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

  声音似有责备,但并不严厉,内容有些没头没尾,缠绕的力量却很真实,火神的心狂跳起来,疑心自己做梦,呆呆的问:“你说什么?”

  “……你去哪里?”责备的意思弱了,染上了不安的颜色,缠绕手臂的力量更紧,看上去有些紧张,火神站在床边,不敢动,屏息听着,冰室却没有接着往下说,费力的撑起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柔顺发梢蹭过胸口,爬到脸侧,抓心挠肺的痒。火神忍受不了,微微俯身,被热乎乎的手臂被抱住脖子,红发和黑发暧昧的缠绕,湿热的吐息吹在耳廓,冰室的声音含糊,“你留在这里……”

  “!”

  火神不敢相信听见的内容,抱着脖子的力道很轻,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但火神还是被勒住般透不过气,他想扶住冰室,不知道从何下手,掌心里,光滑的皮肤下,骨肉的纹理清晰可辨,带着呼吸的起伏,让他连脑子都奇怪起来,他一错不错的紧盯着冰室,似乎他想要的东西,正在破茧而出。

  “别想丢下我……”低如蚊蚋,也能听出些许咬牙切齿的愤恨,激烈的情绪,从沉静的声线里透出,带着刻骨的偏执。

  辰也怎么会跟我说这种话。

  他僵立着,上半身前倾,没有合适的支撑,腰开始发酸。鼓噪的心跳,阻碍了他的听觉,长时间的屏息让他缺氧的头晕,眼前发黑,血管快要爆裂了,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想到这里,他急忙拉开些距离,去看冰室的表情,却遭到了激烈的反抗,冰室环绕的手臂绞紧了,因为施加力量轻轻颤抖,揪住后背衣衫的手,嵌入了皮肉,整个人完全钻进火神怀里,躲避着火神试图拉开的手。

  “你……”火神僵硬的收了手。

  主动的拥抱,温暖的身体,带着让人安心的气味,熨帖着他受伤的心。他看着冰室完美的后脑勺,那些富有层次感的发丝,因为他拉开的动作,紧张的轻轻颤抖,痒痒的,暖暖的,像把幼兔拢在掌心般温暖。坚强的外壳,被迫的成熟,全都慢慢融化了,压抑的委屈,慢慢充盈五脏六腑。“是你不要我的。”火神凑在冰室耳边,低声说给他听,忐忑的等待反驳,对方却完全感受不到火神的期盼,只觉得掰开他的力道停了,便放软身体,满足地窝在火神的怀抱。这种无视的状态又让火神心生不满,不由的提高声音,强调,“是你不要我的!”说完,意识到话语的内容,又觉得伤心透了。当初冰室给心口的一刀,虽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至少表面平静了,这下好了,自己给自己重重补了一刀,那些深藏的,郁结于胸的痛苦,又被翻上来,透着新鲜的颜色。

  干嘛和喝醉的人认真。

  火神暗劝自己,正伤心着,忽而感到冰室的发旋顶抵在他下巴,以接触点为轴心,旋转起来。火神气闷的拢住,压低了头,制止冰室乱动,冰室被迫向下退了些许,把额头贴在火神肩窝,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也不太高兴,反驳:“是你丢下我的。”

  胡说八道。

  火神不爽的皱起眉,不可否认海滩堆积的怒火又死灰复燃,然而,目光又触及自己咬的伤口,大片的淤血,破损,红肿,到现在还没消褪,他再次生生压下脾气,小心翼翼的碰触那些受伤的部分。

  “痛……”几乎从不喊痛的冰室,醉得太深,所以特别坦诚,瑟缩了一下,眉头皱起,烦躁的推开火神的手。火神怕他乱动再撕开伤口,赶紧趁势握住,按在一边,又郁闷又内疚,讷讷的解释:“我也不想的。”

  如果不是你丢掉戒指……

  如果不是你要绝交……

  窗户大开,海风猖狂,白窗帘被撕扯着,火神盯了会,才消化了随之而来的怨怼,待心情平复些,转回来一看,冰室又要睡着,他心情不好,不许对方先睡了,重新缠着冰室:“你刚才说……我丢下你?”本来是随口重提了话题,问出口后,困惑的皱起了眉,那边火神疑云窦生,这边冰室却言之凿凿——

  “都是你不好。”

  恶人先告状!

