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而入，在帐幔上映出一片烟青色的光尘，帐中的陆念芙睁迷迷糊糊睁眼，翻个身打算睡回笼觉。
昨儿夜里急火攻心，又没能想到什么好法子，半宿都没能睡着，好不容易睡去，却是噩梦轮翻上演，一忽儿在花楼，一忽儿又在大家夫人们的宴会上，件件都是糟心事。
她努力排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眼看就能再次入眠，却听得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一向稳重的青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然急红了眼眶：“姑娘不好了，孙少康抬了聘礼上门求亲，说是要对您负责。”
还有完没完了？
陆念芙猛然睁眼，眸中戾气横生：“青苗，让所有家丁集合。”
今天就是拼得所有名声不要，她也要打烂孙少康那张贱嘴。
青苗会意，难过道：“姑娘，就没别的法子吗？”
“没有。”
便是她有所筹谋，也需要时间，眼下只能硬碰硬，她得拿出跟人对抗的底气，不然陆家在别人眼底便是一块人人都啃得一口的大肥肉。
孙少康是第一个，却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陆念芙没空洗漱梳发，将头发一绾，往脸上泼了两捧清水便走了出去。屋外头，安嬷嬷正急得团团转：“大姑娘，刚刚青芽拿着根手臂粗的木棍出去了，老奴拦不住啊。”
“胡闹，她的腰还想不想好了。青苗，跟那些家丁说一声，让他们自备武器，木棍菜刀都随便，敢空着手的明儿就不用在府上干了。”
安嬷嬷倒抽一口气。
真这样干，大姑娘怕是不光清白名声不保，还得再担个母老虎的名头。
陆念芙没管安嬷嬷的纠结，步子迈得又大又快，裙摆处带起的风甚至吹歪了路边的草木。一行人匆匆走到大门口，陆念芙甚至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结果还没走到大门口便听到了一片“哎哟哎哟”的惨叫声。
青芽举着木棍小跑过来，眼角眉梢都带了喜气：“大姑娘，外头来了一群衙役，打砸了孙家的破烂不说，还把人按着打。顾捕头说了，您是她的救命恩人，孙少康污您的清白就是污他的清白，欺负您就是在欺负他。”
陆念芙愣住，顾砚尘在帮她！！！
她脚下生风，走得更快了。
大门外，红彤彤的几抬聘礼已经被砸得稀烂，里头露出的东西没啥看头，想是临时胡乱凑的。一群家丁被衙役们按着揍，个个鼻青脸肿却半点不敢反抗。
说到底，孙少康就是个普通富户，欺负欺负弱小可以，真撞上当差的，也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更别提如今还犯到了顾砚尘手上。
此刻他正狼狈地摔在地上，顾砚尘黑色的皂靴狠狠碾压着他的脸：“五月十八，老子追杀易琨身受重伤，是陆大姑娘伸出援手带老子回城，城门也是老子让人开的。你倒是说说，她怎么就进不了城门被你所救了？还春风一度，老子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陆老爷头七才刚过呢，你就上门欺负孤儿寡母，也不怕他大半夜来找你算账。”
围观人群恍然大悟，怪不得衙门会出手干预，原是顾捕头在报恩。
那陆大姑娘一夜未归的说法可就站不住脚了。
易琨的尸体在城门吊了好几天，顾砚尘的英雄事迹还在被人称颂呢，此时自然无人怀疑他的话。更何况那些打砸的人全是捕快，连公服都没换下，堂而皇之地用衙门中人的身份来给陆大姑娘撑场子。
人渣孙少康和英雄顾砚尘，群众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相信顾砚尘。
舆论一下子调了个儿。
宋铭把两个妇女提了过来：“老大，刚刚就是她俩给孙少康做的证，说陆大姑娘五月十八一夜未归。呸，还谎称自己是陆大姑娘的舅母和姑姑，这种骗子怎么处置？”
“这还用问我，陷害栽赃，污人清白，这等长舌妇，送去打一顿板子，不就懂事了。”
吴白月和邹氏抖如筛糠。
陆潮生回来之前，她们不过是在村里讨食的乡下妇人，见个里正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会直接被拎到凶神恶煞的捕头面前，还说要挨板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人饶命啊，小妇人再也不敢了。”
两人做势要下跪磕头，却被宋铭拎着腿都弯不下去，正惊惶失措间，看到陆念芙跨过门槛走了出来，顿时什么也不顾地大喊起来：“芙儿，大侄女，你可千万救救我们啊，我们，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青芽“呸”一声就往她俩面上吐了口唾沫：“污人清白叫为我们姑娘好，你们怎么不这般对自己女儿好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