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的身形隐在黑暗中,谢书辞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他映着些许微光的双眸。

  像是一片荒芜潦草的寂静之地,莫名让谢书辞的心狠狠揪了起来。

  谢书辞回身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桌边,在距离他只有几步时,又忽然迟疑了下来。

  “谢安?”谢书辞轻声喊道。

  谢书辞不清楚自己忽然驻足的原因是什么,可在他人看来,谢书辞是害怕了。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义无反顾地回到谢安身边,他迟疑了,退缩了,害怕了。

  冻结的呼吸忽然往下沉了沉,静谧无声的房间中,突兀地响起了一阵笑声。

  那道笑声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泛着丝丝的凉意,附在谢书辞耳畔。

  谢书辞心中骤然一紧。

  “你跟他,去了何处?”谢安低沉喑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谢书辞分辨不出他的喜怒,却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他又惹小瞎子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书辞浑身紧绷起来,头皮仿佛有无数只蚂蚁爬过,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谢安。

  “在山下……”谢书辞喃喃道。

  谢安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他慢慢倾斜身体,手肘抵在桌上,支着脑袋,问道:“做了什么。”

  “给你准备生辰礼物。”谢书辞低喃道。

  谢安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冰冷地发问,像在审问犯人一般。

  “为何不告诉我。”谢安问道。

  “我……”谢书辞咬了咬舌尖,他不喜欢眼前和谢安之间的气氛,他已经证明了谢安不是萧寻,他们的关系应该回到几天之前。

  谢书辞深吸一口气,摒弃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念头,鼓足了勇气走到谢安面前,半蹲下来。

  谢书辞抬头仰视着他,将下巴抵在他的大腿上,嘟囔道:“你别生气嘛,我只是想帮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谢书辞抵着他的大腿晃了晃脑袋,他现在只想和小瞎子回到司空业出现之前的相处模式,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愿意想。

  小瞎子没有圣子烙印。

  他的小瞎子就只是小瞎子,除此之外不是任何人。

  谢安低下头,静静看着谢书辞泛着水光的眸子。良久,他伸出一只手,掐住谢书辞的下巴,谢书辞顺从地抬起头,他只想和小瞎子像从前一样,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

  “我的生辰日,你答应过我什么?”谢安淡淡地问道。

  谢书辞抿湿唇瓣,“跟你行床笫之欢。”

  这是谢书辞第一次这么大胆地说出这种事。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谢书辞竟然一点都不羞涩胆怯,仿佛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谢安漆黑的瞳孔凝视着谢书辞,谢书辞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当然,谢安是个瞎子,他的双眼永远是那么空洞无神,自己怎么能看得清呢?

  在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谢安俯下身,极轻地在谢书辞嘴角吻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不是给我准备了惊喜吗,带我去看看。”

  谢书辞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立刻弯起了眼睛,眼眸中仿佛盛着稀疏的星光,“我们出去吧!”

  谢安颔首道:“好。”

  谢书辞拉着谢安走出了房间,司空业与几位孟家弟子已经将谢书辞准备的东西搬了进来。

  “你先坐着。”谢书辞把他拉到石桌边,自己转身走向那堆东西里面,从里面小心地抱出一个箱子。他将箱子打开,里面是他花了半天时间亲手做的桃花糕。

  谢书辞将蜡烛插上去,点燃,捧着箱子慢慢向谢安走了过去。

  “谢安,十七岁生日快乐。”谢书辞笑道。

  浅浅火光映在谢安的脸上,他双眸幽幽看去,映入眼底一片星芒。

  “这是何物?”

  谢书辞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桃花糕,我给它取了另外一个名字,叫蛋糕。”

  身后楚闻风几人疑惑地看着他。

  “蛋糕?”

  “嗯,生日蛋糕。”

  谢书辞将桃花糕放在桌上,手指捏下一小块,凑到谢安嘴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安点了点头,张口咬住他送到嘴边来的糕点,轻嚼慢咽。

  “怎么样?”谢书辞期待地看着他。

  “嗯,好吃。”谢安道。

  “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做诶!谢安,你快许个生日愿望,然后就可以吹蜡烛了。”

  “愿望?”谢安抬起头,眼神向谢书辞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愿望……”

  谢书辞赶紧将食指抵在他的唇上,说:“生日愿望千万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谢安失笑,抓住他的手指,轻轻啄了一下,“好,我不说。反正,你会满足我。”

  谢书辞:“……”

  好的,知道你的愿望是什么了。

  “行了行了,吹蜡烛吧!”

  谢安垂眸,轻轻吹灭蜡烛。

  “生日快乐!”

