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网的第一步, 需要先把钩子抛出去,吸引路人的目光,等人气积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 再把重头戏放出去。

  观看的人够多, 热度才能更高。

  就像千层饼,一层一层的叠上去。

  江倾对此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决定好反击后,他就立刻打了电话给小周, 要他通知工作室的员工临时加个班, 随时监控这件事的发展动态, 并且买水军助势,把这件事推上热门。

  这些事对一个圈外人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就算有钱也不能最快的速度找到优秀的营销团队。

  但江倾不同,毕竟他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挂了电话后,江倾看了身旁的贺知渡一眼, 道:“你发了吗?微博名是什么?”

  “等等。”贺知渡说, “刚下好,还在注册。”

  江倾:?

  “你以前不刷微博?”他问。

  “不刷。”

  “那你怎么了解时事, 知晓热点?”

  “看新闻。”

  “?”

  “那新闻上有明星最新动态吗?”江倾说,“不用回答我也知道没有,你真的是我粉丝?”

  “嗯。”贺知渡应声, “注册好了, 你看这样发可以吗?”

  江倾看了眼, 贺知渡没有带任何tag, 话语也简简单单, 只写一句:[还原火锅店的真相]

  现在卖小黄片的都会写引人入胜的标题, 贺知渡不会。

  这样写有人会点就奇了怪了。

  “还是我来吧。”江倾说。

  反正他原本也没指望贺知渡。

  “你把办公室那段监控录像发我一份, 我要小周他们处理一下,把这件事的热度炒起来。”

  “术业有专攻吗?”贺知渡笑着说。

  “算是吧。”江倾说,“我的团队还不错。”

  江倾说还不错,那就肯定不止是不错的程度。

  视频发过去后,贺知渡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电话,没开免提,江倾都听到了对面人的怒吼声。

  这世界真是奇奇怪怪,竟然有人敢这样对贺知渡说话。

  虽然贺知渡没说什么,但江倾知道那人最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太好看。

  挂断电话后,江倾问:“谁呀?”

  “副院长。”

  “这么牛?”江倾说,“竟然敢骂你这么凶,这要是换一个人这样骂你,可能膝盖下半截都埋土里了。”

  “一般别人骂我我不会还嘴,别把我说得那么粗鲁。”

  “你不还嘴,但是你动手呀。”江倾说,“这事儿过去了还去医院吗?”

  “为什么不去?”贺知渡反问。

  “你看你和同事们都闹得这么难看了,去了得多尴尬。”

  “尴尬才好玩。”贺知渡说,“你不觉得所有人因为一件事和我撕破脸皮,然后他们发现这件事是错误的,这样很有意思吗?”

  江倾耸耸肩:“我没你那恶趣味。”

  “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如果是,你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抱着我哭,说贺医生我错了,我不该轻信谣言怀疑你,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心去判断,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贺医生。”贺知渡慢慢道来,“你不觉得这样的你,会很有意思么?至少比现在要有意思一万倍。”

  虽然那一点都不像是江倾会说的话。

  如果他真的信了谣言,应该是会连夜搬家,祈求上天再也别让他遇见贺知渡。

  他不太擅长处理尴尬的画面。

  “比现在有意思一万倍?”江倾说,“如果你喜欢那样的我,我现在就能抱着你哭,但说的话肯定不会是那些,最多是……”

  江倾压低声音,凑近贺知渡耳旁低语:“贺医生,求你轻一点。”

  贺知渡:………?

  江倾看见贺知渡的耳根红了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的恶趣味可不比我的少。”贺知渡说。

  “我那是分人,至少不会对别人这样。”江倾说,“或者说,你希望我对别人这样吗?”

  “随便你。”

  “真的?”