  火神抛了困惑,转头瞪着冰室,生硬地平和自己的声线,再三控制,还是没忍住,“我才没有!”他脱口反驳,“如果你不丢下我,我才不会这样对你……是你不好!”

  “我没有。”冰室也很固执,按着火神的肩膀,“你先丢下我,你先喜欢黑……”

  冰室突然闭了嘴,视线里大团的色块,只能勉强辨别火神的气息,手中让他安心的热度,他凭借本能抓紧,但即将脱口的名字,让他觉得极度不安,即使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他还是慌张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量,把头埋在火神颈侧,不想提这件事。

  这是火神第三次意识到哪里不对,冰室却再次报以沉默,火神静静的等待,片刻,忍不住催促:“说啊,到底是什么,你刚才说我先喜欢……”

  “哪点不好?”火神对冰室什么都不说的态度,十分气闷,本意是想引导冰室多说一些,但提起冰室的“坏处”,实在体会颇深,情绪压抑再三,还是让不爽沾染了语气,“你哪点好了?”

  “!”抱着火神脖子的手亦变得冰冷,冰室蜷缩起来,酒后的酡红,也掩盖不了难堪的脸色,他惊慌失措的向后缩去,轻颤的睫毛,似乎要落下泪珠,嘴唇微张,想要辩解,却终究没发出声音。火神却不知情,只顾把人拉回来,重新拢入怀中,把对方嵌入身体般牢牢抱住,摩挲着微凉的手指,想让它们重新暖和起来,口气却很差,责问道:“躲什么躲!”

  “……你讨厌我。”如果是平时,冰室会把这些话全放在心里,此刻却完全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两人都伤心欲绝,话题却向更加幼稚的方向奔去,一发不可收拾,冰室揪住火神背后的衣服,无比认真的控诉,“你讨厌我是不是?”

  “是!谁让你把戒指摘下来!”

  “那是……”冰室不知所措,着急的想要辩驳,却觉得说什么也没用。两人僵持着,转动的秒针,滴答滴答,弥漫的苦闷,在身体里冲撞,都找不到突破口。

  火神突然从口袋里扯出戒指,从胸前扯下后,一直被他收在口袋里。他用力地抽出链子,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甚至没在意链子的去向,只顾着戒指,激烈的情绪让他指尖颤抖,接着,恶狠狠的抓住冰室的手:“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戴着……”

  “痛!”戒指的边缘,在海水浸泡和沙石打磨下,变得锋利,一旦手不稳,迅速划破了冰室的指腹,珊瑚珠般红艳的血珠,从白皙的伤口渗出,他皱眉,躲避着火神的手。

  “你知道痛?”

  火神气闷地放轻动作,把戒指给他带上,恨不得贴上502胶,让他再也拿不下来。“你不挣扎根本不会弄痛你,还是因为你又想跑!”他凶狠的说,又顾忌冰室,生硬的放软声音,也不知道冰室是否听懂了,抬起冰室的手,将指尖含入口中,吮去血沫,当做简易的消毒。

  “痛……”冰室盯着火神,强调,眸子比刚才稍亮,如果火神能看见,一定会知道情况不妙,这是危险的线索,迷蒙中透出了狠辣的意味,没有火神气场自带的侵略性,却冰冷百倍,令人不寒而栗。

  如果说刚才是分辨出火神后的温顺,那现在,感官被疼痛占领了,模糊的意识,难以分辨任何人,不喜欢与人亲近的他,现下攻击性十足。

  可惜,火神没有抬头,仍然沉浸在绝对优势中,故意舔了舔下冰室的指尖破损处,感到靠在肩窝的冰室轻轻颤抖,才解恨地松了口:“这也不行那也不……做什么!”

  火神的手猛地收紧了,接住揍来的拳头,迅速一扭,折在背后,接着闪身避开冰室的膝盖,小腿斜拨,压紧了对方的腿,双双摔进被窝里。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因为全然信任冰室,火神差点吃了苦头。

  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冰室,后者全身被压住,异常不满,正好火神的脖子送到他嘴边,嗷呜就是一口,咬住了。

  “辰也!”火神吃痛,赶紧松了手,想去掰开冰室,才碰触到下颚,就感到冰室自觉松了力道,专属的称呼起了作用,疼痛导致的局部麻木中,突然感到濡湿的舌尖,轻轻舔过受伤的皮肤,接着是温顺到可恨的道歉。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