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霜雪的森林中,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棵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树干上盘绕着层层绕绕的藤蔓,将斑驳的树皮遮盖。伞状的巨大树冠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阻隔着空中的飘雪,形成一片无风无雪的静谧空间。

  “怎么了?”溥乌抱着怀里的猫咪,拇指在头顶细细地揉着,偶尔擦过长着细密绒毛的耳朵根。

  树下的角落里,一只漆黑的鸡崽紧靠着地面凸起的树根瑟瑟发抖。

  早在妖王带着满身杀气到场时,小小年纪却已经懂得审时度势的鸡崽便自觉的从猫咪头上下来了。

  有妖王在,没人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鸡崽也很清楚的认清了这个事实,没有试图悄悄溜走。

  溥乌也没管他,左右不过一只没什么能力的幼崽,翻不起大浪。

  自己家这只若是不及时安抚,他接下来的几天可就指不定要被烦成什么样了。

  “喵呜——!”魏淮嘴一张,就是一顿输出,别管什么黑的白的,反正什么可怜就往什么说,总之绝口不提是自己先动的手,甚至还有想把这口锅盖在鸡崽头上的意思。

  溥乌听到前面心里还很是有些愤怒以及对自家幼崽的怜惜,但听到后面,他就知道这些“喵喵”声中,多少是有些艺术润色了。

  恐怕润色的还不少。

  但他不能说,这种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顺着来,猫咪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顺便发表自己的看法。

  当然,是赞同猫咪的看法。

  在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告状与安抚之后,魏淮终于安静下来。

  表面的宁静有时候却只是其内在波涛汹涌的掩体,真正真实的存在从不轻易现于人前。就比如此刻的魏淮,心中莫名其妙的压抑不住的怒火来势汹汹,似有燎原之势,却无法究其源头。

  精神上激烈且陌生的情感令魏淮有些无力,猫咪半合着眼,神情看上去有些恹恹欲睡,白色的毛发上光泽暗淡了些许,平日里比本体还要活泼的尾巴也无力地垂在溥乌屈起的小臂上。

  溥乌似有所感,低头看了看,又不放心地用神识扫过猫咪的全身,确认没有什么走火入魔或是误食毒草的症状时,才抚了抚毛,转身带上小鸡崽。

  或许是刚刚运动的太激烈累到了吧?想睡觉也很正常。

  这么想着的溥乌捏着乌漆嘛黑的鸡崽朝寝宫飞去。

  隔壁家的凤凰崽子,暂且给魏淮做几天的伴好了,既能当陪练,还能帮着他消耗过剩的精神,一举两得。

  等那只秃毛鸟上门来要崽的时候,他该提点什么要求好呢?正好能给魏淮充实一下私库,等到了他能化人的时候,当做成人礼送出去正正好。

  回了房,溥乌掐指捏了一只灵鸟向隔壁凤凰传信,随后便将魏淮放在了铺着黑色毛皮毯子的实木床上。

  至于那只不知道怎么回事误入他领地的小鸡崽,则是被溥乌用灵力在脚上拴了根绳,系在床脚。

  待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溥乌又将猫咪抱在自己的怀里,一路从耳朵尖抚摸到尾巴尖。“怎么还被个崽子欺负了?最近疏于练习,等过完了冬天,训练就加倍。”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过于生硬,怕引起猫咪的逆反心理,溥乌缓了缓语气又道:“我们慢慢来,不然以后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小心又被欺负了去。”

  说话间,猫咪的毛已经被完完全全的顺了三次。

  这会儿怎么这么安静?难道是真的累到了?