  贺知渡没接话。

  “今晚有正事,我也没空对你做那些。”江倾点开微博刷了刷,工作室的效率很高,没过去几分钟,就已经有了几百条的转赞评,按照这样的速度,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上热门。

  江倾也没一直在贺知渡这待着,下楼补了个觉。

  他醒后不久,突然想起了睡前发生的事,立刻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只是意外的是,热搜上并没有出现这个词条。

  他刷新了几遍,去搜了搜关键词,依旧没有出现。

  江倾退出微博,点开微信看了眼,小周果不其然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小周:]

  [小周:热度已经上去了,反响很不错/让我看看/]

  [小周:我靠,背后有人在压这个词条,好多yxh发的微博全删掉了]

  [小周:我的账号依旧□□/耶/]

  [小周:妈耶,热搜词条没了]

  [小周:背后的人好强]

  [小周:我的账号牺牲了/苦涩/]

  [小周:但我又重新申请了一个,冲!]

  [小周:……靠,成pbc了,发出去就被吞了]

  [小周:zl不做人啦/龇牙/]

  [小周:没想到我们工作室的水军军团也有碰壁的时候,钱如流水哗啦哗啦的流]

  [小周:]

  [小周:最新账号是这个,看看能坚持多久吧/苦涩/]

  江倾从上看到下,逐渐无语。

  他给小周回了个句号过去,然后点进微博搜了最新账号,直接转发并配文道:我不发表个人看法,请看视频。

  最新的视频是医院另一个视角的录像。

  小周的消息弹来得很快。

  [小周:哥,你可千万别亲自下场!]

  [1:已经晚了。]

  [小周:。。。]

  大概一个视频的时间,小周又回来了。

  [小周:我单方面宣布我的假期结束了/可爱/]

  [1:恭喜]

  [小周:………]

  [小周:也恭喜你,明天要加班/可爱/]

  明天加班说的是之前答应余辞要拍摄的综艺,上次答应过后,双方就一直在协调,终于把出发时间定在了明天下午。

  江倾的视频一发出,立刻惊起了千层浪,背后之人想拦截都拦截不住,没过多久直接上了热搜推荐。

  许多吃瓜群众闻风而来。

  评论有如过江之鲫般涌来。

  只是江倾本人在发完后就放下了手机,慢悠悠的去洗了个澡,还挑了一套舒适的丝绸睡衣换上,去楼上敲响了贺知渡的门。

  “晚上好。”门开后,江倾便道,“吃了吗?”

  “有事吗?”

  “你说呢?”

  贺知渡从上往下打量了江倾一眼,道:“穿成这样,是邀请我参加你个人的睡衣趴?还是说……”

  后面的话贺知渡没说完。

  “还是说什么?”江倾问道。

  “没什么。”

  “分明就有。”

  贺知渡就准备关门,江倾立刻组织了他的动作,道:“我饿了。”

  “我这不是食品分发站。”

  “我闻到里面传来的香味了。”

  如果那也能算得上香味的话。

  “一起吃吗?”江倾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话应该是主人表示欢迎对客人说的话,但我并不欢迎你。”

  贺知渡关门的力道大了点,江倾也用手死死按住,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白天还说我是你最尊贵的客人,现在客人饿了想吃饭,你连一口都不给吃,还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

  贺知渡没接这话。

  “让我吃一口。”江倾又道,“就一口。”

  最后贺知渡还是让他进去了。

  只是江倾坐到餐桌上,尝了一口这白水煮鸡胸肉时,瞬间对自己的行为无比后悔。

  所以说他为什么会对贺知渡的厨艺留有期待?

  他连最简单的白水煮鸡胸肉,都能把肉煮的这么柴。

  这一般人还真的做不到。

  关键看贺知渡的样子,这种东西他常常吃。

  江倾吃了一口再也吃不下去,便放下筷子道:“好了,就一口,我是个讲究诚信的人,说了只吃一口,就绝对不会吃第二口。”

  绝对没有嫌这吃玩意难吃的意思。

  吃完饭后,江倾才想起说正事,把手机递给贺知渡,说:“视频里那个小孩的背景是上面当官的吧,之前发的讨论全被压下来了,我转发了那条微博,应该很难再压下来,你看看评论区的风向。”

  贺知渡接过手机,看了半晌,道:“没什么可用信息。”

  江倾疑惑的凑过去看了眼,一眼就看到一水的。

  花痴?

