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白面不改色:“是弟子资质不够,绝无怨言,可家兄死得蹊跷,弟子不能含糊过去。”

  “你是觉得许师尊做了什么手脚么,但许师尊也是你能随意怀疑的,有问题叫你们宗主来!”

  言小白眼神微暗,此时终于露出一丝无助。

  他当然第一时间就禀报了宗主,可宝器宗宗主一听跟许仙尊有关,犹犹豫豫根本不敢出面,言其霍的确是不世之才,那天在比试上也很给宝器宗争面子,但到底也只是个刚入门不久的普通弟子,何况还是边远小镇人家出来的,也没什么背景。

  宝器宗主决定息事宁人,出钱厚葬了言其霍,也打算给言小白很大一笔补偿,可言小白不要钱,执意要弄清楚兄长死因,到最后惹怒了宝器宗主,只落了一顿痛骂。

  “没人愿意为我出头,弟子只好自己来。”言小白道。

  “那你也不能……”这边弟子正要说话,许千阑抬手止住,上前一步,将那剑拿过来,“本尊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这剑上绝没动什么手脚,我若与谁结怨,会正面与他交锋,不会使下三滥的手段,何况,本尊与令兄无冤无仇,没有杀他的缘由,这剑上出了什么事,我眼下看不出来,稍等些时日给你回复。”

  言小白踌躇了一下,不肯起身:“仙尊不会是敷衍弟子吧?”

  “敷衍,哼,我比你更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许千阑眼一横,他的剑怎么可能自己会动,一定得弄明白。

  “会不会是要出剑灵了?”旁边有仙尊道。

  刚刚生出的剑灵没有形体,隐藏在剑身,能带着剑身活动,之后有形体了才会与剑身分离,这种能自己活动的剑,往往是受到剑灵驱使。

  “这剑百年前就在我身边了,从没有要生出剑灵的迹象。”许千阑摇头,剑灵可遇不可求,普通的剑一般不会有,即便是名剑,古剑,也要看运气。

  一般来说,在主人身边百年,还没有剑灵,那基本上不会有了,何况,许千阑当时还是普通弟子,配的这把剑也只是普通的剑。

  当然了,凡事都有例外,也不是所有普通的剑都生不出剑灵。

  如果真是剑灵,倒是奇怪了,跟在他身边百年没有,送给别人几天就有了,可即便是生出了剑灵,这剑灵现在还不能离剑,也没有实体,不能对话,也问不出缘由。

  “不,不对。”许千阑想到什么,面上一凛,“剑灵不会伤害主人。”

  凌鲲鹏在旁边若有所思,试探问道:“该不会……生出了邪灵吧?”

  “胡说!”许千阑顿时冒火,“本尊的剑怎么可能生出邪灵!”

  “我就是随便一说……”

  “就是。”其他仙尊也道,“宗门法器在铸造时都进行过驱除邪祟的工序的,不可能生出邪灵,对了。”这仙尊看向言小白,“微明宗的剑都是从你宝器宗买的呢,要是真有什么问题,那还是你宝器宗的责任。”

  言小白才入门三个月,哪知道练器都什么工序,只听这话觉得微明宗想推卸责任,愤愤攥紧手,眼中带了怨恨,又看向许千阑。

  许千阑还在气头上:“若真生了剑灵,本尊就强行提前召唤出它的实体,召唤出来后是否为邪灵,一看便知。”

  “强行召唤只怕不易……”

  “那我也要召。”

  众人正说着,那山下有一飞舟刚好落定,没有过多装饰,但单这飞舟就已很奢华了,一众仙尊与弟子们都认得,立时停止了喧嚣,行礼道:“师母。”

  帷幔徐徐掀开,一位蓝衣妇人在丫鬟搀扶下缓缓走出,面容清雅,仪态端庄:“这是怎么了?”

  这妇人正是师尊的妻子,岑潭兮的母亲,当然,也是那应梧玉的姑姑,师尊离世后,她多住在娘家药灵谷,那里花草繁茂,她种花养草乐得自在,偶尔会回微明宗看看。

  修者不显年岁,她的儿子虽已那么大了,但她看上去依然很年轻,按人间年岁该有的样貌看,她不过三十几岁的样子。

  言小白看出她地位高,那一众仙尊们都对她毕恭毕敬,以为得了靠山,将她的胳膊拉住:“求仙姑为弟子主持公道。”

  师母温和一笑:“微明宗会查清楚的。”

  言小白只好松手,师母不大过问宗门事务,跟许千阑交代了几句便进山门了。

  飞舟只能落在山门外,里面很快着了步辇来接她,她坐上步辇,没走多远,前方迎面也来了一个步辇,正是江暮。

  江暮掀开帘子欲下来,对方抬手:“师弟身体不好,不必客气,外面风大,我也要尽快进去了。”

  之前江暮回宗门,这位师嫂已来看过他,他们不算陌生。

  既如此说,江暮就没有下步辇,与她颔首示意,寒暄几句,两人各自前行,江暮的帘子还没放下,瞧着那远去的步辇若有所思。

  这边,许千阑正对言小白道:“等剑灵出来,一切见分晓,你且先回吧。”

  还没有形体的剑灵要提前唤出来,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的确很是不易。

  言小白连忙道:“仙尊什么时候给弟子答复?”

  “我比你急,本尊可不想被人冤枉!”许千阑拂袖转身,他这就回去闭关召唤剑灵。

  谁知才走了几步,正好与那刚刚落地的步辇相撞,他低头走得快,未留神直接栽了进去。

  步辇中的人始料未及,赫然见一人影扑来,欲甩出去,而看清那人,又笑了笑,抬臂将他接住。

  步辇内软榻足可以躺下一人,江暮被这力道带着往后倒去,许千阑扑在他身上,看见他微一怔:“师叔,您怎么来了?”

  完了完了,没把他压坏吧?

  他连忙坐起来,起身太快,头「砰」地一下磕到了车窗,不觉蹙了蹙眉。

  江暮慢慢起身,缓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浅笑道:“听到动静,想来看看热闹。”

  “什么热闹啊,我都要烦死了。”许千阑几句话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师叔我有把您撞疼吗?”

  “没有。”

  “还好还好,我得回去赶紧召唤剑灵,也不知道多久能召出来。”许千阑拍拍心口。

  “听你的语气,这事情好像不太容易。”

  “嗯……还行吧。”

  “别着急。”

  许千阑没回应,看见这温和目光,咬了咬唇,眼中无端闪过一丝委屈,他不怕伤不怕痛,可不喜欢被人误解。

  “你既然进来了,便坐我步辇回去吧。”江暮的话打断他的思绪。

  “不用不用……”许千阑摆着手,这步辇慢悠悠的,还不如自己走的快,然而话至一半,又想师叔邀请不好拒绝,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那多谢师叔了。”

  步辇一路摇摇晃晃,夕阳透过帷幔落在许千阑的身上,江暮靠在窗边,目光停在他肩上,静静看这一片金辉。

  等到了许千阑住的月眠殿,他的两个弟子早就到了。

  二位弟子行礼道:“弟子为师尊护法。”

  “好。”许千阑下车,回头看车里的人,“师叔……”

  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江暮缓缓从车里走下来:“我能看看你怎么召唤剑灵吗?”

  “这没什么看的,我大概要闭关十来天,就那样坐着,在您眼中应该很无聊。”

  “没事,我一个人,更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