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与加藤在路尽头道别。

  加藤有些遗憾幸村的循规蹈矩,也深觉自己还任重而道远,但一想到明天的活动就心底充满了热情。

  宿舍无人,幸村拧开灯,把不二送的小苹果灯夹在书架上悬空垂下来,红艳的灯体看上去亮晶晶的,不用扭下开关就似拥有璀璨生光的魅力,他看见底座上刻了不二的名字,还臭美得贴了一张卡通自画像,不由加深了笑意。

  ——永不腐朽的礼物。永不凋谢的平安。

  他打开抽屉找出一张自己的大头贴也贴了上去,但看着比例不太合适又撕下来,想了想干脆找出彩纸裁剪了一下画了个自己的卡通照贴在了眯着眼睛惬意极了的‘小熊’旁边,竟是恰恰好——看着并排可爱的两个小人,幸村琢磨着,果然是故意的吧。

  说起故意,加藤今天的举动也值得多思量一下。他托着下巴看网路上刷屏刷爆了的浪漫108式,赫然在其中看到了四五式都很眼熟。只是,加藤还说得过去,那姑娘似乎是真上心了,连张门票都眼巴巴地走一趟,明明明天见面就可以拿到手的说,造成了能量浪费反而很有股斗志昂然的味道……呃,总觉得有点可爱……不二的话,幸村想起去年他去找不二,不二差点被女孩子纤细洁白的手淹没了的情景,不禁默了……是在逃避吧……他那么温柔,就连拒绝都彬彬有礼、尽力无损对方颜面……很容易被人缠上的性格呢。

  不知不觉十点半了,仁王迟迟未归,幸村也没等他的意思,合上本本自顾自洗漱去了。但还未等他擦干身体从浴室出来就听到宿舍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仁王?”他叫了声,但没有回答,依然是急促的敲门声。

  幸村眼皮一跳,慌忙裹上浴巾出来。

  刚打开门就有一人摔进来,满身的酒气。幸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瞧清这人面容。“仁王?”

  “啊,幸村啊!”仁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状若无事地对他笑笑。

  幸村弯腰拉他站起来。“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节日嘛,气氛!”仁王夸张地放大声音说道,他歪斜地走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幸村的桌面上,啪嗒,嫌碍事般将桌上摊开的两本书扫落地上。

  幸村睨他一眼,居高临下地看清他眼圈周围因为醉酒而呈现淡红。“我想我的书只是静静呆着,它没有嘲笑你,你没有理由朝它们发泄。”幸村平静地说。

  仁王置若罔闻,大刀金马地坐那儿。

  “要喝水吗?”幸村搭了块毛巾在头发上慢慢搓揉着,也不在意仁王此时形象全无,他耐心而包容地问道,瞧着仁王眼底深藏的疲惫开始展露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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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王摊开自己的双臂,做出拥抱的姿势。

  幸村嘁了一声,压根不搭理他,自顾自擦发。

  仁王便斜眼看他。美人出浴,简直闪瞎人眼,他啐了一口:“你真是个妖孽。”

  幸村:“……”猴哥,咱别开玩笑。

  不过因为应门仓促,晶莹的水滴还挂在幸村肌肤上,将他白皙的肌肤衬得白玉一样充满光泽,腹肌、背脊、小腿、修长的手臂和性感的锁线以及他那张足够完美的脸都似乎在演绎什么叫美S诱惑,发梢有滴滴答答的水从颈项往下滑,仁王视线不受控制地跟着移动……明明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就是觉得口干舌燥。

  “皮肤真白……”

  “你也不遑相让。”幸村反射性加以回击。说完他皱皱眉,抬起胳膊看自己日光灯下堪比绸缎般细腻的肌肤,暗自思忖着有空要加强运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白星人有不二一个就够了,哎?这是什么道理?

  “记得幸村你以前总是被人误认为女生呢!”

  “你醉了。”幸村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的确他小时候长相精致柔美常常会遭遇这样的尴尬,但随着年龄增长,气质越来越明显,脸颊线条也眼见着硬朗起来,这种误会基本就不存在了,有也是一种朋友间的调侃,然后他们即将面对的将会是堪称地狱般的训练……NO ZUO NO DIE……仁王这么勇敢地作死,是想请求自己成全他和鬼灯的约会吗?

  “啊啦啦,生气了?谁没个黑历史啊……谁年轻时没脑抽遇到几个人渣啊!像我就从来没弄错过你的性别……你说世上怎么就那么多眼瞎的人呢?搞得每个人都要去韩国安一对***钛合金*眼才算现代人。我呸……”

  幸村神色缓了一下,悠悠地擦着发往柜子前一站,一边听仁王唠叨一边往外找衣服。

  “我就是眼瞎了怎么地……我认栽……我诚实……谁没错的时候,我就不信还改不来了……”

  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幸村不禁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真的无误吗?这货压根就是醉了吧!

