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魏淮跟沈贺州的关系算是往前迈了一大截。

  但沈贺州依然有些不满。

  “你就没什么表示表示的?”沈贺州全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来两条胳膊,头上戴了一顶白色的棒球帽,大半张脸藏在纯黑色的口罩下,普普通通的白色T恤外加黑色的运动裤,踩着一双魏淮看不出牌子的板鞋,走的虎虎生风。

  魏淮只觉得心惊胆战。任是谁旁边跟着一个大明星在马路上闲逛,恐怕都会有这种感觉。万一被认出来了,简直可以说是大灾难。

  “不是,咱们下来干啥啊,万一被人发现了呢?”魏淮在旁边心里七上八下的,正主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硬生生给魏淮看出了一点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意思,哪还有心情听沈贺州说了什么。

  他们原本打算选一个两个人都比较空闲的时间出来,联络联络感情,换一种说法勉强可以算是约会。但魏淮原本想的是开车出去,找一家私密性比较的馆子,日料或是私房菜,什么都好,总之只要不在很多人面前露面就行,但谁知道沈贺州不知道在哪个停车场里把车一停,就带他来马路上闲逛。

  这是身为一个明星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沈贺州瞥了一眼魏淮,眉头皱的要有山高,很不高兴的样子,“你还没回答我,你就没什么表示表示的?”

  他黑黢黢的眼睛状似在周围高大的建筑物上乱瞟,实际上每隔几秒钟都要绕到魏淮脸上转一圈,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魏淮就在旁边装作自己没听懂的样子,看看这摸摸那,总之就是不看沈贺州。

  其实他知道沈贺州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他说点好听的,比如亲口说明白现在两个人的关系,或者是自己对他的明确的感情之类的。魏淮也清楚,估计是上次沈贺州自己已经摊开了,说明白了,所以也想听他说几句。

  但是吧,人有的时候就是有点矫情,有些话过了那个点,想再说出来就总感觉差点什么似的。

  魏淮回想起周六的下午。

  同样亮洁如新的白色瓷砖地板,空气中弥漫着一点点柠檬味清洁剂和香薰混合的味道,天花板上垂吊着外形简单的黑色吊灯,和周围白色的装饰基调形成十分冷淡的简约感。

  依旧是狭小的隔间,甚至比起酒店超规格的大小,这家工作室的空间还要更小一点,门下的缝隙中依稀可见两双不同颜色的皮鞋,在光线的照射下显得皮面锃亮如新。

  “……”魏淮挫败着一张脸,金色的发丝松散下来,地上依稀可见一个黑色的橡胶圈。他靠坐在马桶水箱上的样子莫名有几分颓靡,头顶的灯光照下来,形成一圈光圈,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淡淡味道更带一份绮欲。

  “你可别和我说,”沈贺州的声音响起,显得十分冷淡,透着一股和他现在狼狈样子不相符的优雅感,“你又后悔了。”

  他的咬字十分清晰,听在魏淮耳朵里就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那倒没有。”魏淮干笑两声,他真没那意思,这都这样了,他再装,那不就成了渣男吗。

  沈贺州瞥他一眼,见人真没有后悔的意思,这才放缓了自己的声音,“那好,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我想和你在一块,不是什么朋友之类的在一起,是每天晚上能睡一张床上的那种,你懂吗?”他舔了舔唇,手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攥着团餐巾纸擦拭,像是转移注意力的下意识的动作,“反正进来之前我问过你了,你既然什么也没说就跟过来,那就表示你同意了。”

  “总而言之,这事就算成了,你应该没意见吧?”沈贺州又瞟了一眼魏淮,然后视线停在他的脸上不动了,目光紧紧盯着魏淮的眼睛,在魏淮看来,就像黑夜中突然亮起那么一点火光一样明亮。

  他缓慢的点了点头,都这会儿了,心里早就接受了也犯不着搞反悔那套,多没劲啊。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大大方方承认算了。魏淮这么想着。

  沈贺州看见他点了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但同时又显得有几分呆滞,“……那就好。”

  他自顾自的念叨了几句,魏淮看不下去了,突然就有一种冲动。他伸手按住沈贺州的后脑,两个人亲到一块,或许是为了发泄自己心里莫名的感情,动作间都十分激烈,灼热的呼吸烫的吓人,舌头勾勾缠缠间,刚刚平复的火又冒了上来,互相抱着摸摸蹭蹭,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我喜欢你。”沈贺州和魏淮喘着气分开,他的眼神亮晶晶的盯着魏淮,十分认真,认真到魏淮都要跟着脱口而出那么一句,而沈贺州明显也十分期待。

  就在这紧要关头,魏淮嘴唇动了动,眼看就要说出去了,偏偏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开门声。

  “也不知道老板哪去了,卓总刚刚去找人也没找见,都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开工呢?”

