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夏树在教室里抄书的时候, 收到了信息。

  是西岐真奈,《夏日》的女主角,在拍戏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因为年龄相仿,资历又早,在剧组里对她很是照顾。

  她发了一张照片, 是她在剧组里聚餐的合照。

  信息内容是:“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可惜还在剧组里拍戏,不过男主角请大家吃饭, 这是大家的合照, 我旁边那个就是他, 是不是很帅?”

  这个信息她记得, 当时她对感情一无所知, 真的以为西岐真奈是在让她夸合作的男演员帅,后来西岐真奈和男演员恋爱的时候, 她还觉得太突然。

  七里夏树回着信息:“确实很帅, 像是你喜欢的类型。”

  西岐真奈:“嘿嘿,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他对我也有意思,我觉得我们今天晚上就会在一起。你和敦贺前辈呢?”

  当时西岐真奈也问了这句你和敦贺前辈呢, 那时候她以为西岐真奈是信了传闻, 给她解释了一下她和敦贺莲就是前辈后辈的关系。

  她还好奇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觉得她喜欢敦贺前辈。

  西岐真奈当时的回复是:别人说你是因为敦贺前辈以前拍过的《柠檬》, 所以一直柠檬糖不离身。

  她当时打了很多字解释了一下她不是因为敦贺莲才喜欢柠檬糖, 但也没有多么放在心上,传闻而已, 又没有多么轰轰烈烈, 她新人一个, 连新闻版头都上不了。

  敦贺莲没有误会,现在她也已经退出演艺界了,以后就更不会有交集,所以这些传闻最后都会烟消云散,起不了什么浪花。

  反倒是……她现在有一点问题想问。

  七里夏树慢慢打着字:“如果你说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你男朋友会生气吗?”

  西岐真奈:“当然会生气啊!男孩子很霸道的,巴不得你的眼里只有他一个,就算走不到最后,恋爱的时候也会认为你的以后都属于他,才不允许你说什么以后要喜欢别人这样的话呢。”

  “……这样啊。”

  “咳咳,你恋爱了?”

  “嗯,是喜欢了很久的人,我故意问他如果我以后喜欢上了别人,他说只要我平安快乐,是不是喜欢他都没关系。”

  “啊?”西岐真奈好像也有一些为难,“这听起来好像很喜欢你,但感觉又不太对劲。”

  “你说男孩子很霸道……他这样好像一点都不霸道。”

  “那个……他有在其他方面很霸道吗?比如说不准你跟其他帅哥走得近之类的?”

  七里夏树想了想,回复:“我没有跟除了他之外的异性走得很近。”

  “那你试探一下?看看反应?”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遍可能性。

  五条悟,算了,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挺好的,可惜长了一张嘴。

  七海建人太正直。

  灰原雄太乖。

  老师……呃,太老。

  三年级的学长据说远途实践去了,最近几个月都不在学校。

  ……算了,好像也没有可以试探的对象。

  她给西岐真奈回信:“周围没有合适的异性怎么办。”

  “那你感觉他喜欢你吗?”

  七里夏树很确信:“喜欢。”

  “这样的话……我觉得,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冬天的夜色降临得早,还未到深夜,人间就已经布下浓黑。

  平安夜的教学楼空无一人,只有头顶的白炽灯散发着刺眼的光,时而接触不良的细微声音,成为了寂静里唯一的喧闹。

  “误会……那就太多了。”

  她这样回西岐真奈。

  其实那些算不上是什么误会,只是她没法对着这个夏油杰解释。

  她无法解释她的情绪状态为什么会变得要靠吃药才能稳定。

  同样无法解释,明明她从前从来不碰甜食,她觉得很腻的甜味,如今却成了缓解她心中苦闷的依靠,柜子里塞满了甜食。

  入学测试那天,看到夏油杰放出的咒灵是在盘星教所见的那个咒灵,她发烧做了两天噩梦。

  随口瞎说是因为那个咒灵太丑,显然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让人信服。

  他却假装相信。

  就像他明明早就发现她在吃药,却始终没有戳破。

  就像他早就察觉她不再吃柠檬糖,然而只是不动声色地不再喂她柠檬味的糖。

  就像他发现她开始嗜甜,也只是默默在她的零食柜子里多放一些甜食。

  夏油杰从来不问她。

  但是他连去年圣诞节送给她的花上面的卡片都认得出来,这些朝夕相处的习惯变化,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在他的心里,他是怎样理解她的这些变化,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夏油杰永远不会主动问她。

