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舟开着车,两旁的景色飞快闪过。

  安绍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脸上还带着恼怒:“我真是个傻瓜,竟然真以为felix搞不定这件事,我以为我是千里迢迢赶来救场结果被你们耍得团团转!”

  岑越辞在开庭之前才把郭玮的详细罪证摆出来,看得安绍想立刻和岑越辞绝交,甚至不想出庭辩护。

  贺行舟一言不发继续开车,这段时间相处足够他了解安绍的性格,安绍也不是真的生气纯粹是接受不了他居然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过了好一会,贺行舟才问出自己的疑惑:“为什么你们有时候称呼阿辞是Felix?”

  偶尔关涵也会这么称呼岑越辞,贺行舟以为那是岑越辞在达特利时的称呼,他去搜索过跳出来的信息和岑越辞毫不相干。

  “说起来Felix才是他本名,因为某些原因,在外面大家不会这么喊他。”安绍摸了摸鼻子,挑了部分能说得内容。

  贺行舟想起在马场,岑越辞提过自己养得两匹马,弗里和克斯,原来是拆开他的名字取得,“为什么不能当众喊?”

  贺行舟对这个问题十分执着,安绍却不好回答:“你们俩的事问我算怎么回事,你想知道自己去问阿辞。”

  车子很快停在一家酒吧的门口,贺行舟熄了火并未下车,反而问道:“六年前贺氏出了问题,他是不是找你们帮过忙?如果他和斯特莱都有私交,家族地位一定不低,据我所知只有贵族家族才会流传下来印章尾戒,你不说我也能查到。”他的声音里有股无法压制的兴奋。

  贺行舟十分享受抽丝剥茧的过程,尤其当对象是岑越辞,两人配合默契又互相有着各自的计划,能看到对方变脸带来的成就感简直无可比拟。

  安绍耸耸肩,率先打开车门,“既然你都知道印章尾戒,也应该知道阿辞带着印章尾戒回来找你,结果出了车祸,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我是你,只会尽快找出当年出卖他行踪的人。”

  贺行舟听到这里,眉头一跳:“什么意思?”车祸并不是偶然?可是他问过岑越辞,车祸是司机疲劳驾驶引起的,没有什么阴谋陷害。

  “我是个律师最擅长察言观色,这一阵子为你奔走的朋友我都接触过,你就没觉得有些人有问题。”安绍这话相当直接,等于直接让贺行舟怀疑身边的人。

  贺行舟按下车窗,他当然知道有人心思不纯,只是对方从来没有对他出过手,贺行舟顾念着往日情谊没有彻底捅破窗户纸。

  不过他的重点在于——“那次他是带着戒指回来的?”

  贺行舟转动着无名指的戒圈,原来他竟然错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他确实存在许多问题,后悔也挽回不了什么唯有把握住当下。

  岑越辞这次给出戒指丝毫不曾提起往事,连为自己辩解都很少,在贺行舟总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多时,现实总会让他明白当年的他亲手毁掉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安绍瞄到他手上的戒指,长话短说。

  “处理完他外公的事那晚,阿辞说服他大哥带着家传戒指回来找你,说你还在等着他的解释。早年的阿辞性格张扬洒脱,他觉得一开始拿你当赌约心里有歉疚,暗中做了许多事也不愿意直说。当年为了帮贺氏集团走出困境,不慎暴露他在榕城的行踪,引来一些家族敌人被绑架,不过……看你惊讶的样子他应该也没说过。”

  安绍走到车边,认真说道:“你觉得成瑜一直不喜欢你,是因为我们圈子排外?不,是因为一开始我们都不看好你们在一起,说真的你和阿辞地位差太远了,也只有阿辞家里宠他让他可以自由选择伴侣,选择想要的生活。”

  贺行舟心还停在绑架二字上,难道这就是岑越辞防备意识重的原因,只要有人靠近所有肢体动作都在表达着排斥和戒备?

  安绍说完心里畅快了,这下看阿辞怎么解释一直瞒着贺行舟,总算是让他扳回一局,至于两人会不会产生矛盾以及姜科会不会来找他算账,那都是以后的事,先报了被欺骗的仇再说。

  他说完也不管贺行舟的反应,披上外套随手招了辆车消失在贺行舟面前。

  贺行舟直到坐在包间里还有些恍惚。

  这次聚会是为了答谢这段时间众人的帮忙,相熟的朋友都在场,贺行舟仍在思考安绍的话,贺氏危机转折和阿辞有关系,那么——他突然想起那段时间两人常常为了琐碎小事起争执,然后岑越辞去江城出差,时间是……贺行舟脸色猛得沉了下来,酒吧灯光五颜六色,谁也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贺行舟安然无恙把阳礼一群人高兴得不行,包间里很快热闹起来,私人聚会的场子干净也清净,三三两两聊着天。

  贺行舟搭着吧台,给自己调了杯酒,然后向众人举杯言辞恳切地感谢所有人,一口气喝完,又倒满酒跟所有人都碰了一杯,这一圈下来饶是他酒量过人也有了些醉意。

  徐立和张谦安等人早就到处找乐子去了,也没人管他,贺行舟解开了衬衫上的扣子,靠着沙发给一个人发了个消息。

  绑架?

