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室伸手去扶,被慌张地蹦跳着躲开了。

  “弹跳力真不错。”

  冰室手上扑了个空,脸色一冷。复又对上火神尴尬躲闪的眼神,叹了口气,丢去一卷保鲜膜,自己在桌前坐下,随意找了本书打发时间,预备着火神有事情可以叫他。

  有书本做掩饰,冰室却根本丝毫看不进去,以拳撑额,困倦的打了个呵欠。外面的星光逐渐黯淡,漆黑的夜空逐渐过渡为深蓝,浅蓝,最终镀上了一层粉红,大风逐步地聚拢了云朵,朝霞延绵了整个天空,隔夜的半个咸蛋黄趴伏在地平线上,散发不出一丝热气,是冬天最无用的摆设,冰室看了会,收回视线,反复啃书中一段据说很好笑的部分。

  不过他笑不出来。

  火神于他,就像一颗被随意放在阳台上因而冷透了的咸蛋黄,爱吃却没有及时的保存,所以,吃的时候被噎住,只能自己承担苦果。就算清楚,被噎住的冰室也感到闷得慌,希望借由叹气去驱逐这份沉重,而收效甚微。

  能说什么呢,毕竟先推开他的是自己。

  他心里堵得难受,面上沉静,书却翻得哗哗作响,不一会儿,火神就从浴室的门边探出头来,问:“怎么了,辰也?”

  “?”冰室抬头看去,手上力道不知轻重,意识到有撕裂的声音时,书页已经被撕毁了一半,这还是他第一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反省着,还不忘排斥让他不正常的因素,出言试图赶走火神:“翻书你也能听得见?去好好洗澡啊。”

  “我洗好了。”他抓着围在腰上的浴巾,扑腾过来,自然的坐在了……离冰室最远的角落,悉悉索索的换着衣服,留下冰室微微愕然。

  想赶走搅乱心神的火神没错,但火神真的如此自觉,他反而吃不消。习惯了追逐自觉的视线,习惯了黏在身边的温度,习惯了占据火神的心中大半的位置,从没想过,会有另一个人,吸引了火神的注意,甚至连梦境都牢牢占据。

  或许潜意识里,就觉得天赋的差异,总有一天会造成火神抛下自己,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火神的底线,看他着急、担心、不安,借此证明着自己的不可或缺。这下……终于被代替了。

  我真是卑鄙的、自作自受的哥哥啊。

  冰室捂着眼睛,自嘲的露出一个微笑,嘴里发苦,深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大我是怎么喜欢上黑子君的?”

  “黑子?什么喜欢啊——”火神呆愣一秒才反应过来一小时前的谎言。差点露陷。他暗暗拍着胸口,苦恼着不知如何接着编。不过惊慌只持续了一瞬,已经激发过一次潜能的脑细胞,再次超常发挥——把问题的名字替换掉不就好了?

  在大脑中把“辰也”和“喜欢”放在一起,他忽然脸红了,无所适从,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喜喜喜喜喜欢?不是喜欢!啊不,是喜欢……不是,不是那种喜欢……”

  竟然那么紧张啊……

  火神越局促不安,冰室越沉重。这就一愣神的功夫,火神已经换好衣服,努力擦干头发,干毛巾遮住了侧脸,看不清表情,但因为好懂,所以冰室能轻易分辨他声音里的羞赧。

  “……那是什么喜欢?”

  冰室追问着,很执着,纯情的大男孩苦恼的搓着发根,一面回忆一面谨慎的选择用词。谨慎和认真,本也是面对冰室所独有的,这点冰室非常清楚,可现在,也包含进火神描述的声音里了:“觉得他很好,特别好,虽然带来很多烦恼,但是没有就是不行的那种喜欢。”

  用词带着一丝甜蜜,语气是神经大条的火神以前无论如何也学不会的温柔,冰室的动作顿住了,静的像一座雕像,半晌,他才极其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分段呼出了肺部郁结的气体,有朝霞映在他脸上,但过于苍白的脸色,就连朝霞也无能为力。

  没有就是不行的喜欢啊。

  冰室反复咀嚼着这句话,满口苦涩,看着自己十指交叉放在桌前的手,环成的弧度空空的,什么也留不住,他不由的握住了昨晚忘了收拾的酒瓶,藉此获得些许的安全感。

  “空腹喝酒会醉的。我去弄早饭吧。”

  火神担忧的神色,以前冰室会开心,今天看了只觉得煎熬。

  大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别人。

  一旦这样认为后,这些担忧都像是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同情的施舍,冰室的口气不由的恶劣起来,维持着最后的骄傲,道:“不要你管。”

  “不是要管……”火神挠挠头,困扰的辩解,然后觉得多说无益,干脆的走向厨房。他一瘸一拐,比跳跃困难,可速度却快许多,路过冰室背后时,俯下身,抓住酒瓶上半部分,微微用力抽出,认真的说,“给我吧。”

  “不行。”冰室跟他较劲,用力抵抗着,这大概也是他发泄不满的唯一方式了。

  火神平时大大咧咧,对他倒是极有耐心,一手撑在桌面上分担着受伤膝盖的负担,一手轻轻摇晃着酒瓶要拔出来,不用蛮力,而是认真的商量着:“辰也喜欢的话,就用这个做炒饭吧。”

  大我原来比我更早接触这些事情吗?

  “辰也?”

  火神困惑的声音拉回了冰室的思绪,冰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含了一口果子酒,缓缓吞下,火神因为担忧冰室的情绪,放松了警惕,竟然被他得逞,气得大叫犯规。

  “……就喝一口。”清冷的酒液滑过喉咙,让他逐渐镇定下来,他不希望自己姿态太难看,变成霸着弟弟不放的善妒哥哥。所以,他逃避着火神的视线,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