  他总是习惯在他的角度替别人着想,这些问题回答起来,她必定痛苦不堪,所以他不会让她解释。

  他宁可自己将那些疑惑埋在心底,即使那些疑惑会让他痛苦。

  看着自己藏在心底很久的人变成了这样,他却连为什么都舍不得问。

  他说他喜欢了她很久很久,是从什么时候见到她的,他说今天晚上和圣诞礼物一起告诉她。

  其实不用他说也知道,那必定是早在福利院第一次见面之前。

  宫村老师曾经说过,他之前的假期一直在做一些零碎的事攒钱,在那个暑假主动提出要来她所在福利院,走的时候,把他攒了很久的钱包都给了她。

  从前只觉得奇怪,现在好像已经说得通,原来他早就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远远看着她,直到那个夏天才来到她的面前。

  那么在那之前的日子,又有多远呢。

  她仍然记得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月色,深夜,虫鸣,轻风,他在阳台上微微仰头看着天上高悬着的月亮。

  在看向她时,温柔的侧脸却像是拓上了一层寂寞的影子。

  他说,因为我的月亮现在好像不快乐。

  即使已经在一起,即使已经用最亲昵的方式拥抱,但是她和夏油杰在装聋作哑这方面却格外默契。

  他不问,她也假装什么都没有。

  横亘在她和夏油杰之间的隔阂,好像一条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河流。

  即使假装不存在,那些无法解释的事实也仍然挡在他们之间,他们只是假装心无芥蒂。

  所以他说。

  那我就在不会打扰到你的地方,继续喜欢你。

  只要你平安快乐,是不是喜欢我都没关系。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他随时准备好了失去她。

  “——嗡。”

  发呆的时间过长。

  直到桌面上的手机振动。

  发来信息的人不是西岐真奈,也不是夏油杰。

  而是灰原雄。

  “我听学长说你被老师留在教室里抄书了,现在抄完了吗?”

  七里夏树心中有预感,灰原雄不像是没事问她这些琐事的人,她只回了一句:“抄完了。”

  “那我把地址发给你吧。”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定位。

  其实七里夏树知道地址,是在五条悟家的一个私人别墅,夏油杰在到了之后就已经给她发了地址。

  她缓缓打字:“夏油杰呢?”

  灰原雄:“夏油学长在跟大家喝酒,喝得有点多,我们劝不住他,所以我才想问问你这边怎么样了。”

  七里夏树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包,顺手把抄好的纸拿起来,路过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控制着咒力放进了班主任的桌子上。

  在过去的路上,七里夏树给夏油杰发了信息。

  “我抄完了。”

  然而没有回信。

  冬夜的街道有些冷,而今天是平安夜,街头巷尾都是行人,沿街所有的店都装饰成了圣诞节的气氛。

  她坐在前行的车厢里,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热闹喧嚷。

  手里握着手机,始终没能等到回信。

  到了五条悟家的私人别墅,她给灰原雄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到了门口。

  灰原雄立马跑下楼接她,依稀还能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他问了一句夏油学长呢,然而后面电话就挂断了。

  最后跑下楼接她的还是灰原雄。

  天气冷,灰原雄跑过来的时候还呵着热气,他带着她上楼,一边说道:“夏油学长喝了很多酒,现在好像不太舒服,五条学长已经把他挪到旁边的房间休息了,我也就没去打扰他。”

  “嗯。”

  很快就到了他们玩的房间,一推门,房间里的人都朝门口看。

  然后是五条悟大声朝着里面的一个房间叫道:“杰,女主角来了,你别睡了!”

  结果是被旁边的家入硝子给教训了,“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玩你的游戏。”

  五条悟:“啊?我怎么了,我——唔——”

  家入硝子直接塞了个甜点在他嘴巴里,然后抬头对七里夏树笑了笑,指着左边的方向:“夏油在里面,喝了酒不太舒服,在里面休息,你去看看他吧,我们说什么他也不听。”

  七里夏树微微颔首,“好。”

  她看了一眼左边的房间,门紧闭着,像是与世隔绝的堡垒。

  她几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口气,朝着房间走过去,缓缓推开了门。

  不同于外面的热闹,这个房间安静得近乎冷清,房间里昏暗一片,没有开灯。

  随着她关上门,也将门外的音乐和嬉笑声隔绝在外,周围顿时静了下来,如同没有了心跳和呼吸的寂寞。

  “杰?”