  谢书辞从小佩囊里取出桃花簪和聚灵丹,“你喜欢桃花,我就给你买了一根桃花形状的簪子,我还给你买了两身衣服,买了些烟花爆竹。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可以用我的眼睛来看,这个是聚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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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谢书辞摸了摸鼻尖,“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本来打算早点回来,结果没想到到傍晚才炼出聚灵丹,司空兄弟也帮了不少忙,他之前误会你了,想补偿一下。”

  闻言,谢安冷不丁地扫了司空业一眼。

  后者脸上挂着笑,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谢安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嘴角挂着一抹笑容,“我很喜欢。”

  “谢小公子,在下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贺礼,就将这枚琥珀扳指送给你,请笑纳。”楚归意上前道。

  谢安听后淡淡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楚闻风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说:“我也没什么其他东西,就将这本清心咒送给你。”

  “多谢。”谢安接过,点头道。

  司空业扭头在谢书辞买的那堆东西里翻找起来,最终找到了一本书,递给谢安:“这是我在市集里买的话本,据说是你们所有话本里最受欢迎的一本。”

  谢书辞:“……”

  不会送你可以不送。“嗯。”谢安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将话本接过来后直接递给了谢书辞。

  “我看不见,回头你念给我听,以免辜负了他的好意。”

  谢书辞:“……”

  这样对我来说,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丝丝的残忍……

  谢书辞恶狠狠地瞪了司空业一眼,但今天是谢安的生日,谢书辞不想破坏他们之间难得的气氛,只好从他手中将话本接了过来,随后转移了话题。

  “你们都饿了吧?我们买了点酒菜,大家都吃一点吧。”

  “嗯。”

  五人在院子中饮酒吃菜,画面分明十分的和谐,没有出现任何状况,谢书辞却无端地觉得这顿饭透着莫名的诡异。

  大家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就连身为搅屎棍的司空业都异常的安静。

  谢书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出声打破沉默,就埋头吃饭,不时喝两口酒,连咀嚼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他们五人虽然坐在一张桌上,却像是每个人都有心事一般。

  谢书辞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声气,他还想说给谢安过一个印象深刻的生日,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太失败了!他就不应该学电视里的剧情搞什么先抑后扬的幺蛾子,结果好像真的惹小瞎子生气了。

  虽然小瞎子还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但是现在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正常。

  谢书辞有点吃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身边之人立刻问道:“吃好了?”

  “啊?”谢书辞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说:“吃好了。”

  闻言,谢安颔首,“既然如此,带我回房休息吧。”

  谢书辞心中一紧,正想说些什么,谢安却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谢书辞没办法,从桌上拿起一壶酒,对其他人说:“你们继续吃,谢安应该是累了,我先陪他进去休息。”

  说完,谢书辞转身跟上了谢安。

  身后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神情显得十分复杂。

  良久之后,楚归意叹息道:“我早就提醒过书辞,这个方法不妥。”

  楚闻风狐疑地看着两人的背影,问道:“我总觉得谢书辞和谢安之间气氛怪怪的,他不会对谢书辞做什么吧?”

  司空业努嘴道:“不至于,既然主角儿都走了,我们也散了吧。”

  司空业从桌边站起来,没待两人回应,就离开了院落,不知去向。

  楚归意看着那扇关闭的房门,抿起了唇,神色复杂。

  回到房间里,谢安径直走到角落处,将盖在明珠上的黑布掀了下来,房间瞬间被照得明亮通透。

  谢书辞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转身合上房门,回头看见谢安已经在桌边坐了下来。

  谢书辞看着他,深吸一口气后走上前去,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说:“小瞎子,我们喝交杯酒吧,以后就是真正的道侣了。”

  你就永远只是我的小瞎子了。

  谢安神色淡淡,“嗯。”

  谢书辞拿来两个茶杯,倒满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谢安。

  后者抬手接过,两人的手臂在空中交错,谢书辞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安,他的神情实在太平静,谢书辞从他脸上看不见一点情绪,就像无边无际深不见底的海水一般。

  谢书辞忽然有种溺水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膛上,让他无法呼吸,无法动作。

  在满室的寂静中,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谢安垂着眼帘,眸光落向地方,谢书辞则直直看着谢安的脸,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星半点的情绪。

  可惜啊,他实在将情绪藏得太深,谢书辞什么都看不出来。

  谢书辞绕过他的手臂,将茶杯抵在唇边,察觉到他的动作,谢安也动了起来,两人仰起头,同时沉默地喝下了这盏交杯酒。

  烈酒入喉,那点苦涩顺着喉咙灌进肺腑,辣得谢书辞眼睛都红了。

  “把伏龙法器打开吧。”

  良久,谢安开口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谢书辞点了点头,从小佩囊里将伏龙法器拿了出来,用灵力催动,伏龙法器逐渐膨胀放大,形成一张天穹,刚好将整个房间罩在其中,隔绝了里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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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书辞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

