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泪眼朦胧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陈温均轻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他的手掌松开叶微的嘴，把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她趴在他的胸口没挣扎，哭声渐渐小了，陈温均却能感觉到胸口一片湿润，是被她的眼泪浸湿的。
他的心也揪成一团，又痛又软。
他轻轻拍她的肩膀，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嘴里不停的说着：“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叶微哭累了，也终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抬起几乎全湿的脸，掏出手帕擦了擦，才端起旁边的饭盒，语气还是很凶，“喝粥！”
打开饭盒，里面的白粥还是温热的。
叶微拿起勺子，陈温均伸出左手想接过来，就被叶微“啪”一下拍掉了，她的气还没消呢。
陈温均缩回手，默默望着她。
有些人不张嘴也能看出可怜巴巴的委屈，叶微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心也软了软，板着脸道：“我喂你。”
叶微舀了半勺粥送到他嘴边，陈温均乖乖张嘴。
白粥没什么味道，面前的少女眼眶泛红，还板着一张脸，但动作格外温柔，时不时拿手帕给他擦拭唇边流出的米汤。
叶微毕竟没干过喂粥的工作，有些不熟练，偶尔会把米汤撒出来，赶紧手忙脚乱的擦。br>
陈温均觉得自己跟残废一样，有些羞愧，但心里是甜的。
喂完一碗粥，叶微问：“感觉怎么样？”
“我吃好了，”陈温均脸色苍白，朝她露出一个和煦笑容。
“我去洗个饭盒，你等等，”叶微站起身，一边收拾饭盒餐具，一边说道：“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我不困，”陈温均摇了摇头。
他昏迷了一个下午，现在一点也不困。
叶微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看了他一眼就匆匆走了。
水房就在二楼的卫生间旁边，叶微把餐具放在水池上，开始清洗，旁边有个大娘也在洗饭盒，跟她随口搭话，“小同志，你也是来给病人送饭的啊？”
叶微“嗯”了一声。
她没什么心思唠嗑，大娘却很健谈，说道：“我家那个是今天中午搁外面闲溜达，结果碰上混战，跑的时候腿摔断了，可把我吓坏了，让他看热闹！”
她嘀咕道：“咱们这层楼好多人都是今天下午受伤的，小同志，你家人是不是也这么伤的啊？”
叶微点头，“就是因为这件事伤的。”
“下午可死了好几个人呢，”大娘声音都压低了，她洗完饭盒，关掉水龙头，继续道：“我听说是为了刺杀来咱们县里的大人物！”
叶微脑海里出现宋青和的身影，她没有接话。
大娘也不在意，她跟着叶微一起出了水房，叶微进病房时她还“哎呦”了一声，“你这还是单人病房呢，条件真好！”
叶微笑了笑关上门，她随手把饭盒放到桌上，低声道：“下午的混战波及到不少人。”
她重新坐回凳子上，胳膊搭在桌子上，很有三堂会审的架势，盯着陈温均问：“说说吧，你是怎么舍己为人勇于献身的？”
她的语气淡淡的，陈温均不知道她为什么出去洗了个饭盒，又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了。
但他乖乖回答道：“那时候我跟着队长去支援，本来只以为是普通的混乱，没想到是刺杀。”
“我本来是没想往中间凑的，躲在一扇门后，但那个重要领导被人掩护着逃跑，就跑到了我身边，阴差阳错的，我给他挡了一木仓，打中肩膀。”
陈温均语气有些无奈，他虽然自问还算个好人，但并不圣母，也没有那么强的牺牲自我精神。
天知道，他只是想自己躲着而已，结果杀手的木仓一个子弹打过来，他正好在宋青和面前，躲都躲不开。
叶微睁大了眼，“你不是想给他挡木仓子儿的啊？”要是他真这么舍己为人，叶微不仅会觉得陈温均过于正义善良，还会认为他有点毛病。
人家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命就不是命了？
但知道这是他倒霉替人挡了灾之后，叶微心情反倒好了些，她嘟囔道：“你要是真那么义无反顾替他挨木仓子儿，我就得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太无私了。”
人品好是一回事，但好过分了就是另一回事。
陈温均失笑，“在你心里，我是那么舍己为人的人？”
叶微摇头，笑嘻嘻道：“你虽然是个比较善良的人，但并没有到能为了个陌生人而送命的地步。”
那可是子弹啊，这回走运打的是肩膀，要是不走运，打到心脏或者大动脉上，人命不就直接没了？
陈温均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
“还好我没事。”
他顿了顿，又笑了，牵扯到肩膀疼得呲牙咧嘴，“不然你岂不是要哭得更厉害？”
叶微含羞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我为了你哭，你居然还笑话我！小心我明天不给你饭吃！”
陈温均顿时讨饶，左哄右哄，把她的笑容哄了出来。
叶微本来想给石秀兰发个电报，免得她担心，但现在这个点儿邮局已经下班了，她想了想，决定明天再发。
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叶微看了看病床上的陈温均，她本来是想去找个招待所睡的，但又怕陈温均出现什么事找不到人，一时间有些苦恼。
她叹口气，“算了，我在这儿打地铺睡吧。”
陈温均怎么可能舍得，医院虽然不大冷，但地也是冰凉的，他想了想，拍拍床侧，“你上床睡吧，我们两个挤一挤。”
陈温均又指了指门口，“可以把门反锁上。”
“嗯？”叶微眯了眯眼。
陈温均一愣，急忙解释道：“我是怕你一个人晚上去招待所危险，这张床够大，我们两个人也能挤一挤。把门反锁是免得有人闯进来，看到什么传出不好听的。”
毕竟他们俩现在还是未婚男女。
叶微这才哼了一声点头，她比了比这张床，单人病房的床比单人床大一些，两个人挤一挤的确能睡下，但她还有些犹豫。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