  她站在昏暗的房间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她抬手,打开了墙壁上的灯的开关。

  房间里顿时亮堂一片。

  夏油杰躺在床上,紧闭着眼,黑色的发梢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似乎是灯光刺眼,又或者是酒精让他不舒服,可以看到他抿着的唇和眼睫颤动显得痛苦而不安。

  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有些随意,似乎只是随手一盖,又或者是他自己无意中将被子掀开,露出他穿着衬衣的肩膀,领口的扣子已经解开,松散间依稀可见他皮肤白皙。

  房间里开了暖风,七里夏树把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衣帽架上,走到了床边。

  她俯身靠近他,将他凌乱在脸上的头发拨开。

  然而她的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脸,夏油杰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中,他的眼睛有一瞬的茫然。

  看清是她之后,他似乎醒了点神,开口时,声音沙哑:“夏树……你来了。”

  他试图撑着身体坐起来,但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七里夏树伸手去扶着他。

  坐起来之后,被子也滑到了腰,露出了他只穿着一件衬衣的上半身,扣子解到了第三颗,胸口微敞。

  他却暂时顾不上这个。

  他伸手摁了摁额头,面色看起来仍然有些难受,稍微清醒一些之后,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捂在手掌心里,抬头问她:“对不起,我睡着了,没去接你。你的手好凉,路上是不是很冷?”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又在泛酸,她极力克制着,问他:“冬天路上冷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怎么第一句话就问我这个?”

  “我害怕你生病,”他开口时声音仍然有些低哑无力,笑容也因此显得有些勉强,“你不喜欢运动,又挑食,体质很容易生病,到时候我——”

  “……夏树?”

  他的话没说完,整个人被忽然的拥抱住,他下意识去扶着她的腰,生怕她摔倒。

  见她久久抱着自己不动,他笑了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了?”

  “你别总是担心我怎么样,你能不能也担心一下自己?”

  “我吗?”他仍是微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七里夏树松开他,坐好盯着他,“那你今晚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他淡笑道:“玩游戏输了,所以一直在喝。”

  “是吗。”

  “嗯。”他笑眼柔和,“可能今晚运气不怎么好,所以一直在输。悟不能喝酒,所以他的惩罚我也替他喝了。”

  见她抿着唇满脸不高兴,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用哄的语气慢慢说:“不用担心,睡一觉就好了。只是,说好要给你的礼物,可能要推到明天了,我现在头有一点晕。但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等会儿回去给你。”

  “夏树?怎么了,是不高兴了吗,那我现在去跟悟说一声,我们现在就回去。”

  他说着,伸手去掀被子。

  七里夏树也没拦着,看着他慢慢从床上下来,站起身的时候,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再往前走几步,差点撞到柜子上。

  她终于看不下去了,把他拉回来,推回床上,盖上被子,把他又扔进了被窝里。

  她伸手在他面前问:“这是几?”

  夏油杰一怔,而后浅笑道:“夏树,我没醉得那么厉害。”

  “问你这是几。”

  “五。”

  “这不是五。”

  “嗯?”

  “这是一巴掌。”七里夏树一爪子扣在他脑门上,“给我乖乖躺着吧你,自己都什么样子了还管我。”

  看着夏油杰的表情有片刻的失神,她满意地收回手。

  顺便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夏油杰,我不是没有你的照顾就活不下去的小孩,也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人。”

  顿了顿,她说:“你不要总是什么都先考虑我,看到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

  他仍然只是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看起来有些迟钝的失神,那张总是温柔又沉稳的脸在此时像是懵懂的小孩子。

  七里夏树转身准备出去,手腕被夏油杰从身后握住。

  她解释:“我出去给你倒杯水。”

  他没有松开手,七里夏树无奈又回来,坐到他旁边,“我去倒杯水就回来,很快。”

  夏油杰仍然没有松开,牵着她的手贴着他的脸颊,他的黑发散落在她的手腕上,温柔而凌乱,像他醉梦中的呢喃呓语。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你可不可以——”

  “我喜欢你。”七里夏树猜到他要说什么,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我喜欢你,夏油杰。”

  像是得了糖的小孩,他的眼角慢慢爬上笑意,这才放开了她的手,“那我等你。杯子在哪可以问硝子,你倒水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烫到手。”

  七里夏树去外面接水, 大家都还在玩,每个人的脸上贴满了纸条,看起来是玩游戏的惩罚。

  她状似无意得问:“你们的惩罚是贴纸条?”