  他想起,几乎每一次和谢安亲热的时候,他都先会把桃枝取下来。

  所以谢书辞清楚地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即便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谢书辞还是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看着谢安的动作,慢条细理,无形之中折磨着谢书辞的神经。

  将铃铛取了下来,和桃枝并排放在一起,旋即,他向谢书辞看了过来。

  “过来。”谢安道。

  谢书辞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他却不敢犹豫,慢吞吞地走到谢安面前。

  待谢书辞走近后,他一把抓住谢书辞的手腕,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将谢书辞拉进自己怀里。

  “别紧张。”谢安道。

  谢书辞抿了下嘴,心想怎么可能不紧张。

  谢安低下头,摸索到他腰间悬挂着铃铛的位置,动手将铃铛从他身上解了下来,同样放在桌上。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谢安的指尖变得有些烫,透过衣服抵在谢书辞腰间时,几乎点燃了谢书辞的身体。

  解完铃铛,谢安站起身来,牵着谢书辞走到床边,谢书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说:“先、先把灯关上。”

  “不必。”谢安道。

  来到床边,谢安将谢书辞摁了下去,谢书辞一下跌坐在床榻之上,谢安更是不由分说朝他压了过来。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谢书辞看着谢安近在咫尺的脸,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等一下……”

  谢书辞脸颊滚烫,用手抵住谢安的胸膛,他靠得越近,周围的空气就变得越稀薄,谢书辞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谢安一把盖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攥在掌心,滚烫的温度让谢书辞的骨头像是被融化了一般,瞬间没有了力气,只能任由谢安靠近。

  “我、我有点……害怕……”谢书辞脸红得像暮云一般,说话声音都变得有点不利索。

  谢安动作一顿,呼吸微沉,“害怕什么?我?”“不、不是。”谢书辞摇了摇头,“我怕疼……”

  谢安嘴角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你不是有经验吗,教我,不会让你疼。”

  谢书辞脸上温度更是高了几分,“第一次都得疼。”

  “那我尽量让你舒服一点。”

  “嗯……”

  谢安倾身而下,谢书辞咬紧牙关,心想那就上吧,疼就疼一点儿,老子忍了!

  可是下一刻,谢安身体歪向他的右侧,将手伸进他身上的小佩囊里,将司空业送的话本拿了出来,放到谢书辞手里,不容置喙道:“念。”

  谢书辞:“?”

  “一字一句,逐字逐句。”

  谢书辞:“……”

  谢安凑上前,在他眉眼轻轻吻了一下,“别辜负他一番的好意。”

  谢书辞:“……”

  “我能不能不念?”谢书辞皱起脸来,机阅城中但凡关于他俩的话本,基本没什么正常内容,还让他逐字逐句地念出来,太羞耻了吧?

  “不能,念。”谢安语气还算柔和,可是偏偏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感觉。

  “可是……”

  “我想听,念吧。”谢安抬起头来,眼神温热又炙热。

  谢书辞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烫了一下,问道:“你眼睛恢复了吗?”

  “没有。”

  “噢。”

  谢书辞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但是他真的拒绝不了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的谢安,他呼吸有些颤抖,手臂也有些颤抖,险些拿不稳书,让它手中掉下去。

  谢安就耐心等待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

  谢书辞将话本翻到第一页,声若蚊蝇,“在一间昏暗的房间里……”

  谢安起身,走到明珠旁,脱下外衣,将其罩住。

  外衣比较单薄,光线渗透衣料,尽管被遮住了一些光线,却始终看得清楚。

  做完这一切,他又回到谢书辞身边。

  “谢安看着榻上的男人,眼神炙热,半蹲下来。”

  谢安在他面前半蹲下来。

  谢书辞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声音不由地停顿下来。

  “继续。”谢安道。

  谢书辞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在谢安的催促下,他喉咙里像要烧起来了一般,几乎带着哭腔对谢安说:“我好渴,能不能不念了。”

  闻言,谢安没有说话,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又回到谢书辞面前,他将壶嘴抵到唇边,仰头喝了一口之后,压低上身,一手摁住谢书辞的后颈,堵住他的唇齿,将水渡进他的口中,说:“继续。”

  谢书辞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一时之间呆住了,一滴水珠沿着他的皮肤纹路,滑落到脖颈上,谢安将身体压得更低一些,轻轻贴在他的皮肤上,舌尖将水珠卷进了口中。

  “继续。”

  谢书辞呼吸急促起来,拿着话本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咬牙继续念:“他抓住谢书辞垂落在半空的脚踝,缓缓替他脱去长靴……”

  谢书辞话音未落,忽然感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掌心的温度让谢书辞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谢安立刻加重力道,半跪在谢书辞面前,让他的长靴踩在自己的大腿上,在洁白的衣服上留下一道清晰的污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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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

  谢安脱掉他的长靴,又拉起他的另一条腿。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了。”谢书辞臊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种滋味实在太难熬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随时要爆炸了一样。

  谢安沉默许久后,将他抬了起来,“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就是很、很羞耻。”谢书辞泄了口气,欲哭无泪地说。

  谢安道:“你不是一直在看这些东西吗。”

  “那我只是好奇!好奇你懂吗?”

