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尘五天没有消息，陆念芙一日比一日焦躁，睡眠质量大幅度下降，甚至开始做噩梦。梦里倭寇在攻打扬州城，顾砚尘身披盔甲，在城头浴血奋战。五个倭寇围着打他一个，这还不算，远处居然还有漫天流矢，一不小心，一根羽箭直直射入他的胸口。
鲜血喷薄而出，城头上的顾砚尘双目大睁，被五把倭刀逼着从城楼上倒了下去。
“顾砚尘。”
陆念芙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坐而起，满室都是她粗重的喘息。
守夜的青苗赶紧进屋：“姑娘，您怎么了？”
陆念芙浑身脱力，抬眼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儿，做了个噩梦而已，什么时辰了？”
“还未到卯时（05：00），姑娘，要不再睡会儿吧？”
“我想喝水。”陆念芙掀开被子下床，内室铺了精美的波斯地毯，但触感仍是冰凉。她赤足走向桌边。桌上的茶水已冷，青苗去炭盆上取下一壶温水，转身却见她家姑娘已经就着杯子喝下了一杯冷茶。
“姑娘，这个太凉了。”
她喉咙干哑得厉害，冷水反而更为舒服，她摆了摆手：“你出去睡吧，我一个人呆会儿。”
青苗不放心，但陆念芙的神色过于倦怠，好像多说一句话都要费尽所有力气。她只得给她披好披风，又将绣鞋放到她脚边：“那姑娘注意着点儿，莫要着凉了。”
门开了又关，屋里又只剩下她一人。
烛光昏暗而温暖，她眼前却总浮现出一抹鲜红，那是顾砚尘胸口流出的血。
不会的，十年后的七皇子还活得好好儿的呢，怎么可能死在一群倭寇手里？可前世的他还废了一条腿。追杀易江时留下的伤早已痊愈，难道那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伤是在抗倭时留下的？
陆念芙越想越惊悚，最后连坐都坐不住了，在屋里绕了几圈后让人把青芽叫了起来。
“去打听一下，盐城现在什么情况？”
扬州与盐城离得很近，但因为城内戒严的原因，外头一点消息都没能传进来。五天，放在平时很容易打发，但这五天，却让她体验了一把何为度日如年。
青芽想说城门没开，根本什么都打听不到。可看着她眼下的淤青，到嘴边的丧气话就变成了痛快应好。姑娘都急成这样儿了，要不一会儿给守城门的兵大哥塞点银子，偷着溜到盐城看看情况？
就是不知道现在这种特殊时候，要多少银钱才能让人偷偷给她放行？
在陆念芙的焦灼着，天光渐渐大亮。
冬日里的阳光清清冷冷，浓雾散去之后，处处都是晶莹的水珠。陆念芙走出房间，冰冷的空气将她从噩梦的焦灼中拉出来，混沌的脑子亦跟着清醒了几分。
一个梦而已，自己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
她拍了拍脸颊，在青苗和安嬷嬷满脸的担忧中吩咐摆饭。虽然食不知味，但好歹咽下了半碗梗米粥。
“姑娘，姑娘，有消息了。”青芽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屋，过大的体重让大家伙体验了一把何为地动山摇。但这会儿没人关注这个，都竖起耳朵听下文。
青芽也不负众望，气都没喘匀便道：“姑娘，姑爷两天前下令夺城，两军交战一天一夜，倭寇头子被生擒，盐城已经夺回来了。”
她拎过桌上的茶壶便是一顿猛灌，为了第一时间把消息带回来，她差点没把腿给跑断掉。
陆念芙呆了几秒，然后被满屋的欢呼声拉回神。
安嬷嬷问道：“那姑爷呢？”
“战后很多事要忙，肯定没那么快回来，这消息还是小五子带回来的，不过他人小腿短，现在估计还在半路上呢。”
陆念芙一颗心终于落回实处，顺手给她又倒了杯茶：“你倒是跑得快，跑饿了吧，这些赏你了。”
桌子上饭菜可口，糕点精细，是主子才有的早膳。青芽平日里没跟着少蹭，这会子又立了功，自然更不会推拒了，道过谢后便上手抓了个云豆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