  家入硝子回答她:“是啊, 明天虽然是圣诞节,按理说是放假,但是这种人群密集的节假日也是诅咒最方便袭击的时候, 所以大家都不敢太放肆。”

  她笑了一下:“夏油最近大概是压力太大了吧,所以就由他喝了。他现在怎么样,醒了吗?”

  七里夏树嗯了一声, “算是醒了吧, 但是还有点不太清醒。”

  “正常的, 他喝的是五条家珍藏的酒, 后劲很足的。”

  她又问:“他最近……有什么压力很大的事吗?”

  家入硝子想了想, “这我倒是不清楚,他很少主动跟别人说自己的烦恼, 夏天的时候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问他他也说只是苦夏。不过你问的话,他应该会说吧,你可以自己问一问。”

  “好,……, 我会问一下。”

  她握着水杯, 回了房间。

  推开门, 房间里的灯没关, 夏油杰安静地躺在床上,轻合着眼, 眉心紧皱,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济, 疲乏无力。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他睁开眼,打起精神来对她温柔笑着:“你回来了。”

  七里夏树嗯了一声,正要走过来,这时候她身后的门被人敲了几下。

  她回身去开门,见到的是五条家的佣人,刚刚在外面见到过。

  对方毕恭毕敬地说:“少爷说,左边的柜子里有你们可能需要的东西,如果尺寸不合适,可以告诉我,我出去再买。”

  七里夏树怔了一下:“什么东西?”

  对方干咳了一声,略显尴尬:“您可以自己找找看。”

  说完,对方就离开了,临走前还贴心地替她关上了门。

  她懵懵地回到床边,把杯子递给夏油杰之后,开始打量着这个柜子。

  “我们可能需要的东西?”她一脸纳闷,“我们需要什么,醒酒药吗?”

  “嗯?”夏油杰的声音略哑,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什么?”

  “刚刚,佣人跟我说,五条悟让他来告诉我这个柜子里有我们可能需要的东西,如果尺寸不合适可以告诉他,他出去买。”七里夏树蹲了下来,柜子有两层,她不知道该开哪层,“你刚刚没听到吗?”

  “没注意。”夏油杰了解五条悟,他笑了一下,制止道:“夏树,别找了,不用听悟乱说话。”

  “啊?为什么是他乱说话?”七里夏树停下动作,好奇地问:“虽然那家伙说话是很讨厌,但是,……他这样说让我有一点好奇,什么东西还要分尺寸?”

  她拉开了第一层抽屉。

  只有几包纸巾。

  她去拉第二层抽屉,还只来得及拉开一条缝隙,连里面是什么都看不清,夏油杰放下水杯之后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动作拦了下来。

  在七里夏树疑惑的目光中,夏油杰淡淡笑了一下:“大号小号而已,很多东西不是都分尺寸吗。”

  “也是。”她正要收手,恍然抬头:“你知道是什么东西?”

  夏油杰淡淡别开眼,眼睫垂下,难得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些为难。

  他用尽量平常的口吻说:“猜得到。”

  “那不行,你都知道是什么,那我也要知道。”七里夏树把他的手挥开,迅速拉开了抽屉。

  然后她看到的是,几个……盒子?

  她随便拿起来一盒,上面写着的是英文,她有点看不懂,“这是什么,糖吗?”

  “不是。”

  夏油杰从她手里把盒子拿走,拆开了上面的塑封,从里面拿出一枚,放到她手心里。

  “是给我用的。”

  “……”

  七里夏树感觉掌心的东西很烫手,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虽然她之前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现在大概也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满脸发热,问:“那,那你要用吗?”

  说完她也觉得这句话问得不对劲,连忙要改口:“我就随便问问……”

  然后她听到夏油杰低笑了一声,他扶着床沿慢慢起来,因为喝了很多酒,他的举动比平时迟缓很多。

  就这么短暂的几秒,七里夏树感觉周围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度。

  夏油杰俯身将她手里的那枚避孕套拿走,连同着盒子一起放回了柜子里,把抽屉关上。

  而后,他揉了揉她满脸发红的脑袋。

  “我明白了,以后,我会在宿舍里准备一些。”

  他的眼睛柔和,不同于平时,此时多了几分带着醉意的潋滟和纯粹,他淡笑着:“今天就算了吧,今天喝了太多酒,我怕会吓到你。”

  七里夏树感觉自己的脸又多烧了几度。

  他说完,又慢慢躺了回去,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上,黑发柔软散乱在枕头上,微微闭眼时眉心是疲惫的蹙着。

  她仍然蹲在抽屉旁边,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雷渐渐平静。

  夏油杰睁开眼时见她还蹲在抽屉前发呆,嘴角弯着浅笑,“夏树,蹲着不累吗?”

