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低估了追赶樱花前线的人数,火神挤在车厢里动弹不得,因为个子高大,成为了老人孩子拉扯的对象,他烦躁的望着车厢里的电子时钟,已经超过计划的时间半小时了,公交车前后还被车辆重重围困,随着前面车辆移动,慢慢的挪动着。

  看窗外的景色根本看不出车在前进,时钟却一秒不停的向前走着,离飞机起飞只有半小时了,火神终于无法等待下去,问司机:“可以停车吗?”

  也许是口气恶劣,也许是气场骇人,司机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解释着不行,火神扫了眼挂钟,根本没听清他后面的话,手一撑,利落的翻窗跃下,在全车人的惊呼下,顺利落地,向前发足狂奔而去。

  “年轻人,这么没有耐心啊。”衣冠楚楚的公文包男善意的点评着,他身边的女伴露出会心的笑容:“着急去见重要的人也说不定呢。”

  火神冲出困境,而数百里之外的冰室,身陷重围——

  “大哥哥,你一个人来看樱花吗?”

  “不是呢。”

  小男孩趴在冰室的膝上,一点也不怕生,圆滚滚的眼睛一刻不停的望着冰室,随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冰室坐在野餐布上,剥开橘瓣,撕掉白色经络喂给他,并不是因为耐心,而是因为尴尬。依照约定先来这边占位置,只身呆在铺满食物的野餐布上,总会接收到异样的目光。

  云霞般繁盛的樱花树下,热闹非凡,一张张野餐布如同花朵般次第绽放,接连铺满草地,向远方延伸。有的是家庭出游,有的是情侣约会,有的是朋友结伴,他们都热络的闲聊着,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只有他与这热闹格格不入,如同置身孤岛,成为了视线的焦点。

  耳边是小声的猜测,偷偷的、怜悯的目光织成了密密的网,紧缚着这快狭小的角落,甚至有大胆的人过来问为什么是一个人。我在等人。冰室冷淡的回答了,但对方显然并不相信,同情的发出邀请。

  冰室并不特别在意别人评价,但这样的状况,会让任何人感到不快。离约定的时间明明还有两个小时,他就已忍不住一遍一遍的看着时间。

  大我……快点来吧。

  谁说过,一切困境都来源于贪心。

  因为贪看冰室高兴的样子,因为贪心的想要更多的关注,所以,陷入尴尬的境地,就算火神奔跑的汗水淋漓,还是在抵达安检口的时候,听见了飞机起飞前的最后提示。

  五公里二十分钟,已经是身体的极限速度,用百米冲刺的方式长跑,也只有火神能干得出来。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顺着额角接连砸在地板上,凝神听着停止登机的通知,扶着膝盖,站立不稳,差点摔了下去,但他不甘心,如果真的必须跑到脱力,他希望摔下去前最后扶住的东西,是冰室辰也的手。

  还是不行吗。狂奔带来的心脏剧烈跳动,被紧张加成,前方队伍依然拥挤而不徐不疾的移动着。

  排队至少得一个小时,这下惨了。

  下一班飞机也得三个小时后,等到达至少得下午六点,有没有樱花看是其次,关键是晾了辰也一天。

  “这边。”

  正在绝望时,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他抬头看见一个空姐装扮的女性,温和的冲他笑着,手上的力气却不小,一把将他拖出了队伍。

  “干什么……”

  火神抬眼看去,通道尽头的天空,灰蒙蒙的。

  与此同时,八幡山亦天色阴沉。光线暗了些,樱花透亮的粉色染上了沉郁的色彩。冰室赶在最后一辆离开的小摊前,买下了最后一盒章鱼烧。大我来了象征性的感受下赏花的热闹也好。他想着,抱在怀里怕它太快冷掉,但热气还是一秒不停歇的流失着,在食物终于冷透后,他默默地放下,原本的兴致消失了,看着周围的人逐渐收起野餐布,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里。

  “要下雨哦。”被接走的小男孩离开前说,他的妈妈站在不远处耐心的等待着儿子与新朋友的告别,慈爱的冲着冰室微笑。小男孩想了想又绕回来,把雨衣塞给冰室,与他的妈妈一样善良,“明天这里就没有樱花了,大哥哥也快回去吧。”

  “嗯。”冰室答应着,虽然很失望,但天气原因也是没办法的,于是拿出手机,拨出那个熟悉的手机号。

  火神心急如焚的盯着窗外的云层,祈求时间走慢一点,千万要正点抵达,却发现窗外沐浴在阳光中的机翼变了颜色,巨大的阴影吞噬了合金表面的涂装,尽管他已经默默祈祷了千百遍,异侧的机翼依然缓缓翘起,机身转了方向,接着,广播里响起标准的日语——前方有雨云,能见度太低,飞机无法降落。

  “年轻人,现在什么时间了?”坐在旁边的老人闻言,对着一块旧怀表看了又看,昏花的眼睛已看不清上面的刻度,于是戳了戳火神,问道。

  “我看看……咦!”火神一掏手机,忽然发现手机不见了,一下紧张的快疯了,冒冒失失的伸手,着急的说:“手机!借我一下手机!”

  “没有信号的。”老人慢吞吞的掏出手机,火神开机一看,果然没有信号,不由的晃了两下,再去看屏幕的信号格。他的行为把老人逗笑了,慈爱而怀念的看着火神,问道,“着急见女朋友吗?年轻真好啊,我年轻的时候啊……啊,大概三十年前吧,跟女朋友一起约好了看樱花,也正好赶上下雨天,大家都走了,但是我们发现啊,雨中的樱花更美呢……”

  “着急见我哥!”

  “那你急什么。”老人失去了谈兴,无聊的中断了回忆,不感兴趣的丢下一句下雨了自己会回去的,就重新合上眼,机舱的其他客人们昏昏欲睡,缓慢的低声交谈,谁也不关心座位一角的急躁少年。

  冰室合上了手机。

  原来上午的时候,大我在帮助黑子君收拾房间啊

  太累了所以去睡午觉,到现在还没起吗……

  风吹着樱花树叶,呼呼作响,手机上的时钟已经显示下午四点。四个小时的午睡时间。他独坐在野餐布上,公园的热闹褪去了,所有人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林木间隙灌着冷风。冰室腿脚有些发麻,钝痛难耐,比起电话那头黑子婆婆宁静温馨的语调,更显得此处的苍凉。

  热闹都走了,树上的大团的樱花云被撕扯了下来,露出了光秃的枝条和阴沉的天光。

  跟黑子君在一起,大我一定很开心吧,才会忘了跟我的约定。

  冰室收拾着满桌的零食,都是火神爱吃的,猝不及防一滴水滴落在汉堡上,顺着油性纸外壳滑落,他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遮天蔽日的樱花树有些模糊。

  回去吧。

  他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写着“大我”。毫不犹豫的按掉了电话,铃声戛然而止,冰室松了口气,拔掉后盖,电池滑落手心。他不想听见任何道歉,任何让他更加难堪的声音。

  “奶奶,火神君早就离开了啊。”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再拨过去直接关机了。淡蓝色头发的少年向误会的祖母解释着,接着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语,“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