  “你是不是点错了?”江倾说,“不对,等等等等。”

  他把手机拿过来,点开视频看了眼,才发现这段视频只给女人和小孩打了马,忽略了贺知渡。

  他默默把微博关掉,一个电话打给了小周,接通便道:“小周,你发的那段视频为什么不给贺医生打马?”

  “原本打了。”

  “原本打了?”

  “原本打了但是宣传的成效并不显著,有同事说把贺医生的脸马赛克掉太浪费了,我们消除了一次试试,点击率都翻了三倍,果然帮我们省了很多钱。”

  “省钱?”江倾无语道,“你每天上班是开小电瓶去破烂小工坊工作吗?黑心老板还会克扣工资的那种?”

  “别说,我还真是开小电瓶,你不知道这给我省了多少油……”

  江倾挂掉了电话。

  “那个……”副院长有些难以启齿,“小贺啊。”

  贺知渡没说话,看着江倾笑了一声。

  江倾道:“您好,请问你是?”

  对面静了一瞬间,才说:“我打的是贺医生的号码,你是他朋友吗?”

  “我是他男朋友。”江倾假装喘着气说,“他在洗澡,有事吗?”

  对面静的时间更长了,像是在挂断和继续说之间纠结,最后还是选择硬着头皮说下去,声音都僵硬了一些,副院长道:“我是他医院的副院长,有件事想和他商量一下。”

  江倾退后一步,扯开嗓子道:“宝宝,有人找你,你洗完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里的副院长又立刻道:“不用不用不用叫他过来,你帮我转达一下吧。”

  “好,你请说。”

  “对于前几天发生的事,我要先和他说一声对不起,我刚刚打电话过来,说的话也只是被媒体气到了,一时的无心之言,还请你让他一定不要放在心上。”副院长在对面道,“还有侯俊的事,我也代他向你们说声对不起,侯俊在医院工作多年了,可能会有一瞬间的心术不正,但他本质不坏,因为这事被开除……”

  江倾不想听他多唠叨,抬手亲了口自己的手背,弄出的声音不算小,他又压低嗓子道:“唔……你干嘛,别摸腰,痒。”

  贺知渡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

  江倾小声道:“配合我,快!”

  贺知渡低笑一声,说:“哥哥,你在和谁讲电话?也讲给我听听呗。”

  “噢!”江倾假装后知后觉,立马拿过电话,说,“请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不放在心上,什么不坏?”

  半晌后对面才说:“……没什么。”

  然后挂断了电话。

  “副院长今年贵庚?”江倾问。

  “六十多,快退休了。”贺知渡说。

  江倾对贺知渡比了个拇指,笑道:“你猜他今晚能不能睡个好觉?我猜他今年都不能。”

  “嗯,哥哥你可比我坏多了。”

  “那你开心一点了吗?”

  “我之前也没有不开心。”

  “那我换个问法。”江倾说,“你现在开心吗?”

  “还行。”

  “还行就是好,但还不够好。”江倾说,“贺知渡,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什么礼物?”

  “暂时先保密。”江倾说,“但是我能先和你打个赌,我赌你看到那个礼物会爱上我。”

  “那你肯定会输。”

  “万一呢?”

  江倾举起三根手指在贺知渡面前晃了晃,说:“赌约是三件事,如果我输了,你可以无条件给我提三个要求,只要不触及我的道德和底线,什么都可以。如果我赢了,则反之,赌吗?”

  贺知渡抓住了江倾的手指,拢在了手心里,道:“你这听着像是在送。”

  “你就对自己这么有信心吗?”江倾问他。

  “这句话应该送你。”

  “那可巧了,我还真有。”江倾说,“所以,赌吗?”

