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首肯的商蟠大喜过望，忙是道谢一番。
老人则是起身，被其儿子搀扶着，带领商蟠和刻晴一同前往内院子的深处区域。
内院打扫得当，路面石板小路鳞次栉比，瞧着倒也是令人心旷神怡。
“要不要把我的学堂外面也打整一番？”
商蟠一边看着一边思考，但碍于资金原因，只能摇头作罢，等到以后有机会再说。
他并非第一次在心里说出这样的话，可每一次都是抛之脑后忘记了去，因为对于商蟠而言，闲钱是永远不会多的。
对于别人，商蟠很是慷慨，但在自己身上，商蟠便是显得吝啬无比，不然也不会把一件黑色衣服穿得发白。
更不会在自己的日常用品上和别人降价许久。
所以在某些商人的眼里，商蟠算是个很古怪的人。
但对待别人却又是如此慷慨，这样舍己为人的家伙的确是不常见，如果不是仙人的话，许多人都认为商蟠早就得饿死了。
来到一栋木屋前，几人走进去，越过门扉，其中古朴气息便是扑面而来。
里面竟是藏书繁多，类型多样。
“爷爷，这里我也可以进去吗？”
刻晴疑惑地看着自己平日里最为尊敬的老人，若是平日，这里可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必须保持安静和规矩。
“无妨，刻晴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你知道了，商蟠先生，请随我进来吧。”
说着，老人的权杖重重插入一处空隙之中，那地方极为隐蔽，即便是商蟠第一眼看上去也只认为那是个毫不起眼的图案罢了。
而在权杖插入，随后朝后一推，屋子中央尽头的书架突然沉入地下，后面便是一层一层的厚重石块阶梯。
几人走了下去，商蟠端详四周，空气中的干燥和温热感铺面袭来。
“这里有仙家法术运作？”
商蟠惊奇地环顾，最后把视线放在刻晴的祖父身上。
“商蟠先生，这书架上存放的便是我家族最古老的典籍了，请随意吧，刻晴你也随着老师一起了解了解吧。”
那中央尽头，乃是细长竹板所制成古籍。
而这竹板制书本也早就被淘汰于璃月历史之中。
商蟠将其握在手中，一股历史厚重感从手掌处传递。
“这就是璃月的传承吗？”
他轻声自问，然后将其上的麻绳拉开，为了让刻晴也能一起看见便是半蹲下身子，目光锁定在上面。
这本古籍上所记载的事情正好是自己父亲遇害后的一段时间。
“这些事情，我以前从来没听过。”
“我也是。”商蟠苦笑地回答刻晴。
那个时候自己已被帝君封在了琥牢山中，并且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导致那时的商蟠对后面发生事情几乎没有直接的印象，只能听后人口说。
但每个人口中细节不一，甚至不能做到详细描述，这信息对于商蟠而言毫无用处。
可这部典籍却有些不同，其中记载详尽无比，就宛如是本人亲临现场！
“难道刻晴先祖见过我父亲的遗体？”
竹板古璃文字一句话吸引商蟠的目光。
“身有黑纹，蛛网密布，见者惊觉，近者难受。”
旁边甚至还有对纹路的形象填补。
“黑色蛛网般的纹路？！”商蟠瞪大眼睛。
这是自己见到父亲尸体时并没有的症状！
黑色侵蚀的纹路，如同蛛网密布在身体上，这个形象和自己身上的侵蚀力量如出一辙，可父亲身上的是黑色的？而自己身上的则是紫色偏多，是记载者看错了？还是这是两种不同的能量呢？
但商蟠几乎可以确定，如果是如同蛛网般的痕迹，八九不离十便是暗之外海的深渊之力。
可自己的父亲身上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痕迹，自己父亲从未离开过璃月，这种能量只有在暗之外海才能遇见，所以父亲是如何沾染这等恐怖能量的呢。
“难道？是有人故意将其打入我父亲身体内的？”
这个可能性极大，商蟠的瞳孔都在此刻微微竖起，表情肃穆。
“老师？”
那声呼唤，让商蟠长舒一口气，神色逐渐恢复，然后继续看下去。
可惜后面所讲的事情便是和刻晴先祖与帝君有关，和自己父亲关联倒是不大。
不过商蟠仍然是将其翻阅完毕，以防遗漏，最后和刻晴一起站起来，将麻绳重新系好后放回原位。
回过身去，商蟠气息微沉，开口道：“多谢各位的帮助，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看着就要离开的商蟠，老爷子道：“先生何不吃了晚宴再走？”
驻足回头，正好和刻晴期待的目光对上，心中的沉闷略微缓解。
“如此，在下却之不恭。”
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果然是和深渊扯上关系的魔神，但只是这样的线索，根本毫无指向，只是稍微缩小了范围。