  “哦……”她回神,缓缓坐回床边。

  刚刚坐好,夏油杰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向自己揽近。

  他就这么看着她,只是微笑,也不说话。

  七里夏树不由伸手去戳他的脸,他仍是静静地看着她微笑,任由她戳来戳去。

  他眼角弯着,眼睫微垂,在眼底落下一片温柔的影子,整个人看起来很乖,满眼依赖,跟他平日里那副总是在照顾别人的成熟沉稳大不相同。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现在是醉了还是醒着?”

  他微微笑着,声音低柔,搂着她不放:“都有吧。”

  “那这是几?”她又伸手。

  他看了一眼她伸出的五根手指,略有些无奈:“你还想整蛊我。”

  “没有,这次是真的问数字,你说这是几。”

  “五。”

  “那这个呢?”

  “四。”

  “这是三根手指吗?答是或不是。”

  “是。”

  “这是两根吗?”

  “是。”

  “这是一根吗?”

  “是。”

  “你是因为我而喝酒吗?”

  “是,……夏树?”

  他错愕地微微睁着眼,因为酒精而略缓慢迟钝地眨着眼,解释道:“刚刚没注意问题……你别多想,只是玩游戏输了。”

  七里夏树没听他的解释,问道:“喝的是什么酒?好喝吗?”

  “味道还好,喝的时候口感不错,只是后劲有一点大。”

  “那我也尝尝。”

  夏油杰阻止道:“别,头会很晕,你还是不要尝试了。”

  “哦,是甜的吗?”

  “有一点甜。”

  她弯了弯唇角:“那我更要试试了。”

  “夏树,算了吧,真的会头晕。”

  七里夏树伸手去抚平他皱起来的眉,指尖从他的眉眼轻轻向下,划过他的侧脸,嘴角,下巴。

  然后再向下,碰到他的喉结,感觉到他微微的滚动,再往下,是锁骨,还有微敞的领口下坚实的胸口。

  她的手在这里停了下来。

  在夏油杰微怔而眷恋的目光中,她低头去吻他的唇,也许是醉酒的缘故,他此时格外听话,软得像一块白糖糕,缓慢迟钝地回应着她的吻。

  亲吻结束之后,七里夏树笑着说:“果然是甜的。”

  夏油杰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的想尝尝是怎么尝,他略无奈地弯着眼:“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这哪里需要学,这明明是本能。”她笑着,捏着他的脸,他真的过分乖巧,任由她捏个不停。

  一想到这样的夏油杰不过是今晚喝醉酒的限定,也知道这场梦迟早会醒来,她就再也笑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远比你想象得还要喜欢你。”

  手指从他的脸颊划过,绕着他散落在耳边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绕着,然后缓缓松开,再一圈一圈缠绕。

  “我虽然总是说,不要把我当成没有你就活不下去的小孩子,可是事实上,你离开以后,我的确没法再好好生活。”

  “我会一直流泪,哭得眼睛肿痛。我会一整天都没有食欲,即使强迫自己进食也会想吐。我会失眠,即使偶尔入睡,也是有关你的噩梦。我会变得神经衰弱,每一个跟你很像的背影都像是风吹草动。我的注意力开始无法集中,记忆力也下降,唯一能让我打起精神来的,好像只有跟你有关的东西。”

  “从前我很看不上那种为了伤感而强说愁的句子,后来你真的离开我了,我却连一句都不敢再看,就连一夜无梦都成了奢求。”

  夏油杰缓慢地眨着眼,似乎是想从酒精麻痹的思考中理解她说的每一个字。

  “夏树……”

  他皱着眉,去牵她的手。

  她轻轻拨开他额头上凌乱的碎发,笑得很浅,“所以以后别再喝酒了,也别再闷闷不乐了,月亮的确不快乐,但是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不快乐。”

  七里夏树再次吻了一下他的唇,平时总是温柔哄她的嘴唇在此时格外柔软,带着让人昏沉的酒气。

  她恍然想起在福利院时的夏天,她忽然笑了起来,“从前你跟我说,相信我一定会找到某种东西值得我去保护,当时你跟我打了个赌,赌我在能够毁灭世界之前找到你说的那种东西,如果我找到了,那到时候就随便你做什么。”

  “夏油杰,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