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怎么做的,以前……

  冰室在记忆中搜寻着以往的例子,发现美国的几年,他们过着只有彼此的生活,从来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冰室内心纠结,面上不动声色,自然的转过身,把背后解放出来,决定直面危险。

  他一动,火神就警惕起来,大约是已经形成“哥哥会逃走”的印象,几乎第一时间,把手按在冰室的肩上,动作太着急,来不及控制力道,冰室反应也不慢,感到身体被迫后退的一瞬间,就反手撑住背后,可惜手掌下都是软绵绵的衣服,受力移动,阻止不了身体的下落,两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火神摁着冰室,撞进衣橱深处。

  因为被衣服包围的缘故,火神被熟悉的气息环绕,获得了瞬间的安宁,继而又因为意识到这是冰室身上的味道而焦躁,掌心按压的,是弹性良好的皮肤包裹的、比常人纤细的骨骼,形状优美,秀气到正合一握,柔韧的皮肤因为冰凉而显得异常光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柔软的发丝搔动着手背,一路痒到心底。满橱被搅动的柔软布料,遮挡了冰室的视线,只露出线条完美的下颌,这反而让火神感到轻松。

  面对冰室,火神以前是从未想过会被放弃,因此放心的顺从着。现在,他却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的笨拙。慌慌张张,被牵着走,做什么都瞒不过,逃不脱,捉不住。一切都是冰室的步调,想要被那好看的眼睛一直温柔凝视着,又害怕被凝视着,想要亲近,又忌惮着,矛盾的心理,只有在冰室看不见的地方,才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就算这样,也依然不想放手。

  “大我!”

  一定是大我凑的很近了,在观察我吗?

  他能推测出距离,却推测不出火神这么做的原因,心思百转千回,猜想着各种可能性,再一一排除,接着被自己的思绪搅乱,纷乱的想法中,只有不断传递而来的热量,霸道的昭示火神的存在。

  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冰室不由的屏住呼吸。大我在衬衫对面的两厘米?亦或一厘米?他不安的推测着,竭力后仰着避开火神,心里却不可避免的生出一星半点的高兴,很快的,他又为了这份高兴感到耻辱,简直憎恶起希望火神亲近的自己。

  “你在做什么?再压就要掉下去了。”

  冰室厌恶不安的感觉,有技巧的试图迅速结束尴尬的局面。兄弟的相处中,把握形势的走向,一直是他擅长的,然而这一次,平时听话的火神并没有如意料中的慌乱走开,反而更进一步,另一只也托住冰室,好像冰室真的只是担心掉下去一样,这样的火神,比以往更有压迫感,隔着衣服,兄弟二人形成了类似拥抱的姿势,越界的靠近,让冰室更加烦躁。

  不过解释还是会的。

  “我……”

  “啪。”

  火神刚说出口一个字,衣橱的横杆就在火神通过衣服间接施加的压力下,不堪重负地断了,充当遮挡的衬衫倏然落下,两人皆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尴尬的神色对上审视的眼眸,直白的慌乱对上故作的镇定,唯有默契深藏的苦闷与不安,在狭小的空间满溢,空气里传递的稀薄体温是唯一的安慰,但谁也没有觉察到对方的留恋。

  冰室呼吸困难,微微用力推开火神,火神一怔,抬头望着冰室,再迟钝也能感受到那张寒霜覆盖的脸上明显写着拒绝。拒绝?不敢深想被拒绝的原因,火神猛的松了手,慌慌张张的退后一步。

  刚才怎么就凑过去了呢。

  火神坐在被炉里,握着热茶杯,困恼的想着,冰冰凉凉的滑腻触感在指尖里打转,才离开一分钟,手掌就开始怀念,心跳不正常,脑子里转的念头似乎也不太正常。都是辰也太冷了。才会……身体比思维更早想要温暖他,却没想到他连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靠近也不给。推开的力道虽然不重,但是骨节修长的手抵在上臂的感觉分外清晰,火神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也许说好的和好,根本是假的。

  和好是假的,演技是真的。冰室弯腰在冰箱里挑挑拣拣,然后叼着半片结着白霜的火腿走了过来,满不在乎的吃进肚子里,就算这样,他露出的微笑也完美得无可挑剔,低头询问火神的姿势一如记忆中的优雅,关心的嗓音都还原的分毫不差:“冰箱的食材太少,我再去买一点,大我一起来吗?”

  冬天吃生冷食物,光着脚,睡衣随意穿穿,头发有两根翘起,对了,之前还喝冰饮,在外可靠的兄长,在家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这一切,火神悲哀的发现,一旦意识到和好是假的,纵使他对冰室的生活状态十分不满意,也失去了纠正的立场。

  甚至此刻的邀约,火神也疑心着冰室根本不希望他答应。那张冷静秀美的脸上,有冰雪般厚厚的面具,看不出任何痕迹。火神并不是会想太多的人,但面对冰室,不能不想多,即使,想破头也很难猜到他的心思。

  冰室一边换衣服,一边等火神的回答,他知道火神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欲言又止,一个劲的沉默。这沉默,让冰室为之前的邀请感到尴尬。不想去吗。冰室暗自思忖着,说不失望是假的,但火神真的去了又得费神与之相处。这样最好吧。他安慰着自己,脱掉睡衣胡乱丢在沙发上,然后捡起卷缩在角落的毛衣,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呛咳。

  “呜咳咳……咳。”

  冰室奇怪的望去,只见茶水撒了一桌,火神咳的满脸通红,撞见冰室的视线,急急忙忙的移开了眼睛,心虚的低垂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害怕我?

  完全理解错方向而不自知,冰室因为火神的疏远和害怕而火大,尽管理智一再告诉他这大概是争吵的后遗症,是正常的,感情上却不能接受。就算他对火神产生隔阂,他也无法适应火神对他产生隔阂。

  大我是无辜的。

  即使知道这个事实,冰室也不可避免的生了闷气,他愤愤踩进裤腿,拉上拉链。皮带搭扣搭上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房间清晰的吓人,火神擦拭桌面水迹的背影越发僵硬,脸红得快要滴血,可惜冰室看不见。

  “除了汉堡大我还要些什么?给你带回来。”

  开口说话的时候,冰室的情绪又全都收敛起来,语气稀松平常,因为直呼名字,用词显得亲昵许多。冰室问了这么久要不要一起去,见火神还不吭声,于是把他划定为不想去又不敢拒绝的范围,随手捞起外套,胡乱套了进去,一手搭在门把上,准备出门了。

  “等……等等,我要去!”

  眼看着冰室就要走人,火神才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掀开毯子,发出矮桌与地面摩擦的尖锐声音,冷风趁机钻进被炉里,刚暖和起来的腿又如置冰窖,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丢开茶杯向冰室跑了过去。

  “这样不行。”

  “至少把围巾带上吧。”冰室沉默了一秒,判断火神大概不愿意穿紫原的衣服,只好妥协道,边说边抽出衣帽架上的围巾,顺手环在火神脖子上。

  原来指的是这个。

  火神松了口气,顺着冰室的动作理了理围巾,不经意指尖相撞,像惊动了好不容易探出头的兔子般,冰凉的手腕缩了回去。火神一怔,抬头想看清冰室的表情,忽然眼前一暗,黄昏的最后一点天光,把树枝的影子投射在室内的墙上,已背对自己的冰室,收回了按在灯开关上的手,推开了房门。

  “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