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游的感觉应该很怀念,但此时此刻,徐知行心事重重,就算是走在熟悉的校园里,也没有精力再去回忆过去了。

  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学校里依然有不少学生穿梭于其中,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嬉笑打闹着结伴同行,又或是互相追逐,在逐渐亮起的路灯下,这些年轻的身影便交织形成了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

  也有不少学生在路过他们两人时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让徐知行颇为尴尬,尤其是他还和付今非牵着手,只能尽量低着头跟在对方身边。

  他明白自己如今已不属于这个地方了,贸然闯进来只会让人觉得怪异,只是他还没懂为什么付今非要把谈话地点选在此处。

  当来到图书馆的时候,付今非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轻声道:“你还记得吧?那一次,你就是在这里把那封情书递给我的。”

  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徐知行的确是回忆起了那一幕。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是如何与耿秋隔着一层层书架暗中偷觑着正坐在那里看书的付今非,又是如何给自己做了走上前去递情书的心理建设。

  “......嗯,当然记得。”徐知行苦笑了一下,“那好像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和你说话吧,如果没有那封情书,你大概永远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毕竟他只是学生会里最不起眼的学弟,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注意到的地方。

  闻言,付今非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但无论如何,我现在很感激那封情书。”

  他又拉过了徐知行的手,“走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两人于是一路从图书馆走到教学楼,又来到了篮球场,每走到一处徐知行都能想起在这里曾与付今非一起度过的时光,回忆如同潮水般接踵而来,让他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静。

  “知道你被姚志盛他们锁在会议室的时候,我很着急,生怕你会在里面出什么事。”聊到这件事时,付今非沉默了一下,随即又道,“其实后来姚志盛又来找过我,逼问我是不是和你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虽然没回答他,但其实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话让徐知行不由得看向了他:“你是说......”

  付今非抿了抿唇,看上去好像有些紧张:“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毕竟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我毫无经验,所以根本没办法分辨出自己真正的想法。但后来我想了想,也许早在你被锁起来前,你对我而言就已经不是普通朋友了吧,只是我一直没有发现,后来就算隐隐有所察觉,我也只能下意识选择回避,因为我始终都以为你喜欢的人是舒容。”

  听到这,徐知行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会觉得我喜欢的人是舒容?”

  看了他一眼,付今非如实道:“有一次给你补习过后,你先和舒容一起回去了,而我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了你遗留下来的一张草稿纸,在纸上......你写了很多个舒容的名字。”

  沉默了半晌,他才艰难地出声道:“那时候......应该是你误会了。”

  点点头,付今非又道:“你也知道,当年为了高考填报志愿的事,我和父母经常吵架,其实不只是因为他们想让我学医而我不想学,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开始本来打算让我直接出国念书,但我不愿意去,毕竟一旦出国,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了。”

  怔怔地看了他一眼,徐知行迟疑道:“所以你后来才会读了一年大学就出去留学了?”

  “嗯,我实在是拗不过他们了,只好听从了安排,但我一直很想要快点回来。”这时付今非也偏过脸看着他,“后来你搬家了,我们也失去了联系,当我知道舒容也没能和你保持联络时,我的确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产生这种不该有的念头,也许就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终于看清楚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而后,付今非又再次定定看向他:“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事。”

  对上他的眼神,徐知行的心跳瞬间就失衡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心也开始发热出汗,不由自主地就避开了付今非的注视,声音苦涩地说:“......可你越是这样,我只会越愧疚。”

  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意永远也不会被付今非知晓,他也只是想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因为只要这样他就可以满足。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最后却是自己辜负了付今非。

  回握住他想要缩回去的手,付今非诚恳道:“不要这么想,这段时间我也反思过,从前是我没有做得很好,我不该总是怀疑你对我的喜欢,毕竟我自己本身就不是那种特别坚定的人,所以你会喜欢上舒容也是情有可原。”

  徐知行还是低着头,“但一切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我的关系。”

  叹了口气,付今非安慰道:“我想我们还是有解决办法的,我也不会再逃避了。”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徐知行很想把自己给埋进地缝里,“事到如今,我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不去喜欢舒容,我、我做不到。”

  他说完后,整张脸就因为羞愧而烧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可耻程度在付今非向他坦白之后呈直线上升。

  安静了半晌,付今非才低声道:“没关系,我......我不介意了,因为我直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舒容会不介意,毕竟就如同他说的一样,由始至终他喜欢的人就只有你,所以他不在乎你是否只喜欢他,他是不求回报的。我不能说我完全和他一样,但我也不愿意因此失去你,所以,我想我也可以做到。”

  随即,他又认真地说:“所以在你真正做出选择之前,我们可以先不要分手吗?”

  鼻腔一酸,徐知行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不想和你分手,但我不敢说出来,因为如果我说了,那样就会显得我很无耻,好像一边吃着碗里还一边望着锅里一样。”

  这时,付今非忽然问了一句:“那我和舒容谁比较好吃?”

  徐知行当即怔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男人就已俯身下去,轻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薄荷清凉的味道犹如一张网,将他铺天盖地困在其中,持续沉沦,难以清醒。徐知行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就顺势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许久未曾再体会过的付今非的气息。

  再次分开的时候,付今非的呼吸有些不稳,朝徐知行抱歉地笑了笑:“味道是不是很大?我的发情期又要到了,不过我这次会记得吃药的,你放心。”

  他这么说,徐知行才想起来还有发情期这一回事,和舒容相处久了,他几乎都要忘了alpha和omega一样有发情期的困扰。

  “总是吃抑制剂,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徐知行不免担忧地问。

  付今非轻叹一声:“我已经习惯了。”

  徐知行一时语塞。—Yellow peache—

  可就算有抑制剂,付今非也不能吃一辈子,而自己也无法像是omega那样给予他最本能的安慰。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付今非问道:“你还在担心我吗?我每年都有检查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摇摇头,徐知行笑了一下:“我只是突然在想为什么我不是omega。”

  其实从小到大,他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过任何不满,他一直认为beta是最自由的,不用忍受难缠的发情期,选择伴侣的范围也很广。

  可那时的他并没有想过自己未来当真会和alpha成为伴侣,而既然成为了伴侣,那发情期就是绕不开的一个问题。

  他是beta,注定不是alpha的良配。

  眼看着徐知行又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付今非立刻伸出手把他揽进了自己怀里:“发情期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而且就算无法抑止,还可以做摘除腺体的手术......”

  摘除腺体?!徐知行顿时震惊地看着他:“那怎么可以?你绝对不能做这种傻事!”

  “嗯,我的意思是你完全不用在这个问题上想太多。”付今非温柔道,“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就像处理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一样。”

  徐知行这才放下心来,微红着脸也回抱住了他,“半个小时应该已经到了吧?”

  “今晚你还要去医院吗?”

  听付今非这么问,徐知行赶紧解释道:“舒容不让我去了,他说自己再过几天也就可以出院。”

  闻言,付今非微微一笑:“那我今晚可以去你家吗?”

  徐知行只觉得车里的气氛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暧昧了许多,心脏狂跳地纠结了半晌,他还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