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舒容的手还很凉,所以徐知行没有马上松开,就任由他挽着自己,直到把那只手给捂热了之后才开口道:“可以放手了吧?”

  “我好像快要感冒了。”对于他的问题,舒容却答非所问,“应该吃点什么药比较好?”

  手稍微挣了挣,发现没挣开后,徐知行没声好气地说:“我看你最好吃点退烧药。”

  谁知舒容还眨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困惑地望着他:“为什么要吃退烧药啊?难道不应该是吃感冒药吗?”

  ......因为你看起来就像脑子发烧一样。不过这句话徐知行没有说,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舒容难过的样子,于是干脆转移了话题:“吃了饭后你回去休息吧,这种天气就别在外面干坐着了。”

  舒容固执道:“可我想等你下班。”

  徐知行听着就有些烦闷,语气忍不住又重了一些:“等我下班干什么?舒容,你不如直说吧,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们两个真的已经没有可能了。”

  沉默了一下,舒容才轻声道:“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多找点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你不想看见我也没关系。”

  然而徐知行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你不用上班的吗?”

  “暂时不用。”说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舒容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徐知行并未察觉。

  之后就没有谁再开口说话了,而当发现舒容把自己带到了一家贵得吓死人的餐厅时,徐知行颇为无奈:“我只是想随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用不着来这种地方。”

  可舒容依然坚持拉他进去:“你就当陪陪我好吗?”

  因为实在提不起力气来和他辩论,徐知行便随他去了。

  在位子上坐下来后,服务员就送上了菜单,徐知行随便点了一两样就把菜单放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环顾着四周的环境。

  虽然现在是饭点,但因为高昂的价格,所以这家餐厅里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地分布在不同的角落里,徐知行看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高级餐厅就连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都是温的。给自己洗了把脸后,想到舒容,徐知行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对于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面对那个人毫无头绪。

  他只能又走了出去,可就在他绕了一条远路走回去的时候,却突然在盆栽树丛的遮掩后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认出那个人是谁后,徐知行的脚步顿时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提不起来。

  他只能继续站在原地,看着坐在咫尺之外的付今非朝面前的陌生青年微笑着,眉目间皆写满了缱绻与温柔。

  这样的付今非,这样的笑容,让徐知行过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动了动垂在身侧已然僵硬的手指。

  本来他还想再看下去的,但意识到如果自己被付今非瞥见的话,那场面只会更尴尬,便只好转头匆忙离去,几乎像是逃一样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舒容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脸色突然变得好难看。”

  咽了口唾沫,回过神来的徐知行小声道:“我们可以换一家餐厅吗?”

  “可是菜已经点了,你不合胃口吗?”舒容也担心地皱起了眉。

  摇摇头,徐知行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不得不勉强自己定了定神,“......没什么,只是我在想如果回家的话,我就可以给你做点好吃的了,你不是觉得快要感冒了吗?那我就给你熬点姜汤。”

  可舒容非但不领情,还怀疑地看着他:“你刚才还要赶我走,现在就想做饭给我吃?为什么突然转变得那么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好在这个理由最终打动了舒容,他同意了换位置,和徐知行一起找了个偏僻安静的角落重新坐了下来。

  “好,你可以告诉我你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躲在角落里,一旁又有盆栽遮挡,徐知行总算是安心了不少。

  叹了一声,舒容语气低落道:“我妈又走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到她,而且我和我爸因为一些事情吵了架,所以最近才没有去上班。”

  想起之前在医院里瞥见的舒容父亲怒气冲冲的样子,徐知行便问道:“那车子的事究竟查出什么来了吗?”

  舒容讽刺地笑了一声:“早查出来了,也有证据,就是我那个好弟弟干的,但他死不承认,我爸又反过来怪罪到了我头上,自那以后,他根本不和我说话了。”

  徐知行有些瞠目结舌:“为什么?可你差点就被你弟弟害死了啊?如果有证据的话你父亲他为什么不愿意相信?那样对你来说不是很不公平吗?”

