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冰室很快就拿到了答案。

  他们吃饱喝足,在起身离开的路上,遇见了桃井和丽子两人。

  雾很浓,能见度不超过两米,大家惬意的漫步在沙滩上,甚至干脆把鞋脱了,拎在手中,充分感受着足下凉丝丝的沙滩,阳泉众人饱餐了一顿,其余五人也在紫原的不满下,强迫定下了下礼拜五继续聚餐的约定,直到伊月眼尖看见对面的蓝光前,几人心情都不错。

  与所有鬼怪小说中写的一样,少见的颜色在空气中幽幽浮动,忽上忽下,浓雾充溢的夜晚,平添一份诡奇。

  伊月走上前,发现桃井和丽子站着,拉开透明塑料袋,从上向下张望,头顶抵着头顶,认真的研究着袋底的生物,蓝光正是来自小团荧光物质。

  “哇啊,荧光水母。”海常高校在临海的神奈川县,所以黄濑一眼认了出来,“这边有吗,附近没有看见啊。”

  “我也不知道哪里有,是火火抓的。”桃井用小木棍轻戳着软软的水母,原本悠哉舒展的水母猛地收起,弹开了,又缓缓打开,丽子忍不住笑起来,抬手去抢木棍。

  谁也没没注意到冰室的脸色微微变了。

  “然后被我抢过来啦。”丽子解释着,然后抬起头,转向伊月,“它该吃什么?”

  “浮游……生物?”

  “什么啊,这种去哪里抓。”

  说不上什么感觉,胸口闷闷的,躺在床上怎么舒展,都觉得不舒服。

  大我不来看球赛,跑去抓水母,玩得还挺开心嘛。

  抓水母比看比赛重要吗……

  关系大概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恶化,最终彼此会变成可有可无的人也说不定。

  冰室无声无息的打开了自己这侧的窗,放海风进来,透透气。查房教练已经来过了,房间关了灯,他睡不着,干脆不睡了,趴在窗台上,眺望着远处。集体宿舍没有隐私,左侧的阳台晒着的衣服迎风飞舞,洗涤剂的幽香传来这边,右侧的阳台透出队员的交谈,谈论着后天的捕鱼活动。

  “冰室,你失眠阿鲁?”

  “抱歉,吵醒了你吗?”

  刘伟掀开被子钻了出来,扭开床头的灯,用力抹了把脸,才清醒些:“谁还能吵过风扇,你怎么了阿鲁?”

  老旧的风扇嗡嗡地运转着,确实很吵,冰室见海风凉爽,干脆也顺手关了,把窗户全部打开,坐会床上,迟疑地问:“你说荧光水母,会是剧毒吗?”

  “有毒的可能性很大,弄半天在担心火神吗?”刘伟笑了一下。

  “与其说是担心,还不如说是……”冰室很快否认了,在脑海中搜索着日语,表达这种情绪,说担心当然也有,其实他知道,不爽,烦躁,这系列的词语更能说明他的心情,但不爽的立场,他其实并没有。

  “没有头晕症状,就问题不大阿鲁。食堂那边有醋,用醋或者盐水冲一会儿,涂上生鸡蛋就好了。”

  所以接近十二点时,食堂的铁折叠门,被不情愿的管理员打开,在静夜里发出刺耳的噪音,接着是好梦被惊扰的一阵数落,冰室自知理亏,道了歉,闪身钻进厨房。

  因为厨房的灯与餐厅联锁,所以没法开灯,冰室只能用手机光照着一路寻找。目光所及之处,比想象中的整洁,东西码放整齐,台面也相当干净,但也许是大量做饭的通病,地面甚是滑腻,见此,他的步子更谨慎了。“鸡蛋在右侧的盒子里,醋在顶上的箱子里。”管理员看他动作慢了,在门口打着呵欠提醒。闻言,冰室把手伸进流理台下的盒子里,水的触感让他立刻收回了手,但已来不及,手指被不知名的生物狠咬了一口。

  手机晃过伤处,两个骇人的小血洞,血液缓缓盈满洞口,颤巍巍的滑落。

  “忘了说,红色的盒子装着的是乌龟。”

  “……”冰室只好将手指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一下,心中暗暗把乌龟大卸八块,换一只手伸进另一个盒子里。

  因此,绕到火神的房间门前时,脸色依然不是太好。

  大我也太贪玩了。

  他不爽的想,破旧的木门缝里透出金色的光,模糊的说话声泄露,他贴近木门,猜想对方并没有睡,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