  谢安思考片刻,点了点头,“我以为,你想让我那么做。”

  他以为,只要他这么做了,会让你不会那么害怕。

  “没有!”谢书辞掷地有声地说,“虽然剧情很刺激,但是现实中遇到肯定会跑得远远的。”

  谢安抿唇,点了点头。

  谢书辞松了口气,以为他愿意放过自己了。

  “那我们……”

  谢书辞话说到一般,就被谢安打断。

  “你为何这么了解他。”谢安忽然开口。

  谢书辞一愣,“谁?”

  “司空业。”

  谢书辞万万没想到啊,他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居然提起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看他严肃的表情,一点都不像在说笑。

  谢书辞干笑道:“没有,我只是曾经听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什么事。”

  谢书辞看着他的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眸光颤了颤,又变得黯淡了许多。

  “我听说——”说到这里,谢书辞停顿了下来,他咬了咬舌尖,妄图用疼痛来带给自己一丝勇气,“我听说,他和萧寻,互相喜欢。”

  说这话时,谢书辞紧紧看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的蛛丝马迹。

  听了他的话,谢安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双眸子落在谢书辞脸上,眸光晦涩难懂,谢书辞不清楚他究竟是能看见还是不能看见。

  良久,谢安问道:“你觉得萧寻会喜欢他吗。”

  “我、我不知道。”谢书辞黯然地低下头。

  他的确不知道,那本书他没有看到最后。

  谢安牵起他的一只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你听说了那么多萧寻的事,你觉得,他会喜欢司空业吗?”

  谢书辞看着他,其实哪怕在他弃文之前,他都感觉不到一点他们互相喜欢的气息,他感觉像萧寻那样的人,不会喜欢任何人,他只会像障碍一样将一直跟他作对的司空信清扫出去。

  谢书辞摇了摇头,“不会。”

  “对,他不会。”

  谢安慢慢起身,将话本从他手里抽了出去,当着谢书辞的面,一点一点将话本撕成碎片。

  “就撕了啊?我还没看呢。”谢书辞嘟囔道,这本书他的确还没看过。

  谢安向他走近了一步,“不必看,你想要什么,我就做什么。”

  谢书辞脸一红,将头低了下去。

  “但是,这一次,你要教我。”

  谢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首先,是吻。”“你不是会吗!”谢书辞抗议道。

  “忘了。”

  “……”

  谢书辞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用手抓住他袖口的一角,心想不就是亲个嘴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亲过。

  谢书辞直起身体,慢慢向他靠近过去。

  尽管这一次谢书辞的动作依旧很缓慢,谢安却显得极其有耐心,一动不动,等待谢书辞靠近。

  终于,谢书辞抵上了他的唇瓣。

  有经验的谢书辞亲吻却显得异常生涩,好不容易撬开谢安的双唇,却迟迟不敢进行下一步。

  谢安稍稍回应了一下,欲拒还迎地引导着他,一步一步深入。

  “下一步是什么?”

  唇齿纠缠片刻后,谢安微微后退一些。

  谢书辞双眼朦胧,“……脱衣服。”

  “嗯。”

  谢书辞明白了他的意思,颤抖着手臂,慢慢将他的衣服从肩膀上褪了下去。

  褪到一半,谢书辞手抖得像筛子一样,谢安直接握住他的手,没有逼迫他继续下去。

  “你与我,如何欢。爱?”

  谢书辞呼吸一滞,“用后、后……”

  “我看不见,带我过去。”

  谢安将他的手展平,随后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中。

  谢书辞心脏猛然一跳,喉咙干得像有把火在烧一般,迟迟没有动作。

  谢安倒也没有催促他,将手抵上他的唇角,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是这里吗?”

  谢书辞哑然无声地摇头。

  他的手指逐渐往下移动,停在谢书辞喉结上,“这里?”

  他继续移动,手指抵在谢书辞胸膛之间,“还是这里?”

