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慧娘的铺子开起来了。

  有老客登门买东西,难免多聊几句,聊的自然是她和离的事。

  钟慧娘也不避讳,谁问都愿意说。

  “真和离了,到底没什么,就是脾性不合,过不到一起去,这继续过也是互相折磨,还不如分开呢。”

  虽是分开了,到底陈兴旺是昌哥儿和玲姐儿的亲爹,她也不想说他那些腌臜事,平白坏了俩孩子的名声。

  不知道内情的觉得她洒脱厉害,知道内情的无不称赞她品性好。

  比起那个喝酒了就在巷子里骂钟慧娘,觉得她是做生意与人看对眼了,才非要和离的陈兴旺,还是钟慧娘说话办事叫人喜欢。

  一个自己做错事还要找由头栽到别人身上,一个护着做错事人的名声。

  高下立判。

  还有人觉得钟慧娘太过好性,实在可怜,便想着往后多照顾她的生意。

  这女人啊,没男人,手里有银子也能过的挺好的。

  当然,比起和离更叫人好奇的,是钟慧娘的这个铺面。

  陈家所在的巷子里,几个街坊坐在巷子口的一颗积年的树下荫蔽处做针线,顺带说些闲话,唠唠家常。

  日子还算不错的小老百姓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条件再好点还会带点瓜子啥的,做活间隙一边嗑瓜子一边聊。

  最近的话题一直在陈家身上,谁叫方圆几里就这么一出新鲜事呢,叫一群人说了好些天也不腻。

  “哎,说来真是没想到,他们俩平时也没怎么红过脸,咋就闹到了这一步呢。”

  “那是慧娘要脸,没想在外头闹腾,关起门来指不定闹了多少遍呢。就陈兴旺那性子,谁忍的了?”

  反正搁她身上不行,心肠好是一回事,对旁人无底线的善是另外一回事。

  那陈兴旺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去给别人,除了落了声好,其他实惠处一点没落着,平白亏了媳妇和孩子。

  那样的是十足的蠢货,这么些年,就这巷子里的,谁没在背后悄摸的嘲笑过呢?

  “说的是,这要是摊我身上,说不得还没慧娘能忍呢。”

  原本陈兴旺和钟慧娘初和离时,还有人替陈兴旺说话,毕竟这么多年他做好人好事,住在这个巷子里的人没少沾。

  但到底都是成家立业的人,谁看不清楚陈兴旺的里子?

  尤其是女人,只要不是像那个寡妇一般心思歪的,多少都明白钟慧娘的苦楚。

  慢慢的,风向就从女人胆子大敢和离变成了受大委屈不得不和离了。

  毕竟她还有两个孩子,被休弃与和离可不一样,影响孩子的名声呢。

  几个人说的正欢,陈家院子传来声音,大门打开,陈兴旺出门。

  妇人们顿时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到底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聊这个。

  “兴旺出门去啊。”

  其实这群妇人的嗓门大,离陈家又近,陈兴旺多多少少听到些,就是因着听到了不好受,这才想出门躲远点。

  至于把妇人赶走,不叫她们说?

  那他可没这么本事,那群妇人战斗力超强的。

  陈兴旺低低的应了一声,“啊,出门。”

  说着就紧忙走了,生怕留在她们跟前,回头再被编排什么。

  然而即便他走了,妇人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啧,瞧那方向是去寡妇那边吧?”

  “可不是,人家可给他生了个儿子呢!”

  说起这个,妇人们面露鄙夷,这男人真是贱得慌,正经的媳妇孩子不要,愣是把脏的臭的往家里拉。

  聊了几句臭男人,妇人们嫌晦气,转而说起钟慧娘。

  “你们去过她那个铺子了么?瞧着比原本陈家的铺面还大一些,东西也齐全。”

  “去过了,我还买了不少东西呢,说来她做生意厉害,反正卖一样东西的铺子,我是喜欢她那边。”

  服务好,价格公道,东西还齐全。

  要是有啥没有的,跟她说一声,再去时一准能买到。

  “说来她那个铺子是怎么置办的?那天我可是去县衙了,她就拿着嫁妆走的,没几个银子。”看書溂

  现在的铺子那么大,就算是租也得要不少银子。

  她们一起在巷子里住了十来年,彼此的情况早打听的一清二楚。

  在场的几个都知道钟家的情况,那铺子里帮忙的是钟慧娘的几个侄子不假,但要说钟家给她出银子租买铺面,置办货物可不大现实。

  有个消息灵通的,一瞧旁人都不知道,顿时放下手里的针线,专心讲八卦。

  “你们不知道?她在钱庄贷的银子!”

  “什么?糊涂啊,怎么至于去贷银子呢,往后还不上可遭殃了,这女人真是,不为自己想也不为孩子们想想么?”

  她那个大儿子陈昌可眼看着就该成婚了,到时候家里欠一屁股债,啧啧。

  “嗨呀,你们呀,消息太闭塞了,那钱庄可是官办的,跟别处不一样,听我仔细跟你们唠啊。”

  “那民间债跟印子钱可不一样,利钱低的很,例如你贷个十两银子,只需六年内还清十二两就成了。”

  寻常人家紧巴巴的过活的话,三百文足够了,十两银子能过三四年呢。

  且六年内多还二两,真跟做慈善一般了。

  “还有那商业贷,就是慧娘贷的,那个利钱就多了,虽然比外头的低一点,但是得要分红……”

  消息灵通的妇人嘴叭叭的一通说,其他人听了都觉得好。

  “要不是我家日子还行,用不上这两样,还真怪心动的。”

  “谁说不是呢,看来那些当官的真是不一样了,当真把咱们百姓放在眼里了。”

  “不是说新来了个知府么,他一来动作就很大,你瞧城外盖的那些厂,可提供了不少岗位,挺好的。”

  话题说着说着就歪了,开始夸起官府好来了。

  至于那妇人的消息怎么来的,自然是钟慧娘说的。

  因着她是头一个上门进行商业贷的,掌柜做主给她了点优惠,条件是叫她帮忙宣传,钟慧娘一口应下。

  宣传效果还不错,很快许多人都知道了。

  幽州百姓的日子虽然比崇州百姓好一些,但同为底层的也没好到哪去。

  现在官办钱庄给了个路子,又有人趟过路了,不少人心动的不行,纷纷登门。

  虽然借贷的数额不大,但好歹开张了不是?

  情况总比从前好。

  且随着众多工厂一点点建立,幽州官员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魏通判最近吃嘛嘛香,睡眠质量也提高了,嘴角的燎泡终于消了下去。

  惹得马同知又嘲笑他一番,“不着急上火了?”

  魏通判气哼哼的,没投钱的就是不一样,半点都在乎的,可恶啊!

  不过他扭头见着顾清明,脸上顿时转换表情,又高兴起来,拍了个马屁。

  “还是顾大人稳得住,我远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