但也正如之前和帝君聊天时说的一样，如今璃月魔神，封印的封印，死去的死去，还有的已经逃离到了暗之外海，踪迹全无。
这场真凶之路恐怕还有不短的路需要走啊。
那怕是如今商蟠的心性，也是感到无比沮丧，但他很快振作些许，毕竟这千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本以为真凶在眼前，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甚至在以往，自己甚至不曾知道父亲身上还有过那样的侵蚀能量。
晚宴时，商蟠虽然礼貌待人，满脸堆笑，刻晴在对面却看得出来，自己老师的神色似乎很是疲惫，之前自己可从未见过老师有那样的表情。
散宴后，刻晴送商蟠离开时有些担心：“老师，你没事吧？难道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线索吗？”
“并非如此，我的表情这样明显吗？”
“不，我只是这么感觉而已。”刻晴说。
商蟠有些愣住，只是感觉吗？这孩子的直觉还真是敏锐。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你回去吧，剩下的路，老师一个人可以走。”
“嗯，老师你路上小心。”
大门合上，商蟠身边顿时空寂不少。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
他长叹一声，上路准备回家。
但走在万民堂附近时，突然想起凝光可能还没有吃饭，于是走进去，寻了个空位。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万民堂中的食客不多，坐于空位，看着周围人数少少，一抹残阳光芒从窗户处射入，照耀着商蟠的身影。
“卯师傅，麻烦你做些菜，送到我学堂.....不了，等下我自己带回去即可。”
见商蟠声音略微低沉，卯师傅只是点点头应下后便开始忙活。
“喔，卯师傅，麻烦再给我一碟茴香豆，温一壶酒。”看書喇
“好勒！”
不多时，那下酒小菜和酒水端上，商蟠拿起来缓缓斟上一杯，看着纯净泛着微微金光的酒液，他将其一饮而尽。
“父亲，您的真相我真的能找到吗？我枉活三千年岁，却连为父寻得公道都做不到，此乃不孝！”
“我纵然教书育人，全心为璃月建设付出，可商蟠无时无刻都在思念您啊，多么希望您能看见儿子今日的成就！”
仙人身体，本就不会有太多醉意，而商蟠此时也只是借着酒意吐出心中不快，以及沉淀千年的苦闷。
阳光消散，太阳下山，万民堂中人来人往，时间来到夜晚。
而璃月也即将迎来夜晚的热闹。
商蟠的一壶酒却仍然没有喝完，他慢慢地喝着，不断放空大脑寻得放松。
就在这时，万民堂的大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商蟠下意识地抬起眉目，只看海蓝般的秀发映入眼帘中，让他眼睛骤然睁大。
“甘雨？”
他惊觉已经到了这个时间，甘雨会在这时休息来解决晚餐。
而走进来的甘雨也瞧见正端着青瓷酒杯的商蟠。
两人四目相对。
而甘雨神色一动，视线扫过店内，去到了距离商蟠身边不远处角落里的一张桌椅上。
放下酒杯，商蟠心脏快速跳动，这是和甘雨好好谈一谈的绝佳机会，自己应该行动！
但四肢百骸和灌了铅似的沉重，商蟠重新低下头，给自己颤颤巍巍地倒了一杯酒。
原本已经放松不少的自己居然在这时又紧张起来。
这原是消遣的时间也变得不怎么自在了。
甘雨点了一盘素菜，由香菱端来放到桌面，商蟠撇了一眼，那菜的份量似乎比平常的多一些。
看着她拿起筷子，微微停顿一会儿后才下了筷子。
商蟠喝着酒，时不时地朝着她那边看一眼，但甘雨却只是静静地吃着自己的晚餐，一言不发。
“难道我真的要和甘雨就这么绝交了吗？”
商蟠皱着眉，虽然做着喝酒动作，但酒水却没有一滴入口。
脑海中是曾经二人一同玩耍，欢笑的场景。
草原上的奔跑，海中的畅游，以及自己被甘雨打下山崖时候的窘迫。
这些回忆，对于自己弥足珍贵，而现在自己却要因为自己的怯弱而让这一切永远离开自己？
当年自己因为冲动而导致一场误会，如今还要重蹈覆辙？！
“不可能！”
那怕她不原谅自己，但有些事自己必须要有所担当！
商蟠这时看向甘雨位置，却忽然发现她已经不在原位，已经是付钱出了店门。
看来自己又没有把握住机会啊，只能是下次了。
个鬼啊！
商蟠立刻起身付钱，带上给凝光的晚餐。
跑出门，直接朝着月海亭的方向前进，甘雨虽然平日不显山露水，但就这一会儿时间便是走出老远。
听见自己身后急促的脚步，甘雨回过头，一看是商蟠身影，顿时眼睛睁大，流露惊讶。
“商蟠先生你有事情吗？我还有工作....”
