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都不对,怎么讨好都不行,已经如此小心翼翼,却都是徒劳。火神积压的不满临近爆发边缘,他按压着怒火,用力扣住冰室的腰,柔韧的肌肉灵活如游鱼,差点被挣开,还好外套的布料毛茸茸,才勉强按住了。

  火神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严肃,明明知道不能说出口,却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

  “你……是不是根本不希望我过来?”

  “我没有。”

  “骗人……”

  冰室否认的太快,快的像谎言,火神闻言,心凉了半截,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确认冰室的反驳,可冰室只是沉默。

  火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一颗心埋在了雪里,扎满冰晶,还为他跳个不停,就算这样,也是怎么做怎么错。眼眶好热,快要落下泪了,也许来秋田就是错的,他这样想着,终于承认了自己是不受欢迎的访客。接受了这个事实,剩下的,就是努力控制着声线,试图不让自己太失控,火神忍着颤抖,生硬的说:“我要回去了。”

  “我要回去。”他重复着,不愿意承认,心里却生出一丝希冀,反驳是为了被反驳,离开是为了被挽留,这是失望到极点的,最后一场豪赌。

  “……这么晚根本没有车。”

  可是冰室的回答,终于浇灭了所有的希望,不是我想你留下来,也不是为什么要回去,是冷静到可恨的陈述着事实,根本没有车。火神听见了最不愿听见的答案,等于变相承认了他的猜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松开手,盯着冰室紧蹙的眉尖和看上去担忧的神色,退后一步,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走开。

  “大我!”他的声音好像紧张了起来,是真的还是错觉,火神分辨不清,终究还是放不下那点卑微的希望,无法狠下心永远离开,火神绷紧了背脊,捏紧拳头,逼着自己温和的说:“我下礼拜再过来。”

  搞什么?

  冰室一怔,奇迹般的没跟上火神的思维。或者说,从火神进门五分钟后,他就不懂火神在想什么,就算读的懂表情,也读不出表情的原因。大我很失望。这一点冰室懂,但为什么失望,他不懂。

  是因为我吗?

  那句话,推翻了毫无芥蒂的年幼时光,推翻了纯真的信任着自己的大我。憋在心里是一回事,一旦话说出口,传到大我那边是迟早的事。他知道了吗,如果知道了,一定是非常失望吧。

  他会怎么想?

  即使是冰室,也不免感到不安。“我想回到过去”火神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但火神怀念的过去,有无所不能的哥哥,有相互依赖的兄弟,有亲密无间的关系,而冰室,早已无法痛苦的维持无所不能的幻象。哥哥的尊严,一寸一寸被推翻,流泪的样子,他觉得非常丢脸,对于自然流露出侵略性的火神的亲近,不受控制的感到紧张或者感到高兴,全都让冰室无法接受。这感觉,比起驰骋的野豹一朝被捕被迫雌伏,甚至扒的底裤都不剩却还得对敌人微笑,来得更加尴尬,就算勉强照顾火神的心情,不得不完美的模仿着过去,过去对他来说终究是一种讽刺。不是不怀念,是理智不允许他过多的怀念,纠结的心态,最让他选择了逃避,害怕再次见到火神。

  火神的背影在远去,他走的很快,宽阔的肩膀有了男人的可靠感而非男孩的纤细,脚步虽然散乱却依然迅速,修长的身体蕴含着可怕的力量。处处昭示着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冰室双脚深陷雪中,寒冷的雪块隔着格子裤贴近皮肉,不知节制的汲取着冰室的温度,身体冷到失去知觉,仿佛被冰雪浇筑在原地,深陷牢笼,迈不开步。

  “大我。”他叫了火神的名字,寂静的晚上,声音里的担忧和慌张都很清晰,无法适应如此示弱的声音的他,很快选择了闭嘴,眼睁睁看着火神走过了路灯,快要消失在黑暗中。忽然,前所未有的慌乱席卷了他——火神迈过去了。光与暗的边界,阴影吞噬了他,那头的红发,在路灯下最后一次展露耀眼的颜色,接着熄灭在浓重的暮色中。

  还回来吗?大我说什么来着,下礼拜过来……

  可冰室忽然担心,如果让火神走了,下礼拜,下下礼拜,火神再也不会过来了。

  黄昏的预感没错,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今天之前,他也知道兄弟间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是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刺向他,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火神的身影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微风卷起高处的细雪,在兄弟拉开的距离中飞舞着,快要扯断这薄弱的联系,年少紧密相连的纽带,随着两人的远离越崩越紧,在即将断掉的前一刻,冰室终于顾不得许多,提高了音量:“大我,回来。”

  回来。

  夜风渐起,扯碎了冰室的声音,他也不知道火神是否听见,离开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反而更快了,最后变成了奔跑,冰室更加着急,终于按耐不住,准备向火神跑去,还没抬脚,只听见一声闷响,前方地面的雪猛地扬起,火神在雪地里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