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的光芒散发着一种可视范围极短的光晕。

  涉谷雪尧被雨淋了个透,她在幼稚园的入职报告里面记住过目黑前辈家的位置,但是没有记住具体的号码,只能像是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附近乱找。

  附近的街景并不是很好。

  到处都散落着没有人收拾的垃圾袋和散发着酒精气味的空酒瓶。

  雨水浸湿了地面的时候,导致水泥地里也变得胶粘。

  涉谷雪尧每一步都踩出了一个浓重的脚印。

  而脚印里面带动着还有一股非常浓郁的血腥味。

  这个血腥味像是具有某种指引性似的,带着涉谷雪尧朝着最浓郁的地方而去。

  涉谷雪尧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胆子这么大。

  在听到吃痛的哼声和求饶声时。

  涉谷雪尧认出了这是目黑前辈的声音。

  她从头到脚冷了个透。

  手机因为寻找的大米开了很久的手电筒、给安室透打了好几通电话而导致没有电。

  涉谷雪尧借着路灯,看着旁边有一根生了锈的铁质棒球棍,她握在手里,朝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救命——”男人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

  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涉谷雪尧闻到的血腥味也越来越凝重。

  黑暗中的橙色路灯里面所照耀到的光圈,有一个男人像一条狗似的在地上攀爬着。

  每往前爬一步,他的身上流淌的血液就被雨水冲散蔓延的更多一些。

  他哀求着,呼唤着,希望眼前这个穿着雨衣的男人能够放自己一马。

  这个男人穿着从里到外都是黑色的雨衣。搭配着黑色的鞋子、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口罩。

  在这狂风呼啸的暴雨雷霆之中,雨衣男像是从地狱深处里爬出来的影子似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无止境的黑暗风暴。

  他的手里扬着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雨水染着上面的血垢,凝聚成水流流淌,融入到他的雨衣上滑落。

  他像是撒旦最虔诚的信徒,用鲜血祭祀自己心目当中的神灵。

  涉谷雪尧脑袋空荡一片,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红色。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抡着棍子从后面击中那个雨衣男的后脑勺。

  头骨碰撞的声音,连带着涉谷雪尧握着棒球棍的手都在发抖。

  目黑千夜大叫一声,浑身是血的从地上爬起来根本没有任何理智让他能站着跟涉谷雪尧说话。

  他的脸上都是血、身上也都是血。

  连滚带爬的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求生欲的缘故。

  涉谷雪尧看到他的肚子上都有几个窟窿,结果居然还能跑得这么快。

  但是她呢?

  涉谷雪尧握着棒球棍,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目黑千夜跑了,留下她和这个雨衣男面对面的注视着彼此。

  淅淅沥沥的大雨像是掉落的石头。

  捶打在涉谷雪尧的身上。

  涉谷雪尧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在宽大的头套里看着她笑,笑的时候眼睛里弥漫着紫灰色的雾气。

  他用握着刀柄的麦色指尖,摘掉遮住了自己满头金发的帽檐、口罩。

  他在看着涉谷雪尧笑。

  血柱在他被棒球棍打到的地方犹如瀑布般延绵而下。

  红色的血液像是蜘蛛网似的,把他英俊的五官切割成四分五裂不同部分。

  “真的是你……”涉谷雪尧哑着声线,像是在哭也像是在歇斯底里的质问。“大米是你放跑的吗?!是你对吧!除了我之外只有你有松木太太家的钥匙,你故意把大米放跑,就是为了牵制住让我不要来打搅你的计划。是吗?!”

  “……”安室透。

  暴雨倾盆。

  那只猫在外面的世界里要怎么生活?

  涉谷雪尧不敢想。

  只要一想到这只猫咪不知道缩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里面瑟瑟发抖,她的心脏就像是同样被千万把刀子同时割着。

  “我表舅的事情……”涉谷雪尧颤声问。“是你做的吗?是你……杀的人吗?”

  她才不相信表舅那样的人会突然良心发现。

  不管是警察还是表舅的家里人都说表舅的死亡有问题。

  表舅的那些财产归属人的指向性实在是太过明显。

  涉谷雪尧一直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安室透闭眸:“是。”

  他的表情在影子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就像是停滞了这个世界万千的声音,带着一种凄然而又冷漠的表情。

  这种表情更像是涉谷雪尧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对生命漠视的感觉。

  是他。

  之前的事情,涉谷雪尧也觉得很不对劲。

  在大友芟秋家被那群黑(hei)社会找上门的时候,虽然涉谷雪尧想要给安室透打电话求助,但那通电话毕竟没有打出去。是安室透主动给她打过来的,质问她在什么地方。

  一开始涉谷雪尧以为安室透是怕自己偷偷跑出去报警,巧合之下才给自己打了那通电话。

  但是安室透开着车来救她又怎么说呢?