  谢书辞呼吸发颤,“不是……都不是……”

  谢安闷笑一声,倾身吻了吻谢书辞的唇角,“小辞哥哥,带我过去。”

  谢书辞完蛋了,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太大了。

  他眼眶一红,“别叫哥哥。”

  谢安偏不听他的话,声音朦胧低哑,“小辞哥哥,求你了,教教我。”

  谢书辞耳边“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崩塌了一般。

  他抓着谢安的手,去向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在满室的灼热中,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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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书辞是真不明白啊,平时正儿八经的小瞎子,怎么到这种时候,就变得这么不正经呢。

  说要谢书辞教,就非要谢书辞手把手地教,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都要谢书辞一字一句说清楚、说明白,谢书辞说不出口,他就想办法逼谢书辞说出口。

  最后谢书辞被逼无奈说出口的时候,他就攀附在谢书辞的耳边,一遍一遍地夸奖:“小辞哥哥,你做得很好。”

  谢书辞臊得想把他的嘴缝起来,谢安倒好,干脆将他的手叼着口中,谢书辞想抽回来,他就用牙尖细细磨谢书辞的指腹,磨得他犹如百爪挠心一般。

  “小辞哥哥,我想摸你腰上的痣。”

  谢书辞隐忍地咬着牙关,“摸……你摸……”

  你他妈的,就别这样折磨我了行不行?

  “可是我看不见。”谢安垂眸道。

  谢书辞太阳穴抽跳两下,谢安这死瞎子,借着自己看不见、没经验,在谢书辞身上为所欲为,逼谢书辞把那些羞耻的事做尽了,听他这个小小的要求,谢书辞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他抓住谢安递过来的手,将手抵在自己腰腹上那颗鲜艳的朱砂痣。

  谢安滚烫的指尖烙在他的皮肤上,重重地摩挲着。

  谢书辞想摆正腰身,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一点,然而这就不可能避免地拉开了和谢安的距离,谢安不悦地皱紧眉头,扣住谢书辞的腰往下一摁。

  “草!”谢书辞忍不住骂了一声,“轻点儿!”

  “别乱动。”谢安声色喑哑道。

  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谢安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谢书辞最后累得意识模糊,朦朦胧胧地想,司空业不是说这逼现在很虚弱吗?他虚弱个屁,谢书辞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

  谢安那瞎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执念,几乎一直从后面拉着谢书辞的右手,将他手腕上那枚水滴型印记揉得看不清原貌,还有就是他腰上那颗朱砂痣,那块儿地方,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

  “舒服吗。”谢安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

  谢书辞曾经听说第一次大多都会很疼,但一晚上,他身体上倒是没觉得怎么疼,谢安很有耐心,也很仔细,说实话,比谢书辞想象中的舒服很多。但是!但是!这对谢书辞的精神来说,那是又爽又折磨,他好几次想让谢安把明珠遮住,可谢安偏不,兴致浓时,还非要谢书辞帮他看看位置,谢书辞中二时期做的那些羞耻的事都没有这两个时辰里的多!

  “舒服个屁!”谢书辞骂道。

  谢安皱了皱眉头,一手把谢书辞从被褥里提了起来,“重来。”

  谢书辞听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是禽兽啊??”

  谢安没有说话,强硬地将他搂到自己怀里,谢书辞感觉不大对劲,他好像是来真的,他顿时惶恐地喊道:“爽!特别爽!我发誓真的很爽!”

  谢安动作一顿,狐疑道:“真的?”

  谢书辞看他那个样子,忍不住重重在肚子上砸了一拳,“真的!比他妈珍珠还真!你身体不是还没好吗?要有节制知不知道?”

  “我身体没问题,做这种事,更没问题。”

  谢书辞翻了个白眼,“你知道自己最近脸色多难看吗?我都怕你……”

  谢安把他抱进怀里,肌肤相贴。

  谢书辞不喜欢身上粘哒哒的,就用灵力替自己和谢安清理了一下,未免某人再擦枪走火,他忍着酸疼穿好了里衣,这才打算好好休息一下。

  他本来有些话想跟谢安说,他其实已经想好了,等拍卖大会结束以后,他就去天竺城把花魁令牌还给洛仙玉,如果东西顺利拍卖出去,赚回的银子足够他跟小瞎子、大王后半生无忧了。把令牌还给洛仙玉之后,他就带小瞎子和大王去一个小村落,他现在会炼丹,可以开一家小丹铺卖丹药。

  然后,不管什么萧寻什么司空业什么天道什么辟邪,谢书辞不想再掺和这一些,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只想普普通通地过一辈子——如果谢安愿意跟他一起做个普通人的话。

  “谢安。”

  谢书辞靠在他怀里喊了一声,半晌没有听见他回应。

  “小瞎子?”

  谢书辞疑惑地转过身,发现谢安双眼紧闭,脸色发白,呼吸微弱。

  谢书辞眉头一紧,用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几乎快要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是太累了吗?”