  “赌。”贺知渡说,“如果我赢了,我不要三件事,我只要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离我越远越好。”

  “这点我做不到,我太红了,没办法消失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江倾说,“而且,这触及到我底线了,不行。”

  “那你这完全就是无意义赌约。”

  “你说点别的我就能做到呀,比如脱衣服。”

  “走吧。”贺知渡说,“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无聊。”

  江倾只下楼披了件外套,就开车出了门,他也没开导航,就笔直的往前开。

  贺知渡没问太多,静静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车子开了很久很久,久到星星都冒出了头。

  最后停在了一堵围墙之外。

  江倾和贺知渡都下了车,静静的看着那堵围墙,谁都没有先开口打破。

  今夜的星星很亮,亮到不需要手电筒就能把周遭的一切尽入眼底。围墙的四周很安静,连夏夜的蝉鸣都不曾有。

  江倾看向贺知渡,他的脸一半都被隐入了头顶的树影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下颚骨,比平时还要多出几分冷。

  “记得这里吗?”江倾问他。

  贺知渡没说话。

  江倾往前走,绕过一旁的矮树,从围墙的缝隙中钻了进去,他站在围墙的另一边,等了贺知渡很久,对方才跟着过来。

  “贺医生,贺知渡,还是该叫你……”江倾说的很慢,声线都要比平时低上一些,“小怪物。”

  贺知渡转头看向了他,表情淡然到有些木,眼睛却是深邃见不到底。

  “我没有故意调查你,来到这也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江倾说,“要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贺知渡依旧没接话。

  江倾继续说:“从前森林里有一只活泼开朗的小动物,他天生就与众不同,和其他普通的动物相比,他天资聪颖,能力出众,长得特别好看,好看到和森林都格格不入。他不懂别的动物的排外,总是想去交朋友,只是别的动物都说他是怪物,他被刺伤了很多次,真的变成了一只小怪物,不再去相信其他人。”

  “小动物只是觉得,不要因为过往受过的一些伤,就把后来遇见的朋友都逼走,因为小动物很爱他,也舍不得他一直一个人。”

  江倾说:“你喜欢这个故事吗?还有这幅画。”

  江倾带贺知渡来的地方是江川二中,也就是贺知渡曾经的高中。

  而那面墙上的话被江倾几桶油漆泼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

  画的内容是海,以及坐在海边看海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的身旁还摆着一罐星星,什么颜色都有,远看像是糖果罐。

  这幅画虽然算不上精细,但一定是美的。

  贺知渡突然笑了声,虽然是笑,但却是不怀好意的笑。

  “爱他?”他问,“你吗?”

  “我没说是我。”江倾说。

  “江倾。”贺知渡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把他抵在身后的那堵围墙上,拇指按着他的喉骨,声音和手指一样沉,“你越界了。”

  江倾看着贺知渡的眼睛,感觉喉口有些腥甜,他笑道:“贺知渡,你是怕了吗?”

  “我怕?”贺知渡也笑,笑得比平日张狂万倍,“我现在只要再用点力,你就会死在我手上,我会怕?”

  “那你下手啊。”

  贺知渡的手依旧在他的喉间,江倾抬手握住了他,轻轻的在他的指缝间划过,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贺知渡,我爱你。”

  “你骗我!”贺知渡声音有些不稳,“到现在了你还装什么装?你会爱我?不会!谁都不会爱我。”

  “我没骗你。”江倾笑了笑,“至少此刻,我爱你。”

  “你知道的,现在收回这话,我还会放手。”

  “我知道的,但是我不会收回。”

  贺知渡还是松了手,背过身,声音冷漠的像是刚刚情绪不稳的是外人,他说:“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到底是怎样的人吗?跟我来,我全都告诉你。”

  “你来就会知道,你编的故事有多荒谬不堪,到时候我会给你机会逃跑,你一定要乖乖的,仓皇而逃,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知道了吗?”

  “我保证我会乖乖的。”

  但我绝对不会逃。

  作者有话说:

  朋友们,让我缓一缓,后面这剧情情绪起伏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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