  “呐,精市,你说人生怎么就那么多悲剧呢?他们凭什么参与别人的生活,搅风搅雨显见得自己多高端多仗义似的,其实就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社会上没了这群害群之马不知道要多和谐……”

  幸村默默地把‘精市’二字当耳旁风,把衣物拿出搭在床架上,顺带整理了一下衣柜,慢条斯理,沉稳如初……

  他觉得仁王能痛痛快快发泄一下也是好事,总比憋出病来强,柳生就如他的心情分界点,一线天堂一线地狱……

  一个短暂的电话,一年多古井无波的生活便波澜乍起……简单到仁王强装镇定的表皮下透着哀泣,一晚魂不守舍、一周心神恍惚、半月行为异常……当真剪不断理还乱……作为朋友,幸村也只能看着等待着支持着,希望事情会往好的方面发展,他诚心祈愿道,看仁王的目光有丝怜惜。但下一秒他呼吸陡然一滞,乱了章法。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沙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仁王紧紧抱住他的腰将他压制在狭窄的空间。仁王的手很冰凉,明明屋里开了空调他也暖了好一会儿贴附在皮肤上却让幸村颤栗起来,浑身密密麻麻的疙瘩接连立起,应激反应强烈。陌生的呼吸喷在颈侧,幸村挣扎起来。

  仁王却是不放,不仅不放反而搂得更紧了。他一手箍住幸村的腰身一手往上移了移贴近胸膛的位置。

  幸村脸色大变,幽眸中一抹暗光呼啸而过。“仁王你松开。”他冷淡地命令道,脚抬起,又狠狠地跺了下去。

  仁王反射神经也是强悍,愣是躲开了。他把脸搁在幸村颈间游移着摩挲了一下。“怎么了?正常人不会是这种反应。果然,你也认为我是不正常的吧,呐,幸村精市,承认吧,你潜意识里并不认同我,你在防备我。”他嘲讽地道。

  “我不习惯和人亲密接触。”赤身裸'体时的拥抱,这对幸村而言无疑是片新篇章,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它永远不会对朋友敞开。

  “呵~~~说得好像你没有抱过不二似的。”

  幸村胳膊肘往后一顶,撞在了仁王胃袋上,仁王下意识躬了躬身,幸村趁此捏住他的手腕狠狠往上一抬一拉,貌似不完整的过肩摔,旋即一个侧身,跳了出来。他面无表情地凝视仁王吃痛地扭曲了颜。“你如果醉趴下了,我也会把你送上床。”他还在忍耐着,浴巾因一番争斗有了松动,他现下也没时间换下来,便拿了衣夹子稍作固定。

  “不一样的。”仁王突然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起来。

  幸村蹙蹙眉心。“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仁王,警告你别太过。不然,我很难将一切都归咎在酒精上。”

  仁王已经直起了身子,他嘴角大大地朝两边扯开露出个轻蔑而阴晦的笑容,破坏了他本俊俏的容颜,他讥嘲地看着幸村,声音尖锐道:“耐心早就用尽了不是?要不你会把那个混蛋送来的东西放在我面前?你会去见他?你早想摆脱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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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王有一瞬哑口无言,但紧接着又恶质地笑起来。“说得比唱的好听。你希望我跟……有个了结,但你明明知道了惠美的存在为什么不阻止!”

  幸村突然淡定下来,他轻轻浅浅地直视仁王:“你是在推卸责任吗?”

  “推卸责任的明明是你不是吗?”

  幸村叹口气,看他的目光像是看无理取闹的小孩。“惠美并不是一个例外,早晚要发生的……仁王,你心里很清楚这点……”他揉揉太阳穴,无奈地道:“那天我在这里看见惠美的时候也很震惊,但是如果这是你的决定,你不觉后悔的话,我并不认为我有干预的必要和立场……未来是你自己的,快乐是你的、伴随而来的疼痛也必然是你的,冷与暖自知的也只会是你,但是仁王,当你冷的时候我这里必有一杯热茶候着你,当暖的时候也有一份微笑和祝福送给你……这便是我……”

  仁王侧了侧身靠在床柱上,眼神有些泛空。

  “惠美是多么好的女孩……”

  幸村无言,主要是他和那姑娘根本没有交集,自然也没有发言权,当然,仁王也不需要就对了,他喃喃自语两句,声音陡然厉了起来:“可就是这么可爱的女孩,你明明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还眼睁睁地看着她堕入魔爪……冷血、淡漠、高高在上……如果你的温柔是不干涉我的人生尊重我的人格,那么,你怎么舍得看那么无辜的女孩入局,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怜悯心吗?你那眼神像是玩弄人间的神祗,简直让我不寒而栗。”笑中骤显阴鸷,仁王恶狠狠地盯视幸村,幸村又感觉身体一阵发凉,像是仁王那双冰凉的手还在腰际,犹如吐着舌信的毒蛇般。

  他定定神,听明白仁王言外之意后,不由哂笑:“你是要我对你的选择负全责吗?仁王雅治的人生你是打算还给上神吗?”

  “不,你不会舍弃自己的人生,只是无力承受苦难,因为你懦弱、因为你无能,因为你窝囊……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仇恨地望着我,我说错了吗?这种自怨自艾的样子你做给谁看!仁王雅治,你真的失了心了吗?”

  “好吧,你说责任,那么,你告诉我我是你的家长还是你的监护人,我对你到底有何责任!法律上?道义上?良心上?”

  “我冷血我漠不关心我冷眼旁观,但是,仁王雅治,和惠美有关系的是你,她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统计见过两三次,说话不超过五句,你们两个人的事你情我愿,与我何干!仁王,难道你要说你欢喜她你抛弃她她欢喜无限她伤心欲绝都要找我来倾诉倾诉?”幸村的声音忽然缓了下来,刚才疾风骤雨般的驳斥像是过眼云烟一样了了无痕。“她没来找我呢!仁王,觉得可惜吗?”

  “啊!”胸腔溢出的呐喊凄凉了晚冬,仁王抓着床柱的手青筋暴起,他无言以对,被幸村连消带打挖苦地只觉颜面无存。

  “你醉了。”幸村轻轻地道,“你需要清醒。”

  他一把抓住仁王的胳膊,趁他心神失守三两下制住他,拽着他到了阳台。

  全封闭的阳台并不冷,于是幸村空出一只手打开窗户,呼啦,寒气一拥而入,他把仁王往凶猛涌入的寒风中一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清,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