  谢书辞嘀咕道。

  魂体分离的影响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一点。

  谢书辞想起小佩囊里还有恢复体力的丹药,他以前没怎么给小瞎子服用过丹药,怕有什么副作用,但是楚闻风说了,上品和极品丹药不会有副作用,他就没什么顾虑,扶着腰从床榻上坐起来,半跪在床边去拿挂在床尾上的小佩囊。

  这么短短几个动作,谢书辞双腿又酸又疼,狠狠剜了谢安一眼,“活该!”

  他从小佩囊里取出两颗丹药,给自己喂了一颗,另一颗喂进了谢安嘴里,怕他咽不下去,谢书辞还凑上去帮他顶了下去。

  在放回丹药时,谢书辞忽然看见小佩囊最上面的一个蓝色瓷瓶,里面装着他原本打算送给谢安可以和他一起看烟花的聚灵丹。

  谢书辞迟疑片刻,将瓶子拿了起来。

  他今晚是挺爽的,那小瞎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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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书辞攥紧手里的瓷瓶,除此之外,他真的挺担心他现在身体的情况。

  谢书辞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打开瓷瓶,将聚灵丹叼进口中,俯下身,凑到谢安嘴边,将聚灵丹推进了他的喉咙里。

  谢安大约是累极了,被谢书辞折腾这么久,他居然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谢书辞越看越觉得心惊,他感觉小瞎子的脸色白得跟纸似的,呼吸也非常微弱,如果不仔细一点,几乎就要察觉不到了。

  服用聚灵丹片刻后,谢安的身上涌现出一些灵力,他在睡梦中皱起眉头,似乎察觉到什么,伸出一只手来,死死扣住谢书辞的手腕,非常地用力。

  谢书辞动作一顿,以为他已经醒来,屏住呼吸往他脸上看了看,发现压根没有醒,只是条件发射的动作。

  谢书辞松了一口气,没有挣脱他的手,而是慢慢将灵力覆盖上他的手背,尽力和他身上渗出的灵力融合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在察觉到谢书辞的灵力靠近时,他并未像刚才一把反应剧烈,而是渐渐放松了身体,抓住谢书辞手腕的手力道也松了许多,紧接着用手搭上谢书辞的腰身,将他密不可分地裹进自己怀里,俨然对谢书辞没有任何防备。

  谢书辞愣了愣,干脆把下巴抵在谢安的胸膛上,闭上眼睛,仔细去感知谢安向外涌出的灵力,与他灵识共通。

  他接纳了谢书辞的灵力,可与此同时,谢书辞忽然感觉周身蔓延起了一股冷意,眼前出现了一道奇怪的画面,那仿佛是一座腐败溃烂的尸山血海,红色迷雾蔓延在整个天空,入眼全是鲜血和腐烂的肢体。

  谢书辞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睁开双眼。

  他脸色瞬间发白,有一股剧痛切割着他浑身上下的经脉,仿佛要将他的身体活活撕裂一般,谢书辞唇瓣发颤,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

  这是他此时此刻,从谢安身上体会到的感觉。

  他惊愕地睁大双眼,怔愣地看着谢安苍白的脸,他从来没有想到,在他身体虚弱的同时,居然承受着这么巨大的疼痛?

  可就在这时,谢书辞仿佛感觉自己的四肢被一条绳子绑住,听见从谢安心底里响起一道声音,“杀了谢书辞,杀了谢书辞!”

  忽然之间,一股难以想象的杀意从谢安心中升起。

  那道杀意里充满了邪恶,或者说,他从谢安身上感觉到了无数的邪恶,像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谢书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谢书辞仍然无法用任何东西来比拟谢安此时此刻的心境,比他见过的所有东西都要邪恶,比他感觉到的所有寒冷更要冰冷刺骨。

  杀意,无尽的杀意。

  荒芜,到处都是荒芜。

  谢书辞清楚地感觉到了,谢安埋藏在心底,一直压抑着想杀了自己的欲望。

  谢书辞感觉不到其他任何的情感,唯有对自己毁灭般的杀意,还有他身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谢书辞身体入坠冰窖,猛地挣脱谢安的怀抱,扑通一声从床上跌落下去。

  一瞬间下。身的刺痛让谢书辞几乎昏厥过去。

  可是他没有。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榻上谢安的脸,失神地摇了摇头,眼神不由分手地掉了下来,瞬间切断了与谢安的联系。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你想杀我?”谢书辞感觉到了从骨缝里渗出来的冷意,不久前在和他做着最亲密的事的人,其实在心里一直想杀了他?

  谢安怎么会想杀了他呢?谢安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会这样啊,谢安喜欢他啊……他怎么会想杀了自己呢?

  那些恐怖的杀意,会不会是他的错觉?怎么会呢?

  谢安不是个普通人吗?为什么他的心境……如此的可怕?仿佛关押着全天下最恐怖最邪恶的东西!

