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玄幻奇幻>御仙九重歌>第57章 阳灭
  朮夷一听,浑身一僵,定了片刻,忽地大叫:“我不来!我不来!你们这对鬼兄妹竟敢这样要挟于我!”

  赤婸这话本不想给临渊听到,这才特别在他耳边说,不想他竟就这样嚷嚷出来,美目一瞪,道:“你瞎嚷嚷什么?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要设法让临渊撑过去,明白不?”

  “你们当我是你们青丘狐的奴仆吗?”朮夷怒道,“我可是炎帝侍!你那个哥哥便是青丘王君,我朮夷也没放在眼里!”

  赤婸最听不得的,就是旁人说的白珩坏话。当下俏脸一沉,道:“我哥哥费了那么多的妖力,才把姑瑶之山给藏起来,让你过上这几年安生日子。此刻让你好好医治一个人,你却推三阻四,太也不够意思。罢了罢了,回去我便跟他说你根本不希罕就是了。”

  “臭丫头!你你你......你敢!”朮夷哇哇大叫。

  赤婸下巴一扬,傲然道:“你道我不敢?”

  朮夷再次憋得脸色紫胀。

  “死生有数,这我是明白的。若你当真尽了全力,我们也不会来怪你,但你若故意不好好治,害死了临渊......哼哼,你瞧着吧,我王兄发怒,会是怎生光景!”

  朮夷怒道:“我为什么要故意害他?你们当我什么人?你那个哥哥日日算计旁人,就道旁人也跟他一样,我才不呢!”

  “那便最好,还啰嗦什么?这便治吧。”赤婸说着,便将临渊往他推去。

  临渊给她大力一推,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撞在朮夷身上,还是朮夷伸手一挡,他才站稳了脚步。

  他听两人又吵了起来,但吵的什么,自己却又不大懂,只能呆呆站在两人中间,不言不语。

  “你道说治就能治?要让这小子三日神魂离体而不死,我还有好大的功夫要做呢!”看書溂

  赤婸一听,登时不耐起来。

  从山下走到这里已经花了三天,临渊治病还要花三天,治病前竟还要准备,这又不知道要几天的工夫了。

  “能不能快些?”她瘪着嘴道,“王兄还在等着我们呢。”

  “要快?行啊,我那些药材也不用准备啦,这就把他的神魂抽出来,到时死的是这小子又不是我!”

  “好好好!”赤婸只得压下性子,“你慢慢准备,但总得给我们个地方住不是?有朋自远方来,你也不知道招待招待。”

  “谁和你是朋友了?”朮夷瞪眼道,但眼见这个地方光秃秃的一片大平台,住起来的确是不很舒适,便一招手,粗声道:“跟我来!”

  朮夷说着一个旋身,走到山壁之前,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原本空无一物的山壁之上,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

  朮夷更不打话,向着洞中便钻了进去,赤婸拉着临渊,也跟着钻入。

  初入洞时,光线幽暗,三人弯弯曲曲地沿着甬道走出十余步,光线渐明,忽地眼前一亮,甬道已然到了尽头。

  临渊定睛一看,只见眼前是一个山谷,一道小溪淙淙而过,谷中几间房舍,式样简单,却牵萝附葛,攀着不少青藤;房舍前有一大片苗圃,种着许多奇花异草。此时正临夕照,一切均染上了一层微酡的色泽。

  此处大约四面有山屏障,谷中的气候比适才那处和暖许多。

  赤婸与朮夷相识虽久,却也不曾来过他住的地方,赞道:“不错啊,你住得倒舒适。”

  “那边有几间房,本是我收药草用的,眼下药草还没收成,便给你们暂住几天。”朮夷说着很是凶恶的看着他们两人,“你们住便住了,可不许多跟我啰嗦,若碰坏了一点东西,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啦。”赤婸拉长了声音道,跟着便问,“那有吃的没有?”

  朮夷怒道:“你们是强盗不是?来了先是逼迫我给人治病,让我给你们找地方住,眼下还要我给你们做饭吃?”

  临渊插嘴道:“要不我来做饭吧,前辈,厨房在哪里?”

