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情感>一画开天>第二十六章 狌狌
  洞里很黑,很暗。

  只有月光自外头那个天坑照射进来的一点亮光。

  可即便这么黑,这么暗,离火也看的清清楚楚。

  那‘孩子’一边哭的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边随手抓起一条蛇,两臂用力往外一㩐,蛇便跟面条似的,自当间一分为二。一条㩐开随手一甩一抓,便又是一条蛇命。

  他动作极快,一抓一㩐不过转瞬,不一会儿,山洞半空中便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还来不及落下的血雾。

  其他有幸没被他抓到手里的蛇,根本不敢有丝毫反抗,一条条拼命往岩缝里窜,生怕慢一步便被这活阎王送去投胎。

  投胎可以,但这种死法,蛇表示,太狠了。

  不一会儿,地上全是,死状惨烈的两节蛇。

  而那‘孩子’竟蹲在蛇尸中,一边呜呜呜哭的格外凄惨,一边抓起半截蛇尸送入口中,然后跟嚼甘蔗似的,嘎呲嘎呲边哭边连骨带肉吞入腹中。

  不知道前情提要只看到此情此景的,一定以为是他们四个大男人虐待孩子,逼着饿疯了的孩子吃生蛇肉。

  躺在睡袋里的四个大男人都很害怕,但同时,对这个一天之内救了他们两次的人‘熊孩子’也生出几分感激与怜悯。

  感激是自然的。

  怜悯是因为,忙了那么半天,竟连口像样的都没吃到,瞧这一地的骨头渣子,哪里能填饱肚子哦~

  离火缓缓坐起拧亮手电筒,但很贴心地将手电筒对准岩壁,而不是直接照向那‘孩子’

  随即四人便看到,蹲在那儿的“孩子”有一张人脸,却有一双白色的,毛绒绒的,立在太阳穴位置的,大耳朵。

  “狌狌?”

  离火率先惊呼出声随即竟冲着那‘孩子’伸出右手。

  那‘孩子’抬头呆呆看着离火,一时之间竟忘了哭嚎。如果忽略掉他的满嘴血,竟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羞涩和喜悦。

  “狌狌。”

  离火再次唤道。

  伸向他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

  那个被离火称作‘狌狌’的孩子慢慢站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屁股后面有根长长的猫尾,而此时那尾巴也跟猫尾似的高高翘起,尾巴尖轻轻颤抖,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狌狌~”

  第三声呼唤,更加温柔。

  狌狌直接原地起跳,跟个小炮弹似的扎进离火怀里,直把离火撞的仰面倒地。

  狌狌却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跪趴在离火胸口,亲密地用全是血的下巴,在离火的脸上蹭了又蹭。

  趁着狌狌跟离火亲密的功夫,其他三人纷纷从睡袋里爬起来打扫战场。

  有狌狌在,他们也不必担心那些蛇敢杀个回马枪。

  不,眼光放远点,应该说,有狌狌在,他们几乎可以在整个冷龙岭横着走。

  什么叫狐假虎威?

  这就叫!

  心中怎是一个爽字了得。

  将蛇尸全都用脚扒拉到洞窟一角之后,他们又把背包彻底检查了一遍,生怕有哪条不长眼的蛇慌不择路藏他们包里头。

  等一切全都忙活完,狌狌还趴在离火胸口,脑袋枕在离火的脸上,两条胳膊搂着离火的脖子,尾巴高高翘起摇啊摇,喉咙里还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龚梓想了想,点起炉子,又掏出一包晚上没舍得吃的红烧肉,拆开包装后倒进饭盒里边加热,便把锅盔切成扁豆大小一起倒进了饭盒里。

  等忙完这一切一抬头,就见刚才还黏着离火的狌狌此时已蹲到他的对面,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炉子上的饭盒,毛绒绒的小爪子要伸不伸的,似乎有点怕火。

  红烧肉和锅盔本来就是熟的,稍稍加热到能入口的程度,龚梓便将饭盒推到狌狌面前。

  狌狌捧起饭盒边哭边吃,哭的有多伤心,吃的便有多快。

  吃完后还伸出舌头将饭盒舔的跟刚洗过一样,这才眯着眼睛懒洋洋挪到龚梓身边,在他的衣服袖子上把嘴蹭干净,然后又跑到离火身边,脑袋扎进离火的怀里,一双眼睛半睁半闭,好像是想睡觉了。

  陆凌云跟卓嘎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看这小阎王困了,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打扰了这小阎王的睡眠,被他一个起床气,把自己跟角落里那些蛇一样,一撕两半。

  可见离火跟撸猫似的撸了几下这小阎王,似乎觉得手感不太好,竟用他那把叉子给小阎王梳起了毛来,且手法还挺粗鲁,而小阎王竟也不哭不闹不生气,于是状着胆子蹲过去,用尽可能温柔和蔼的语气问,“离火,他能听得懂咱们说话么?”

  离火摇摇头,“他现在应该和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一样,听不懂咱们话里的意思,但能感受到善意还是恶意,不过假以时日,我相信他应该能听懂一些常用字。他其实很聪明的。”

  说着,低头亲了口小阎王的脑门,“对吧?我们狌狌可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子。”

  小阎王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特意把刚被亲过的脑门又往离火嘴边送了送,同时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尾巴也跟着高高翘起摇啊摇。

  不用翻译,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好极了。

  “你叫他,shengsheng?哪两个字啊?他就是没进化好的,雪山野人?”