  他……他心底里最恐怖最邪恶的东西,在疯狂叫嚣着让他杀了自己?

  “你想杀了我……”谢书辞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你想杀了我?”

  “你……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跟我上。床,可是你却想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杀我?”谢书辞困惑地看着床上的少年,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跟他在一起的谢安,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要杀了他?哪怕是跟他调情、跟他上。床的时候?

  谢书辞身体冷得跟冰块一样,他真的难以想象,对自己抱有疯狂杀意的谢安,在面对他时,心中该是有多么的厌恶?

  “怎么会这样……不该会这样啊……”

  “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的谢安,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可怕?

  谢书辞不相信,这不会是他的谢安。

  他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指尖汇聚一丝灵力,涌入谢安的眉宇间。

  忽然,谢书辞的视线中,一道白色阵法被催动,在两人灵力连接的地方转动起来,渐渐的,在谢安的额心形成了一道闪烁着白色光芒的惊羽鸟印记。

  谢书辞全身血液倒灌,身体瞬间被冻结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谢书辞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忘记了呼吸,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抵在谢安眉心上的手轻微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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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那道印记缓缓消失在了谢安的皮肤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谢书辞喉间的哽咽快要控制不住,他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温热的泪水渗透指缝,滴落到衣服上。

  圣子烙印……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不是他的小瞎子……这个人不是他的小瞎子……他的谢安不是谢安,而是那个手里一直攥着谢书辞性命的萧寻?

  司空业没有骗他,是他自己骗了自己。

  谢书辞从来不敢去深思谢安的身份和来历,跟他有关的所有蹊跷的事情,谢书辞都不敢想得太深,他怕自己想通了,想明白了,所以能这样得过且过也挺好的。

  其实他不需要什么真相,他只需要一个证明,证明谢安只是他的谢安,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他可以不在意谢安过去是好是坏,他可以什么都不在意。

  如果这就是真相,谢书辞宁愿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谢书辞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了了,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少年,感觉到了窒息一般的难受,好像溺入水中,浑身冰凉。

  他身边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萧寻。

  他想要自己的命可以随时来取,可是他为什么要一边隐忍着对自己的杀意,一边跟自己谈情说爱呢?

  他想要什么?他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青铜鼎吗?极品丹药吗?

  为什么啊……他有什么值得你萧寻这样做啊?

  谢书辞至少以为,无论他是谁,他对自己总归是喜欢的,他、他甚至猜想过,如果谢安就是萧寻,只要他喜欢自己,只要他可以不再伤害别人,只要他愿意……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既然想杀他,为什么要说喜欢他?

  谢书辞看着他,忽然很害怕他会睁开眼睛。

  他会做什么?他会杀了自己吗?他会折磨自己吗?他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用看待蝼蚁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他是萧寻……他怎么能是萧寻呢!

  小瞎子那么好,他怎么会是萧寻呢?

  谢书辞的大脑变得非常混乱,他不知该如何宣泄自己心中难以承受的情绪。

  在惊愕的同时,谢书辞心中诡异地冒出一个想法——哦,原来你真的是萧寻啊。

  谢书辞不知道该如何却形容自己心中的情绪,脑海里不断地闪过从前画面,为什么逍遥门的弟子要追杀谢安,为什么谢安在龙牙秘境里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为什么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有恃无恐的样子。

  其实,从离开龙牙秘境之后,谢书丛就有一个绝对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

  当时为了拿到乾坤镜,他在东阴室七进七出七回头进入了乾坤镜所在时空,在乾坤镜附近果然出现了谢安所说的百杀阵。

  谢书辞以往不敢深想,怕想得太多就会失去什么,可是他很难不去怀疑,谢安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就连拥有龙牙图鉴的楚归意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为何会知道?

  并且在离开乾坤镜所在的时空后,谢书辞受伤太过严重,几乎离开就失去了意识,他没有来得及催动乾坤镜,那么催动乾坤镜的人会是谁呢?他在意识消失前听见的铃铛的声音,又是否是错觉呢?

  过去那些无法解释的细节,在谢安的身份真真正正摆在谢书辞面前时,一切都变得那么合理。

  他为什么会遇见辟邪,为什么会遇见司空信,为什么会经历这些事,一次一次地看着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全都是因为谢安,他就是谢书辞一直猜测的背后的推手,不是什么辟邪,不是什么天道,是他!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留着自己的命是想利用自己做什么?他不惜忍着杀了谢书辞的欲望留在他身边与他欢。爱又是为了什么?

  谢书辞不明白,他一点都想不明白。

  你是萧寻,你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何必要牺牲自己呢?这有什么意义呢?