  “谁知道,估计有事吧,反正咱照拿钱,也不损失什么。”

  两道陌生的声音紧随其后,魏淮回过神和沈贺州紧紧靠在一起,不敢出声,嘴巴闭的死紧。

  沈贺州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早知道就应该在门口挂一个正在维修的牌子。

  这两个人估计是在这里的工作人员,等着沈贺州回去拍照,中途来上个厕所。只是他们恐怕想不到,找了半个多小时的人此刻就在他们的隔壁,旁边还站着个野男人。

  外面的声音还在聊天,魏?野男人?淮心里都快紧张死了,生怕旁边的隔间进来人,万一蹲下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旁边有两双鞋,他就算有十张脸都不够丢的。

  所幸门外的两个人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在门外传来两道水声之后,他们的声音也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不见。

  魏淮松了一口气,转头就看见沈贺州面色幽幽的盯着自己。

  “……你干嘛?”他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有点兴奋的沈贺州。

  “哦,没什么,”沈贺州视线移开一瞬,又很快转了回来,舔了舔唇,“就是,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说吗……”

  “你,现在人都走了,你可以说了。”他抬着头,身姿都站的笔直不少。

  魏淮的视线从他那双鸦黑色的眸子上移开,故意装看不见其中的期待,“哦……你说那个啊。”

  “那个,是你看错了,我没有要说的。”说着越过沈贺州打开了门,先一步出去走到洗手台前,欲盖弥彰地洗了洗手,假装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话。

  身后的沈贺州呆了一下,像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过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道:“魏!淮!”

  “哎,咱们也该走了,你不是还要拍照片吗?”魏淮装聋装傻,就是不搭腔,“你不走我就先走了,我还回家呢。”

  混蛋!每次都耍人,这手我也不想要了,下次自生自灭去吧!

  沈贺州越想越气,看着自己的手跟看什么杀父仇人似的,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袖口一圈,晕出一道深色的痕迹。

  “好了好了,”魏淮虽然看的心慌,但也只能缩了缩脖子上前安抚,他关了水,把沈贺州的手拿出来,抽了两张纸擦了擦,“差不多就好了。”

  “咱也不能浪费水资源。”

  言辞之间十分恳切。

  恳切到沈贺州都有点怀疑他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单纯就想气死他。

  那天之后魏淮也忘了后来干了什么,大概就是他先打车回了家,然后沈贺州继续拍他的照片。

  “你发什么呆呢?”

  胳膊上突然传来的力让魏淮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停在斑马线前面,旁边包裹的严实的沈贺州拽住了自己的手臂,对面红绿灯显示着一个红色站立的小人。

  “走路不看路你在干嘛?要不是我拉你,你就过去了知不知道。”沈贺州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点狐疑。

  “哈哈,没干什么……”魏淮讪笑两声,“就是想起来点事。”

  “什么事?”沈贺州眯起了眼,看着魏淮的眼神十分不善,“你可别跟我说你在想别的人?”

  跟他出啦约会还想着别人?沈贺州默默捏紧了拳头。

  “没有没有,”魏淮匆匆应付两声,拉着沈贺州就往前走,“绿灯了,快走吧。”

  沈贺州有心想再问,却也不能停在那里,免得挡了别人的路,只得作罢。

  过了马路他再问,魏淮却是怎么也不肯说,气的他两条腿迈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又超了魏淮一大截。

  魏淮也不着急,反正过一会儿沈贺州自己就会停下来等他,这会他要是追上去,估计沈贺州反而要跑起来了,到时候更追不上。

  他看着前方沈贺州气哄哄的背影,没忍住笑了一下。

  “我喜欢你”这种话,要他怎么说?

  说出来总感觉是在自己以前信誓旦旦的直男身份上无情鞭笞一般,多少还是有点有失颜面。

  以后机会多的是,就当他矫情吧,反正现在是说不出口。想着沈贺州期待地望着他,随后又没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像个憋气的河豚的样子,魏淮眼里又溢出些璀璨的笑意,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抱歉了,真的没办法啊。

  实在是,

  太难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