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心里忧伤,等她走后,安静了一下午的陈叔溜到了郑主任身边,悄声问道:“主任,你咋给小叶安排那么多活儿呢?”

  小叶走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蔫儿了。

  郑主任说了一下午,嗓子也说干了,他拿起搪瓷缸,掀开盖子喝了一口,才说道:“我看小叶很有前途,她学东西多快啊,一下午就熟悉器材了。”

  有前途的年轻人需要历练!

  郑主任想起昔日自己的师长们,面露感怀,小叶如果真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是不可能任其荒废的。

  陈叔想了想,也是,小叶今天下午用什么器材都上手很快。

  但他还是不太赞同,嘀咕道:“那你也要循序渐进嘛,小叶第一天干活,你不能一来就把人家累坏了,积极性打消了咋整。”

  郑主任赞同地点点头,两个人窃窃私语半天,旁边的李叔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为叶微默哀两秒。

  算了,他还是回家吃饭吧。

  叶微不知道这三个老同志的想法,她累坏了,准备回宿舍休息,路上碰到了陈晓红。

  陈晓红裹着红围巾,背着挎包,看见叶微憔悴颓靡的脸色,愣了一下。

  “叶微你病了?脸色咋这么差呢?难不难受?”

  叶微无力摆手,“没生病。”

  陈晓红凑了上来,端详着叶微的脸色,担心道:“那你咋了?昨天还没这样呢,脸都白了。”

  叶微摸了摸被风吹得冰凉脸,叹了口气,“今天技术部进实验室了,我就是忙了一天,有点累。”

  陈晓红疑惑,“进实验室?”

  她也大概知道一点,技术部八辈子都不进一次实验室的。

  叶微猜今天陈晓红没见过陈叔,还不知道这事,她解释了一句,“就是厂里要研究传染病的药方,我们开始忙了。”看書喇

  陈晓红满心积极,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这是好事啊!”这代表制药厂开始往上努力呢!

  叶微当然知道这是好事,但她懒啊。

  她心里又叹了口气,随口问道:“你吃饭了吗?我宿舍里正好有一罐糖蒜,你吃不吃?”

  陈晓红哪好意思,连忙就要拒绝。

  叶微笑着把她拉走了,“我妈腌的糖蒜可好吃了,你去尝尝,”她还挺喜欢这姑娘的性格,直,也干脆,陈叔也是挺不错的同事兼长辈。

  值得交好。

  陈晓红吃了叶微的糖蒜,不好意思,回自己宿舍拿了个西红柿,俩人掰开分着吃了。

  吃着吃着,陈晓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你知不知道咱们厂要过三八妇女节了?我都听说了,今年的福利可好了!”

  陈晓红兴高采烈地和叶微透露。

  叶微不知道这事,办公室三个大老爷们,当然不会讨论这个,她随口问道:“有什么福利啊?”

  她咬了一口西红柿,是沙瓤的毛粉柿子,酸甜可口,虽然长得丑,但味儿特别正。

  “有一斤苹果!”

  现在吃口水果多难呢,陈晓红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赶紧抹抹嘴,“我听林副主席说的,厂里和罐头厂联谊,换了几车苹果。”

  叶微也眼前一亮,苹果!

  她不缺这一口苹果,但石秀兰和虎头缺啊!

  这下正好,厂里发的,现成的理由有了。

  吃完西红柿,两个十几岁的大姑娘说了会儿话,叶微把陈晓红送走,洗漱完就睡下了。

  今天可累死她了。

  临睡前,耳边好像还有郑主任那一声声叫魂似的“小叶”呢,叶微毛骨悚然,捂着耳朵给自己催眠。

  也许是郑主任也发现了自己的失误,他把太多的重担压在了叶微幼小的肩膀上。反正叶微一来,就发现今天给她的任务明显少了很多。

  她满意了,愉快了,又开始身心舒畅了。

  叶微把额外的精力拿出来,一边给郑主任打下手,一边观察他思考如何做这个实验。

  郑主任大学是学制药的,理论不缺,但制药可不是纸上谈兵,他眉毛皱成一团了,面对着四堆药材也无从下手。

  陈叔和李叔就更没有办法了,两人默不作声在另一张桌子上,盯着葛根发愁。

  这实验可咋做啊?

  这么多年了,厂里一直生产的都是以前的老药方,哪用得着他们真刀实枪上场?这下好了,一到关键时候就麻爪了。

  至于叶微,她当然知道如何提取药液,事实上,这个实验的每一个步骤,她都烂熟于心,但她干站在一边磨药,沉默是金。

  她没办法说。

  药方可以推到叶匡武身上,但她会用现代手法,把药液提取出来的事却没法解释,叶微并不想承担这个风险,除非万不得已。

  她只是用好奇的口吻,随口提了一句,“主任,这个葛根明明是一块块的啊,怎么提取出药物啊?是泡在水里吗?”

  叶微没抬头,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磨着药。

  郑主任豁然抬头,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大喊一声:“试试水提和醇提!”

  这是两种常见的药物提取办法,水提一般在提取后要进行醇沉;醇提则需要借助其它溶媒,再进行溶醇除醇处理。

  郑主任看看自顾自忙碌的叶微,心有感慨,“你提醒我了,小叶,你是很有创造力的好同志啊!”虽然是无心之语,但也提供了一个点子。

  起码值得尝试。

  叶微:?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今天中午按时吃饭,吃完饭往回走时,叶微被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同志拦住了。

  他身材瘦长,脸也瘦,像根风一吹就倒的玉米杆。

  叶微不认识,她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男同志也笑了,薄薄的嘴皮一扯,明明挺礼貌的,可就让人感觉有点瘆得慌。好像

  “我是鲁主席的秘书,他想见你一面。”

  工会主席好像就叫鲁尚时吧?

  叶微打量了他一眼,顿了一顿,笑着点头,“好,您带路吧。”

  路上她打听了一下,这个秘书口风紧,除了告知了自己姓吴,余下的啥也没说。

  叶微也有点好奇了,鲁主席找她干什么?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