  岑越辞从未说过,贺行舟唯一知道的是岑越辞曾经遇到过杀手,阳礼带着人去找麻烦让岑越辞阴差阳错在警局待了一晚错过见外公最后一面也避开了杀手。

  有了冬天、六年前、江城等提示,他很快搜到出现过的新闻:六年前冬天,岑越辞去江城与陈世荣见面。

  这道消息并不是隐秘,在岑越辞刚回榕城那段时间就已经传出,岑越辞说他是去拿家人寄过来的生日礼物,按安绍所说,如果他是去解决贺氏危机,说明陈世荣反而是在帮助贺氏集团。

  他爸一直说是齐家出的力,齐家也在里面掺了一脚还是他爸也不清楚是谁帮的忙?

  那次去江城岑越辞没待几天,所以不是那次泄露身份被绑架。

  从他泄露身份到被绑架中间一定有段时间发酵,消息传了出去才引来敌人,那么应该是半个月后的那次出差,岑越辞足足停留了五天?

  时间久远贺行舟记不太清楚,脑海里只有两人频繁吵架的场景——那次出差直接导致两人的信任危机,徐立偶然看见岑越辞和叶成瑜在江城去买戒指,拍了张照片给他让他注意。

  贺行舟清楚记得他当时状态有多差,像个地雷不用引线就能点着,看到照片内心恐惧又不得不强撑着自尊虚张声势去质问岑越辞到底在干什么,两人大吵一架后好几天都没有联系。

  中途岑越辞打过电话他在气头上全没接,后面他再打电话过去,岑越辞约在经常去的那家餐厅见面,然后他看到岑越辞和叶成瑜一起上车离开的画面,从而两人错过了五年。

  贺行舟恍然大悟,他总算是明白一直觉得岑越辞琢磨不透的原因,对方说得钓鱼原来是这个意思!

  竟然瞒着他这么久,贺行舟一面为当年所作所为歉疚一面又恨不得立刻跑到岑越辞面前问个清楚,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抽丝剥茧的过程,他只想知道一切。

  两人交换戒指,他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两人联手对付敌人然后回达特利做手术结果转头安绍就给他当头一棒,恐怕调查绑架案才是阿辞真正目的,就像剥洋葱直到现在他才看到洋葱内里。

  手机上很快回了消息,贺行舟端着酒一饮而尽,约了个见面的时间,时间由他确定,地点则是对方发过来,充满回忆的地方让贺行舟觉得入口的酒都充满苦涩。

  发完消息他点开和岑越辞的聊天界面,上面是早上岑越辞发来的旗开得胜,贺行舟删删减减打出一大段话,叹一口气把内容全删了,问道:晚上加班吗?我来接你。

  岑越辞应该正在看手机,很快就回了:演戏演全套,家里见。意思很明显,不和的戏码还得继续下去。

  贺行舟回了个好的,思索着晚上要如何躲过外面的眼睛回家。

  *

  岑越辞放下手机,跟着他一起出席投标会的严阙瞄了一眼,岑越辞八风不动的心性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参加投标会的前一小时,全体高层还在商讨如何应对贺氏在科技新区投资失败带来的影响,然而此刻岑越辞依旧逻辑清晰、思维缜密针对城投事建项目提出疑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城投事建参与投标的几家公司都出席了此次会议,本该是严阙对外发言,结果到了会上,一贯沉默的岑越辞竟然开始发言,多听几次严阙也发现原因。

  似乎岑总一直在有意和擎致科技对呛,岑越辞说话慢条斯理又一针见血,好几次让那位擎致科技的总经理试图转移话题均无果。

  严阙和小助理面面相觑,怀疑面前明明是在阴阳怪气偏偏又一脸诚恳的岑总是不是和擎致科技有私仇。

  他们了解岑越辞的工作作风,其他人并不了解,甚至岑越辞说完后还一脸赞同地鼓起了掌。

  不过想想擎致科技和贺嘉南多次合作,而郭玮被抓后也传出是贺嘉南在背后指使,岑总的针对似乎也有合理解释。

  严阙和小助理下午还要去实地参观,岑越辞因身体原因不方便去项目基地直接回了公司。

  他一回来何晏像是找回了主心骨,“岑总,现在情况非常糟糕。”何晏的语气非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