  谢书辞的脑子里实在太混乱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应该放在他就是萧寻还是他原来想杀了自己这件事上。

  好像过往的一切全都化作了泡影。

  看着榻上的谢安,谢书辞后背附上无尽的凉意,好像下一刻谢安就会睁开眼睛变成恶魔,轻而易举地取走谢书辞的性命。

  是啊……

  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他肯定会折磨自己杀了自己吧?他是萧寻啊,他可是那个心理变态的萧寻啊……留在他身边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他从一开始就是想杀了自己啊!

  谢书辞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这个人不是谢安、不是他的小瞎子,他是萧寻,是将谢书辞置于死地的萧寻!

  谢书辞脸色苍白至极,豆大的泪珠从他脸颊滑落,他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酸疼,更顾不得那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他匆忙地穿上衣服,紧张地看着榻上熟睡的谢安……不,不是谢安,他是萧寻,他是随时会杀了谢书辞的萧寻!

  他醒来就会杀了自己!一定会杀了自己的!他是萧寻,他一直都想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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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不久前还和他做着万般亲密的事情的人,明明是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人,谢书辞如今看着他的睡脸,却只感觉到了陌生和无尽的恐惧。

  眼睛酸涩不已,眼泪无法控制,这不是他的谢安,他的谢安不会伤害他,不会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杀了谢书辞。

  这不是谢安,不是他的谢安,可是他的谢安呢?他的小瞎子呢?

  他喜欢的人呢?

  谢书辞抹干眼泪,弯下腰将自己的小佩囊提了起来,却发现小佩囊带子的一角不知何时被压在了萧寻的手臂下面。

  谢书辞险些哽咽出来,他要他的小瞎子,他要谢安,他明明已经想好了,要带小瞎子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他为什么要炼聚灵丹,为什么要给他吃下聚灵丹,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好吗?

  就算他想杀了自己,就算他想利用自己,可是至少在谢书辞临死之前什么都不用知道。

  他喜欢谢安,喜欢小瞎子,可是他真的很怕萧寻,真的很怕死,他更怕睁开眼睛之后的小瞎子会变成他想象中的萧寻,那时候他该怎么办啊?他要怎么办啊?

  谢书辞不敢面对,也不想面对,他要离开,他要带大王离开,他不要看见变成萧寻的谢安。

  谢书辞咬紧牙关,温热的眼泪从下巴滴落,浸透萧寻的衣服,他手忙脚乱地将带子从萧寻的手臂下扯了出来,又不知为何,在即将离开之际,带子却勾在了萧寻的手指上。

  那几乎像是萧寻在对他的离去做最后的挽留。

  可谢书辞什么都不敢想,也更加不敢犹豫,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还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他只想逃走,只想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让自己的脑子静下来。

  谢书辞回头看着勾在他手指上的带子,哑着声音说:“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他将带子从萧寻的手指上取了下来,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小佩囊里,几乎逃也似地往外跑,甚至没来得及带上被谢安卸下,放在桌上的铃铛。

  他抬手将伏龙法器收了回来,大步跑向门边时,不知又想起什么,他脚步顿了下来。

  在片刻的犹豫后,谢书辞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榻上的少年依旧没有醒过来,这才低下头,手忙脚乱地从小佩囊里拿出几瓶丹药,折返回来放在桌子上。

  谢书辞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小瞎子从和他相识以来,身上就没有任何钱财,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他以后该怎么办?

  即使知道他是萧寻,即使知道他什么都不缺,即使谢书辞的内心被恐惧和震惊替代,可在这样慌乱的情况下,他心中仍然有一处地方是留给谢安的。

  有了这些丹药,就算没有谢书辞,谢安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谢书辞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年,心脏疼得难以呼吸,眼眶不自觉地发热,好像再不多看一眼,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谢书辞深吸一口气,深深地看他一眼,扭过头,拔腿就向门外跑去。

  可就在他的手碰到房门,正要用力推开时,忽然感觉一道冰凉刺骨的灵力朝他袭来,谢书辞的脚步瞬间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一条红色灵力化作的锁链缠绕在谢书辞的腰间,从他的腰间分出数条锁链,攀爬过他的皮肤,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和四肢。

  谢书辞呼吸瞬间冻结,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像冰冷的毒蛇一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哪怕是加重一点,毒蛇就会缠绕得越紧。

  谢书辞离门外只有一步之遥,身体却休想再往前踏出一步。

  他感觉到了身后翻涌的戾气,僵硬地回过头去,看见萧寻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坐在榻边,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他的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谢书辞仓惶的身影。

  这是谢书辞从未见过的谢安,强大、又无情的谢安。

  “谢书辞,丢下我不管,你想去哪儿。”

  他靠在床舷上,神色苍白,眼神阴鸷。

  谢书辞的心猛然被提了起来。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谢安的眼睛,是能看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