  这个问题让舒容沉默了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因为他不喜欢我啊。”

  愣了愣,徐知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其实我从小就明白他不喜欢我这件事,但我妈会和我说,再怎样我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就算对我没有好感也总不可能会害我,但我妈却不知道人家在外面还有另一个亲生儿子。”

  舒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概是在我十三岁左右的时候,他第一次公然带着他的那个私生子出席了家族聚会,当众给了我和我妈一个巨大的羞辱。本来他们俩还能维持表面夫妻,但自那之后就彻底闹掰了。”

  听到这里,徐知行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抬头朝他笑了笑,舒容又道:“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谁的偏爱,我妈没给我,我爸更不可能给我,至于我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他们也不止我一个孙辈,而且就算他们再喜欢我又有什么用?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至此,徐知行总算是彻底明白了舒容为什么会有那个占有欲极强的毛病,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不过我现在的心态已经变了,因为长大后我也逐渐懂得,如果连我的父母都不能给予我我想要的偏爱,那其他人更不会给我。就算给了,我也会一直患得患失,最后什么也留不住,就像我对待你一样,要的太多,结果还不是什么也得不到。”

  听见舒容这么说,徐知行心里也很不好受,不禁默默低下了头。

  这么说来的话,他就是往舒容伤口上撒盐的那个人。

  徐知行突然就有了一种极其强烈的负罪感。

  也许是看他一直不说话,舒容道:“算了,别谈这些了,免得影响你吃饭的心情。”

  勉强压下心里的愧疚,徐知行问他:“那你就打算和你的父亲就这么僵持下去吗?你现在还不去上班,你的那个弟弟会不会趁机又干些什么事啊?他有没有在你父亲面前说过你的坏话?”

  舒容道:“他现在在我爸手下干活,自己本身能力也不强,现在应该也没精力来对付我了,别管他。至于我爸,他虽然不喜欢我,但不至于糊涂到那种程度,他也有在提防一些人。”

  这时服务员过来上了菜,两人才松了手开始吃午餐。

  结果吃到一半的时候,徐知行眼角余光忽然发现好像有人正在朝着他们坐着的地方走过来,他心中一凛,赶紧放下刀叉就想起身。

  舒容奇怪地问道:“你去哪儿?”

  徐知行则支支吾吾:“去、去洗手间。”

  只是他才刚推开椅子,那人就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惊讶的神色。

  “知行?”付今非唤了他一声后,目光就落在了舒容身上,表情有些许不解。

  僵硬地抬眼看他,徐知行只能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你也来这里吃饭啊?”

  点点头,付今非又看了正在继续低头吃饭的舒容一眼,“你们两个是有约吗?”

  因为不想横生事端,徐知行下意识解释道:“不是,我、我们也是偶然遇到的。”

  然而这话却让舒容放下了手里的餐具,冲他挑了挑眉:“我在你家过夜难道也算是偶然遇到吗?”

  此言一出,徐知行几乎不敢去看付今非了,只能一边拼命朝舒容使眼色,一边给自己找补道:“还不是因为你昨晚喝醉了,你以为我想大半夜冒着雪去酒吧捞你吗?”

  这时付今非才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的语气疏离又客气,听得徐知行微微一愣,甚至下意识想直接伸手拉住他。

  但他的动作慢了一步,因为已有人站在了付今非身旁的位置上,恰好挡住了他正欲伸出去的手。

  “今非,是你的朋友吗?”看到来人正是刚才和付今非坐在一起吃饭的陌生青年,徐知行很快就醒悟了过来,随即掩盖好表情的变化坐回到了位子上。

  舒容饶有兴致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打量了一番,不过什么也没说;至于付今非,则只用“失陪”二字就带着陌生青年离开了。

  两人走后,徐知行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摆在面前的食物也久久未动。

  见状,舒容也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