  火神拉开门,速度比冰室想想的快,猝然撞见,冰室呼吸一窒,抬头看去。7厘米的身高差,冰室不得不仰视着火神,内间灯光的金色与头发里的茸毛融合,泛着金红的光晕,柔软温暖得让人想摸摸。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在逆光的阴影的里,没有笑容,更显凌冽,一种名为野性的东西,隐隐浮动在空气里。

  冰室与火神对望着,所以他当然感受到了。不仅仅是火神的烦躁情绪,还有冷峻脸上的拒绝,甚至空气里弥散的酒精味和药膏香气、小麦色手掌缠着的洁白绷带、高大身体后坐着的正在收拾着医药箱的黑子和黑子好奇打量的眼神,都感受到了。

  打扰了大我,他不高兴了。

  他捏紧了那瓶醋,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偏偏还听见火神冷淡的问:“有事吗?”

  冰室怔了怔,才确定火神对于自己的出现真的一丝高兴也没有,内心不安,沉默半晌,想起自己的目的,虽然多余,还是问道:“我听说你去捉水母,来看看有没有受伤。”

  “黑子已经帮我处理过了。”

  果然。

  火神的表情没太大变化,或者说面无表情,却气势逼人。冰室瞪大了眼,终于被火神的态度激怒:“那就好,我回去了。”

  “等等。”气归气,火神见他真的转身要走,又开始舍不得,口气恶狠狠的,大脑拼命的运转着,找借口挽留,“你手里拿着什么?”

  “……宵夜。”冰室收拢手臂想藏,发现躲不过,索性面不改色的胡说。

  火神升起些希望,装作不在乎地问:“给我吃的吗?”

  冰室迟疑了一下,试图解读火神,获取他到底期待什么样的回答,却只看见火神板着脸,跟审问犯人似的,打量着他手中的东西,惹得他也一阵不爽,嘴硬道:“自己吃。”

  “……生吃?”

  “……”

  “……”

  火神气结,狠瞪着冰室,冰室也不甘示弱,不冷不热的回视着。

  冰室对火神的态度其实很疑惑,没来看比赛,跑去玩什么水母,受伤了自己好心去找药,弄得一身脏就够烦了,还过来被给脸色看。然而,火神那边更郁闷,认定冰室聚餐高兴了一晚上,他气了一晚上,玩到半夜才好不容易想起自己来,人是过来了,还没说两句就要走,头脑不是很好的吗,想留人也听不懂。

  两人互瞪了会儿,僵持不下,内间的黑子看不过,终于开口了:“冰室君受伤了吗?这里绷带都有,帮你一起包扎了吧。”

  “不用了,小伤口。”冰室拒绝道,然后被火神握住了手腕,抬起来研究了一会,拖进房间,“好像是什么东西咬的,不处理不行吧。”

  “大我!”

  火神的床被褥凌乱,还带着余温,冰室被强按坐在上面,他压住不安,扫了一眼火神,室内光线明亮后,火神的衣着细节都清晰了,因为天气热,睡衣的扣子多开了几颗,胸口的结实肌肉,线条完美流畅,紧实的长腿从宽松的短睡裤里伸了出来,单腿曲起,坐在冰室身边,也就是自己床的边缘。灯下,健美的身体散发着诱人颜色,散发的热力与雄性的侵略气息一同包围了冰室。明明幼年时也裸裎相见,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弟弟,火神已经更像个男人了,力量充沛,压迫感十足。

  冰室想着,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更加局促,直到手上一凉,手掌被黑子托起了,才从胡思乱想中醒悟过来。

  “是什么东西咬的呢?”清秀的少年这样说着,提醒了冰室他的存在。

  大我喜欢的是这一款的。

  冰室暗暗的对自己说,心中反复了好几遍,才平静了声音:“该死的乌龟。”

  一言不发的火神,莫名的抬头看了冰室一眼,他对这咬牙切齿的“该死的”很在意,总觉得冰室想骂的是自己。

  室内很安静,偶尔些许黑子撕绷带的声音,火神开始姿势还很随便,后知后觉意识到冰室坐在他床上,沉静的身影,散发着阵阵幽香,撑在床侧的手臂,几乎与他的手臂碰上,陷入柔软被褥的身体轮廓,紧挨凉被,莫名的色气,火神身体越来越僵硬,动来动去调整着姿势,最后简直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黑子对着紧张的两人,亏得一张面瘫脸,才没笑出声来。

  “我说,那两个生鸡蛋到底是干嘛的啊。”冰室包扎好要走的时候,火神终于憋不住了,挠挠后脑勺,对着紧绷的像个刺球的冰室,问。

  “那是……”来自中国的去毒药方。他想这么说,可看着火神皱着眉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拌鱼饵的。”

  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火神愤愤地别开脸,不去看冰室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