绝不可能是白耳狨，白耳狨生活在热带丛林，主要分布在巴西，因为热，所以白耳狨的鼻子是朝天的，可你看他，他鼻峰高挺，鼻翼窄长，这是典型寒带动物为了保温进化而成的，还有，还有你们看他的手，他的手，拇指短，四指长，我的天，我的天，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已经具备了直立行走的能力！”
说到最后，这位老专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难道说，是白耳狨的分支？”
离火再次弱弱解释，“他不是白耳狨，他就是山海经中记载的狌狌。”
没人关注他说了什么。
这些专家已完全沉浸在他们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其中一专家摸着狌狌露出来的脏兮兮的毛腿，“他，会走路么？”
离火无奈地把狌狌放到地上，专家们立刻围着狌狌蹲下，同时伸出手，就好像生怕他站不稳似的。看書溂
离火抬手指向桌上的矿泉水，“帮我拿过来，好不好？”
话音落下，狌狌立刻朝矿泉水跑去，同时身上冲锋衣滑落在地，露出和猴子比绝对能称上‘稀疏’二字的体毛，以及血渍斑驳的绑带。
专家们立刻就炸了，“他受伤了！你怎么不早说？”
“赶紧，赶紧叫外科主任过来！”
也有冲着离火他们仨发火的，“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不负责任，就是在犯罪！犯罪！”
骂着骂着，离火他们仨还没怎样，白发苍苍的老专家自己倒是先把自己给气的浑身发抖。
与此同时，狌狌已将桌上七八瓶矿泉水，也不管有没有人喝过，一股脑儿全都抱在了怀里，同时冲着向离火他们发火的专家发出呜呜的低吼警告。
离火赶紧冲过去将狌狌和矿泉水一起搂进怀中小声安慰。
狌狌立刻安静下来，得意地把矿泉水瓶一股脑儿的往离火怀里塞。
陆凌云则扶住老专家的胳膊，小声解释，“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把带去的药都给他用上了，您也看到了，绷带上的血其实已经干了。之所以没换新的，是因为我们的绷带都用光了。”
老人握住他的手，任由他扶回沙发边坐下，“唉，不管他是白耳狨的分支，还是你们说的什么狌狌，他的出现，都代表着填补了我国生物类种的一项空白，你们年轻，根本不懂其中意义有多重大。”
说话间，走廊上的奔跑声由远及近，随即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报告！”
其中一位专家立刻乐了，“小戴，快进来，拿出你的看家本领，给咱们新发现的白耳狨中华分支处理一下伤口。”
离火大声纠正，“狌狌，他是狌狌。”
也许在别人眼里，狌狌和白耳狨差不多，但离火很不喜欢把他们混为一谈。
他觉得这样很不尊重，就好像一个外星人指着你说，来，看看我们新抓到的无毛猴……那般羞辱感。
“好，狌狌，狌狌。”
沉浸在喜悦中的专家们从善如流，没在这点小事上继续纠结。
外科主任要带狌狌走，狌狌却死活不肯离开离火，离火也不放心就这么把狌狌交出去，而专家们同样舍不得少看一眼狌狌。
于是乎，五分钟后，军医院一个新的传奇故事就此诞生。
版本之多之怪诞不多赘述。
但其中一个共同点便是：那个神秘人是被飞机送来的，不但惊动了数位专家提前等候，这些专家竟然还毛遂自荐干起了护士的活，结果还因为笨手笨脚被外科主任吼了……
……
这手术一做就做到华灯初上。
不是手术有多难，而是外科主任竟丧心病狂地为狌狌用上了美容针缝合法，足足一万多针吶，跟晴雯补雀金裘似的，力求他们的狌狌完好无损。
打了麻药的狌狌睡的很香，几位专家又亲自给昏睡中的狌狌洗了个澡。
他们互相之间都为对方付出了第一次。
专家们生平第一次给别人洗澡，狌狌则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家洗。
离火和陆凌云是想帮忙的，可都被几位老专家给吼了回去。
最后只能在旁边做点递毛巾，递沐浴液之类的活儿。
洗白白的狌狌，浑身上下的毛呈金色，但分布得很稀疏，和腿毛重的男士差不多。
也不知道仅仅幼年期的狌狌体毛轻，还是狌狌本身就体毛轻。
“无论如何，看到他就能想象出，咱们人类必定也经历过这样一个，身上体毛逐渐退化的过程。”
“我现在可以肯定，体毛退化与直立行走之间有着很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