  “你会吗?”赤婸有些意外。

  临渊搔了搔头道:“在西山,师父很懒,都是我给师父做饭,勉强可以对付吧。”

  朮夷哼了一声,指了一间小屋子道:“那就是了,你可仔细点,别砸了东西。”看書喇

  临渊答应了,便走进厨房里去。

  厨房里陈设简单,一灶一锅,一瓮粗米,梁上挂着几条腊肉,一旁有个大缸,湃着几株青菜。

  临渊四下再看,便没看到什么其他的东西了,好在临渊与师父在山上生活向来也甚简单,也不以为意,淘了一把米,将一条腊肉搁在上头,一并放在灶里蒸了。

  饭既蒸上了,临渊跟着便洗菜切菜,倒了些油,将青菜炒熟。又等了一会儿,待得米饭也熟了,便将腊肉切成薄片,一并端了出来。

  苗圃西侧有一桌数椅,临渊放下了饭菜,便叫道:“前辈,赤婸,吃饭啦。”

  赤婸与朮夷分从两间屋子走了出来,三人围着桌子坐下,也不多言,便吃起饭来。

  饭虽粗粝,但临渊与赤婸数日来以干粮为食,此时难得有一顿热饭,这一顿都吃得十分香甜。

  一时饭毕,天色终于全黑了,四下里虫鸣唧唧,临渊又坐了片刻,起身正要收拾碗盘,却听朮夷喊住了他。

  “小子,你知道冰蝉吗?”

  “冰蝉?”临渊想了想,道,“我在书上看过,据说其性至寒,稀有得很。”

  “不错,要治你这病,须得用冰蝉才行。你明日就去给我捉只冰蝉来。”

  临渊一愣,道:“可这冰蝉很稀有的,我却到哪里捉去?”

  “我后山却有一些,你自己找去。找得快了,便能早些治病,若慢了,那也是你自己不济事,怪不得我。”

  “慢!”赤婸打岔道,你是说若是找到了冰蝉,那便能开始治病了?若是我明日找到了冰蝉,明日就能治病?”

  朮夷哼了一声,道:“你比这傻小子还蠢,你当这冰蝉是什么寻常物事?冰蝉不仅少,还难捉得很,这小子能不能捉到,都还难说得很。”

  “你道我和临渊一样不济事吗?”赤婸唇角一扬,笑道,“明日临渊留在这儿,我一个人去给你捉冰蝉。”

  旭日初升,晨雾未散,临渊已然起身。

  他从井里挑了两桶水,拿着一根木勺子,一瓢一瓢的舀水细心浇灌苗圃中的花草。

  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这几天来,他日日早晚都要为苗圃浇水,朮夷初时还会站在一旁看着,后来见他做得甚妥,便不再看,迳自去捣鼓自己的东西了。

  临渊浇水已毕,便即洗手洗脸,走进厨房。

  那口蒸锅白烟直冒,他掀起锅盖,捡起几个烫手的地瓜,又舀了两碗粥,分别在粥里搁了两截酱菜,端将出来。

  他喊了几声,朮夷这才走出来,与他对坐吃早饭。

  饭间,临渊将昨日看书时的不明之处一一提出,向朮夷请教。

  他所看的书本是朮夷閒时的笔记,朮夷自然烂熟于胸,随口解释,临渊便有豁然顿开之感,对医之一道的领悟转而又深了一层。

  朮夷千年来奉炎帝之命看守瑶草,过去还会开开小差,到别的地方串串门子,但自从百馀年前那一次之后,他便足不出姑瑶之山,便是连青丘也不去了。这般独居既久,毕竟寂寞,此时忽来了一个临渊,虽不善言辞,却将自己服侍得十分妥贴,又醉心医道,恰恰投其所好,这数日的日子过得竟是十分舒心。

  这样的日子,换做一般少年,定会觉得太过枯燥,但临渊自小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却也不以为苦。每日吃完了早饭,他自去修炼赤婸传他的心法,吃过午饭,则看朮夷的笔记,一日一日,谷中的日子过得静谧而缓慢。

  算了算,距赤婸出谷去捉那冰蝉,已过了十二日了。

  这一日,临渊在溪边的树荫下捧着一本笔记在看,正自思索其中所载的一种药草的用处,忽听得溪水哗哗作响,他抬眼一望,见赤婸正涉溪而过。

  临渊大喜,起身正要呼喊,却见赤婸的举动很是奇怪。

  从来行动如风的她,此时每一步都仿佛很是艰难,步履迟滞,待得她又走近了些,临渊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见赤婸所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冒着白烟,她的眉毛、睫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在这气候和暖的谷中,她竟是全身在簌簌发抖,牙齿也是格格打颤。