  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头的溥乌皱着眉又扫了一遍魏淮,却依旧没有发现哪里出了问题。

  魏淮金灿灿的眼瞳此刻没有泄露分毫,完全的闭上了,脑海里影影绰绰的各色片段闪的飞快,脑仁刺痛无比。

  一瞬间记忆画面显示着纷飞的大雪与狂风,各色穿着繁复衣衫的人,气势不凡,下一瞬间却又显示着陌生的环境,穿着怪异却又令他感到有些熟悉的人,来去匆匆。

  各不相同的记忆碎片轮番交替,光怪陆离的世界在眼前晃出虚影,时间与空间在此刻扭曲,一秒钟都显得格外漫长。

  草木默默生长,却难以分辨出时间的痕迹,窗外渐消的霜雪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叮!系统重启中……]

  [加载百分之三十……]

  [加载百分之五十七……]

  [数据库加载失败,是否重新导入?]

  [规定时间内未做出回答,默认是]

  [数据库导入成功]

  [系统加载完毕,祝您旅途愉快!]

  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在地上投下几道带着花纹的阴影,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魏淮朝着窗边挣扎着试图睁开眼,却在刚刚眯了个缝隙时又迅速地合上了。

  什么玩意儿?这么刺眼?

  他默默地翻了个身,熟悉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再次尝试睁眼。浓密而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像振翅欲飞的蝴蝶一般,随后,蝴蝶又默默地合上了翅膀。

  不行,还是好刺眼。

  一抹金色涌出却又很快消失在合起的眼皮下。

  魏淮揉了揉眼睛,擦去刚刚受到刺激而不自觉流出的一点眼泪,又仔细地挤按了几下睛明穴,这才蹙眉睁眼。

  周围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身下的床柔软顺滑,触手之处绵密的皮毛温暖又舒适。偌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魏淮坐起身,扫视周围,确实都没找到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

  不太对劲的感觉,他皱了皱眉,不准备留在原地坐以待毙,手一撑就想下床。

  雕花的实木床大约高六十厘米,下个床也就是一伸腿的事,魏淮自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心理准备,腿一伸就自然而然的做好了踩在地上的准备。

  也因此,他一脚没有踩在地上的感觉就变得十分强烈。

  不仅如此,魏淮甚至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从高空掉落一般,感觉有些不太舒服的失重感。

  “……?”怎么回事?

  随着“咚”的一声,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落在地上。

  好在地上也同样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魏淮突然摔落在地,也没有感觉到特别的疼痛。但这样离奇的感觉已经足够让人感到惊诧。

  “喵呜~?”

  什么玩意儿?

  魏淮震惊了。

  他不死心地又看了看周围。

  确认了只有他一个人之后,尝试着张嘴——

  “喵呜——”

  很好,叫声硬挺了些……但果然还是很奇怪吧?

  白猫瞪大了金灿灿的猫眼,琉璃般通透的眼瞳像宝石般流光溢彩,闪着细碎的光。

  什么玩意啊?

  魏淮低头看了看自己,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

  眼前的毛爪毛色纯白,没有一丝杂毛,翻面粉嫩嫩的肉垫纤尘不染,藏匿其中的指甲闪着锋利的流光。

  很漂亮且具有杀伤力的爪子。

  但不该长在他身上吧?!

  圆乎乎的白色猫咪伸出试探的脚,身体像是有记忆一般熟练的动起来,没有出现魏淮预想中的前脚拌右脚的糗事。

  魏淮把注意力从周围陌生的环境中收回来,迈步朝池塘走去。

  清澈的池水清可见底,水至清则无鱼的说法在这里似乎并不奏效,几尾红彤彤的游鱼悠哉地在水中游荡着。

  猫咪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看起来似乎十分可口的红烧鱼上收回来,转移到水中自己的倒影之上。

  圆乎乎的圆脸一眼看不见下巴,软绵绵的毛发厚而绵密,随着微风轻轻飘动,头顶上一对三角形的尖耳微微颤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绝不能是正常人类的长相。

  这什么东西?魏淮死死盯着眼前的猫咪倒影。

  猫能长这样?

  这他妈怎么像是豆腐长了毛似的?

  他难不成是块毛豆腐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