  从涉谷雪尧给他打完电话,到安室透开车来救自己。

  总共时间不到十分钟。

  涉谷雪尧的家距离大友芟秋的家至少有二十分钟的路程。

  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除非……

  “你当时根本就在附近,对不对?”涉谷雪尧骨子里生气一阵恶寒。

  安室透心里发苦,那天在楼梯间里自己和贝尔摩德通话内容,她果然还是听到了吗?

  她在雨中发抖,但眼睛里像是喷火似的紧盯着自己,像是天使在对他的恶念进行审判。

  在这场搏斗的法庭中,安室透败下阵来。

  “是。”

  他承认了。

  他居然承认了。

  他微微昂首,让血液流淌的更加迅猛,没入他的眼底里染红他的眼眶。

  “那群黑(hei)社会是我找过去的。”

  “什、什么……”涉谷雪尧的拳头握紧,指甲盖嵌在她的掌肉,让她浑身疼得要命。“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件事本来是贝尔摩德要做的。

  他当然也知道大友的爸爸根本不在意这个儿子,可是组织的任务他能怎么办呢?

  大友芟秋这个小家伙落在他手里,他还能想办法找个机会再把这个孩子送回去。

  如果不是他非要横插一脚,如果按照贝尔摩德的性格,那两个老人和孩子现在已经是三具尸体了。

  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恐吓和砸东西。

  他还特地叮嘱,只需砸东西不能伤人。

  谁知道她会突然跑过来啊!

  安室透微微昂首,像是从黑暗的深渊中逐渐浮现出他最真实的本来面目似的,冲着涉谷雪尧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组织吗?”

  “因为我要借着这个组织找到艾莲娜医生。”

  他的嘴角扬起,像是黑色世界里面坚硬无比的镰刀。

  “她被我找到的时候,也是你现在的这个眼神。”

  “她咒骂我,憎恨我,怨怼我,怪我让她重面噩运。”

  “可我却很高兴。”

  “因为又有一个人陪我在地狱里呆着了。”

  “我很可怕吧?”

  他笑着,朝着涉谷雪尧伸出手臂,想要一个认同的拥抱。

  从很小的时候安室透就知道这一点。

  如果不想要被人欺负的话,就要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

  “啪!”

  涉谷雪尧以用尽了浑身所有力气的巴掌回答。

  “你真恶心。”她说。

  他真恶心。

  是吗?

  安室透的脸顺着她的力道侧转,头上的伤口、脸上挨打的地方,都没有心脏这个位置疼痛。

  涉谷雪尧怒视着他,哪怕自己现在被杀也无所谓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竟然会觉得这样的家伙可怜,竟然会因为他的曾经赶到悲哀。

  竟然……还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想法。

  如果他不是罪犯的话,或许他们能有一段更亲昵的故事。

  涉谷雪尧哭了,她抓着安室透的领子,看着他脸上被雨水冲掉又重新流出来的血液。

  “今天是我们约定的最后一天,你会离开的对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我会保护好我身边的所有人,如果你再敢对他们做什么,我一定……”

  一定。

  “……杀了你。”她说。

  安室透笑着,看着她的怒目想,如果就这样被她杀了其实也不错?

  他活着好累啊。

  没有一天是真正的开心。

  他说:“如果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一言为定。”涉谷雪尧恶狠狠地看着他,深吸一口气稳住颤抖的身体,她的表情像是最可怕的武器,刺激这安室透的心灵。

  她走了。

  把安室透留在这永无止境的雨水之中。

  在那黑暗里,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他,

  一次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雪宝绝对低估了自己在透子心里的地位。

  如果雪宝要求透子去自首或者直接捅透子两刀,透子绝对会同意且不闪躲。

  大哥给了小柯一棍子,小柯倒地,雪宝给透子一棍子,透子纹丝不动。

  高下立判【bushi】

  在今天发生这件事之前,雪宝对透子绝对没有一点点爱情的感觉。之前接受透子的示好和半推半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透子是罪犯,下意识小害怕和不想惹火他。

  两个人分开是必然的,透子这么开局不可能打动雪宝,只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