  临渊连忙抢上前去,扶住了她。才近身,他便觉赤婸浑身散发着丝丝冷气,不碰她还好,一碰之下,登时发现她身上竟是冰得触手生疼。

  临渊打了个哆嗦,强忍着寒意,扶着赤婸过了小溪,让她靠着树坐下,自己脱下了外衣,给她裹在身上,转身便要去喊朮夷。

  “临……渊……”赤婸在此时却勉强发出了一点声音,临渊回头看时,却见她抬起发颤的右手,手里有一只小小的竹笼,里头关着一只浑身冰蓝的虫子。

  “冰……冰……冰蝉,我……我……找着……找着了。”

  赤婸捧着一碗薑汤,披着一条厚毯,坐在阳光之下,却仍是有些哆嗦。

  稍远处,临渊与朮夷望着放在劈柴的木桩上的那个小竹笼,笼中的虫子正自发出嗤嗤的叫声。

  临渊这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冰蝉。

  那冰蝉较之一般的夏蝉更小,不过一个指节大小,全身犹如玄冰打造的一般,半是透明,半是幽蓝。数步之内,便能感到它所发出的森森寒气。

  “我听闻这冰蝉是天下至寒之物,却没想到竟真的这般厉害。”临渊望着已然开始结霜的树桩,说道。

  他与赤婸数日同行,山上气候寒凉连他有时都有些抵受不住,赤婸只是一身薄薄丝裙,却从未见她露出丝毫畏寒神色,不想此时竟被一隻小小的冰蝉给冻得这样厉害。

  “自然厉害,姑瑶之山就因为有这个小东西,才比外间冷了这麽许多。”朮夷搓着双手道,脸上难掩兴奋,“我也是许久没见了,不想那个臭丫头竟真有这本事,能捉得冰蝉。”

  赤婸此时精神已恢复了七八成,闻言瞪了朮夷一眼,道:“便是我,也险些捉不回冰蝉。你竟叫临渊去捉,这是何居心?”

  朮夷呵呵大笑,道:“我早说过,这病能不能治,还要看这小子自己的运气。他运气若好,那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捉到,到时候我给他治病那也没有话说。但若捉不到,也不能怪我。”

  “居心叵测!”赤婸骂了一句,手上又是一个哆嗦,险些打翻了薑汤。

  临渊道:“赤婸,你这几日薑汤可都得喝着,我另外给你配副药,你这次受寒很深,若不好好调理,只怕以后会落下病根。”

  “不必!”赤婸扭头道,“吃什麽药?我哪里就那样娇弱了?”

  朮夷嘿嘿冷笑,道:“小子,你也不必劝,赤婸这丫头我从小看大的,她仗着体质比旁人强,向来拿自己的身体胡打海摔惯了的。你要她乖乖吃药?嘿,乘早别做梦吧。”

  “我适才给你搭脉,那寒气侵体,已入五脏六腑,赤婸,你还是好好调养才是。”临渊劝道。

  “你们怎麽有这麽多囉唆?”赤婸不耐道,“冰蝉我都给你们捉回来了,你们还不赶紧的治病,还等什麽?”

  这十馀日来,朮夷已将临渊的体质、病况摸得一清二楚,旁的佐引药物也都已备好了,要治的确立时能开始施治。

  他侧过头,望着临渊,道:“我若治了,便不能停手了。临渊你这小子,当真不怕死?”

  “死自然是怕的,但不治也是死,我还是宁可赌一把。”临渊道。

  朮夷听了,也不再多说,掏出了一颗药丸,道:“吃了。”

  临渊一闻这药丸的味道,便知是这几日来朮夷所炼的丸药,其味辛辣呛鼻,好几次他经过朮夷的炼丹房都给呛得咳嗽不已。

  他接过药丸,放在眼前细看,好奇道:“这药丸性子似乎很烈,是什麽做的?”

  数日共处,朮夷已然习惯了临渊问问题他便回答,随口答道:“这药珍贵得很,里头有璿龟之血……你吃便吃吧,问这麽多干什麽?”

  临渊见他不耐,不敢多说,张嘴便把药丸丢了进去。

  药一入喉,他便被辣得流出眼泪来,好容易嚥了下去,临渊只觉得由喉头一路向下,直达胃部都在发烫,彷彿他是才吞下的是一团炽火一般。

  再过片刻,他竟是整个人都滚烫了起来,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呈赤红之色,临渊难受已极,一跤坐倒在地,喘息粗重。

  朮夷以布垫手,打开竹笼,小心翼翼的将那只冰蝉捉了起来,送到临渊口边。

  “张嘴,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