“我知道！但如果我今天再不说，那我就真的是个无能无用的男人了！”
甘雨粉紫的眸子一动，将身体彻底转过来，和商蟠面对面。
看着她的眼睛，商蟠一步步地靠近，动作却又显得轻柔，像是怕自己会将她吓跑似的。
他站在了她的面前，四目相对。
“我听过留云婶婶说过，我被封印时，你来寻我数千次之多，而我并非是不想见你，而是自觉没有资格见你，因为我的冲动铸成大错，我怎么可以，怎么还可以厚着脸皮称自己是你的朋友？你是如此美丽善良，而我那时根本没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后面我不辞而别，磨练自己，也是因为如此，我想着等着自己成长起来，等到自己不再是以前的那副样子后再来寻你，可很抱歉让你误会。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是我害怕被你讨厌啊，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
商蟠一口气说了许多，然后换气，继续说。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对不起，甘雨，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商蟠低下头，只能看见甘雨的小白鞋。
也不知道时间流逝多少，只是突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噗嗤笑声。
“你真是个傻瓜。”
商蟠抬起头，而望向甘雨正在用右手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光，而脸颊正泛着红润。
但她的脸上挂着笑容，一股释然的，开心的笑容。
“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你...为何这么想？”商蟠有些胆战心惊地问。
甘雨这时轻轻抽泣：“因为我也会做错工作，还会打瞌睡，而且会害怕孤单，我可没你说得那么好。”
“小时候还把你从山上打下去，你肯定会不开心。”
“啊不，那个我自认为是咎由自取.....”
“可把你打下山，万一受伤了很疼啊。”
这对话突然偏移许多。
商蟠有些困惑，而甘雨也不知所措，但对视良久后，二人皆是一笑。
瞬间，原本沉重的隔阂也烟消云散。
“甘雨，我为我没有及时向你道歉而道歉。”
“那些事情根本没关系，当年你因为叔叔过世本身就非常伤心，而我在那时也什么忙都帮不上，所以听说你被帝君封印，怕你一个人无聊，想去陪陪你。”
“那个时候我就是怕被你看见，因为我做错了事，是个罪人。”
甘雨这时语气突然有些严厉：“谁都会犯错，而且那件事不全是你的错，父亲与世长辞，不知凶手，换做是谁都会冲动的，而那个煽动挑拨你的人才是真正的奸邪之人！”
“谢谢你，甘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善解人意啊，但做过的事情就是做了，多说无益。如今在璃月当教书先生，我也是乐在其中。”
商蟠陪着甘雨朝着月海亭慢慢地走起来，突然想起来什么有些炫耀道：“怎么样，我和以前比起来是不是差别很大了？”
“嗯？感觉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呀。”甘雨回答。
“怎么...可能？”
“就刚才你冲过来时的模样和说话方式，和以前我过生日时候冲过来送我礼物的样子没什么区别嘛。”
“是...是吗？”商蟠哑然。
为什么她会记得这种事情啊？！
商蟠扯了扯嘴角，二人漫步走到月海亭的门口。
突然商蟠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轻柔地拉住，而后是垂眉的甘雨。
他露出疑惑表情：“怎么了？”
“那个.....我....”
“糟糕！”商蟠一下惊慌起来。
“怎么了？”
商蟠看着自己手里的餐盒：“我那学生可能还没吃晚餐，我得快回去别把她饿着了！”
不等甘雨再说，商蟠一边告别一边奔跑。
而独留在原地的甘雨仍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最终是化作温柔的微笑。
“终于又能和你说话了，商蟠。”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