  离火一边把好不容易梳顺溜的头发编成辫子,一边回答,“狌狌,乃反犬旁加一个生活的生。你说他是野人,也不是不可以。山海经中关于狌狌的描述,有三种之多,一是说他人首猴身,一是说他人首猪身,还有一说,则说他是人形披着兽皮。但不管哪种说法,都有三个共同点,第一,狌狌的五官长得像人,第二,狌狌有一对白色的大耳朵,第三,狌狌和人一样是直立行走的。

  现代部分学者认为狌狌其实就是猩猩。但大猩猩可没有白色的耳朵,且大猩猩通常还是四肢着地的走路方式。”

  “白色的耳朵?”陆凌云翻着眼睛回忆“我记得抖音上有个泰国华人,就养了只长着对白色耳朵的猴子,叫啥来着,我没注意。”

  “山海经中还说,狌狌声如美少女,能通晓过去,却无法预知未来,且吃了他,便可以健步如飞。”

  龚梓伸手偷摸了把狌狌,“以华夏人的思维,只有看到健步如飞的,才会说吃了也会健步如飞。”

  陆凌云歪着脑袋脑袋想了想,若有所思,“所以,听到哭声的人循着声音找出去却始终看不到人,其实是因为这小,小家伙身形太快,眼睛追不上?”

  卓嘎皱着眉头插嘴问,“声音像美少女?他那哭声,除了占个‘少’字,哪里美了?”看書喇

  对此,离火也有些不解,“之前我哥问我对这夜半哭声如何推断时,我心中虽有包括狌狌在内的几种猜测,却就是因为这哭声,所以才迟迟不敢确定他到底是谁。”

  这么重要的特征,连吃了能健步如飞都记载下来的华夏人,不可能漏写。

  既然不是遗漏……

  那很有可能问题还是出在这小狌狌身上。

  如是想着,离火把狌狌反转过来,脸冲向他,随后一边口中诵念,“一画开天地,八卦定乾坤。”一边把食指点在狌狌脑门正当中,然后徐徐划向眉心。

  对此,陆凌云与龚梓已经见怪不怪。

  却把个卓嘎看的目瞪口呆。

  正诚惶诚恐之际,就见放下手指的离火了然一笑,“原来我们狌狌还是个奶娃娃呢。”

  随即眉头紧锁,“只是这样一个奶娃娃,怎么会落单的呢?难道说他的族人都已经……”

  “奶娃娃?不不不,”陆凌云指着狌狌,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这看上去怎么也有七八岁了吧?”

  再说了,谁家奶娃娃能把雪豹吓得夹着尾巴狂奔四五公里的逃命,谁家奶娃娃能手撕毒蛇,毒蛇还非但连咬他一口的勇气都没有,就只恨自己没腿跑的不够快?看書溂

  离火心想,大惊小怪!

  他当年一百九十八岁离开保育院时,大家都觉得九家就此出了个,竟然不到两百岁就有资格被送去读书写字的天才。

  当时九家的长老们还特意登门拜访,给他正式赐名离火,取离火九命之意……

  “就许人的一年抵小猫小狗七八年,就不许别的生物七八十年抵人的一年?”

  陆凌云讷讷,“咱人类的奶娃娃,可没他这么凶悍。”

  “人类幼崽才是大自然的bug。你看还有哪个动物的幼崽生下来后五六年,还不具备任何生存技能的?”

  卓嘎呵呵一乐,“五六年太客气了,有些人五六十岁了还在啃老呢。”

  随即又追问离火,“可这跟他哭又有什么关系?”

  离火耸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觉得,这应该跟他很早就被迫一个人生活,还没来得及改掉用哭声来引发母亲关注的本能有关。”

  卓嘎眨巴眨巴眼睛,“是不是就跟我家闺女儿子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一饿一不舒服就哭,一个道理?甚至我那闺女,还得我跟她妈一直抱着,往床上一放也立马就哭。”

  没育儿经验的离火看看窝在他怀里打瞌睡的狌狌,煞有介事地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么个道理。”

  卓嘎看着蜷缩在离火怀里,好似完全无害的狌狌叹了口气,“所以我爹当年看到的就是他妈妈?”

  离火摇摇头,“你爹看到的很可能就是雌性狌狌,但却未必就是他的母亲,毕竟他,按照人类的纪年方式,已经七十来岁了。”

  等其他两个人暂时闭上了嘴巴,龚梓这才开口问,“那他和西王母之间,有什么关系么?”

  离火缓缓摇头,一只手还轻拍着狌狌的背,“既然山海经把狌狌和西王母分开记载,就说明在当时人的认知里,狌狌和西王母乃至西王母的后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族类,或者说,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想,在上古人的眼里,西王母是超人的,必须跪下来膜拜的神,而狌狌则只是类人的,可以随便宰杀的猿。”

  “那你,准备带走他么?”

  离火低头看着在睡梦中依然紧紧拽着他的衣服,对他表现出无比依赖与信任的小狌狌,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