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意朝朱秋兰招了招手。
朱秋兰慢慢走到她面前，明明还是孩子，脸上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她抬手，摸了摸朱秋兰的头，这个动作让这个半大的孩子微微有些不自在。
“你不怕村长了？”
朱秋兰略微有些挣扎，却又很快说服了自己，“怕！但是我更怕以后我的妹妹也像我这样生活。我今年已经十五了，我们村最早嫁出去女孩儿就是像我现在这么大，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但我希望我的妹妹可以跟我不一样。”
十五岁的孩子，还没来得及长大，却说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
朱秋兰见慕知意沉默，又走近了半步，小声说道，“小慕老师，村子里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但自我有记忆以来村里的大人都听村长的。楠楠姐和桐桐姐是我们村里最勇敢的女孩儿，楠楠姐聪明，她可以用一只炭笔把整个村庄都画出来，她认识的字比村里老人还多，她也是我们这个村子唯一的大学生。”
朱秋兰说起周娅楠时，眼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
慕知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声问道，“你知道楠楠回来后发生了什么吗？”
朱秋兰眼神一僵，回忆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应该是被村长关起来了，村长去周家抓人的时候动静很大，我记得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中午，那会我们在午睡，是被那群人的怒骂声吵醒的。妈妈抱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看。”
“那群人？”慕知意很快找到了朱秋兰话语中的信息点。
“村里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来了很多陌生人，他们很少进村，但是村长很听他们的。”
朱秋兰毕竟只是个孩子，知道的信息有限，但就靠这些也足够慕知意拼凑出不少细枝末节了。
她从兜里拿出一块巧克力，塞进朱秋兰的手心。
“吃过巧克力吗？”
朱秋兰原本以为慕知意还要继续问，没想到她竟中途给自己塞了一块糖，朱秋兰盯着掌心包装精美的糖果，诚实地摇了摇头，“听都没听过。”
慕知意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巧克力，撕开包装，“张嘴。”
朱秋兰乖乖打开嘴巴，慕知意将一颗巧克力球丢进她嘴里。朱秋兰顿时感觉一股苦味在自己嘴里化开，不觉皱起了眉，但让她觉得神奇的是，这股苦味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她的舌尖慢慢回甘。
这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滋味。
好吃。
“别灰心，或许你的人生就像这颗巧克力，品过了苦涩才有后面的回甘。你记住老师说的话，人生不管在哪个阶段，在哪里受难，都不要忘记我们本该向阳。”
朱秋兰怔怔地看着慕知意的脸，从见到这个外来人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她长得特别好看，姚村山青水蓝都不如她双眸盈盈间。
但真正打开她心门的是她对着自己念的那首词，虽然现在已经记不全了，但那是她终于领略到这个世界之美的初窥。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天高地阔，只是对她们不开放。
朱秋兰吸了吸鼻子，语气里带着鼻腔，“小慕老师，谢谢你。”
*
眼看太阳就要下山了，慕知意让朱秋兰先回家，并告诉她，如果家里人问起这次的交谈，就老实交代。从朱秋兰的穿着慕知意隐约可以猜到，她的父母对她不错。
等朱秋兰走后，慕知意又独自在水泥坪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她怕周奶奶担心才慢慢往周家赶。
姚村地处山势中间的盆地，村落地势还算平坦，为了赶时间慕知意走了上午回去的泥泞小道。br>
没曾想，在这种鸟不拉屎山窝窝竟还能让她碰见熟人。
康灵灵原本一直低垂着头盯着脚下的路，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她当即愣了愣，下意识抬起头，神色不受控制，“小慕老师！？”
她实在太震惊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知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看康灵灵一副比她还惊讶的神情，她倒是镇定了不少，“这话也应该是我问你吧，你怎么在这？”
“她是谁？”两人都忙着惊讶，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个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
张自成略带审视地看向慕知意，原本就像恶人的一张脸此刻更加凶相横生了。
慕知意却也不怕，偏头大咧咧地打量起张自成，随即皱起眉看向康灵灵，“网恋对象？”
“……”康灵灵嘴角一僵，“不…不是，您误会了，这是我表哥。”
慕知意，“一个长的像小白兔，一个长得像山海经里的凶兽，你跟我说是表哥？”
张自成，“……”
康灵灵紧张地看了张自成一眼，连忙解释，“真的是亲戚，我来这串门的。”
慕知意是知道康灵灵的真实身份的，怎么会轻易相信这种鬼话？但她也没急着拆穿他们，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行吧，你说是亲戚就是亲戚。”
康灵灵生怕再待下去被慕知意看出什么，随便挤了个赶着回去吃饭的理由，匆匆结束了谈话。
张自成看着康灵灵自露马脚的样子，十分嫌弃地皱起了眉，他怎么都没想通为什么上面会派个这么个蠢东西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不过上面的决议他无从干涉，刚刚遇见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应该要解决一下。
张自成原本一直跟在康灵灵身后，念此，站定脚步回头看去，但那个女人已经消失在泥泞小道了。
*
慕知意刚转过小弯，看了看两旁的灌木丛，对着无人的四下轻喊了句，“阿四~”
没一会儿，灌木丛里跳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一身迷彩服，脑袋上还带着一顶灌木头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四天的阿四。
“大小姐。”
慕知意围着他打量了一翻，摸了摸下巴，“装备这么齐全，这里住了支军队？”
阿四神色肃穆，“大小姐放心，您的安全暂时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慕知意笑了笑，她自然放心。如果不放心，哪敢留在虎穴？
“阿四，去跟着康灵灵，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