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辞的话似乎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小水神神色阴翳, 眼中涌现冰冷刺骨的杀意,随着他的情绪波动,湖面逐渐变得不再安静, 仿佛水中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水面如同沸腾的开水, 咕咚咕咚冒着水花, 白花花的鱼也像逃命似的, 纷纷从水里跳了出来。

  谢书辞被这一幕惊到了,其他三人也警惕地看向水面。

  “啊!”小水神发出警告的声音,手臂一挥,一股水流登时从水中跃起,将船只用力往后推去。

  船身发出剧烈摇晃,谢书辞扶住船舷站稳身体。

  从小水神的表现来看, 他应该是知道春盛山的。

  他反应如此剧烈, 说不定这件事还跟他有着一定的关系。

  谢书辞稳住身体后,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一个人, 知道马上就离开。”

  可小水神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谢书辞的话而有所缓和,他依旧立在水面,一改之前怯懦怕生的性子,在水中恶狠狠地看着谢书辞。

  水流逐渐将船只卷了起来,似乎是想彻底将他们掀翻,谢书辞抱紧船舷,心想这他妈哪里像个水神了?

  船身不断向后倾斜, 谢书辞往后看了一眼, 喊道:“你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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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大壮这暴脾气可不受这委屈,见小水神一言不合就想置他们于死地,抽出腰间的斧头就跳上船舷,打算下去和小水神探讨一下武学的奥秘。

  “不要冲动!”谢书辞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柳大壮长得跟头熊似的,一看到他出现,小水神情绪波动更大,他绷紧苍白的唇线,只在一个眼神之间,水下酝酿的风暴彻底爆发,形成巨大的水旋风,将他们的船只卷到了半空。

  谢书辞身体瞬间失重,和柳大壮一起向后跌去。

  柳大壮反应迅速,身体呈躬状落在船舱外,谢书辞则一路滑到后方,被谢安一手接住。

  “可有大碍?”

  谢书辞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

  水旋风将他们顶在半空,要是换做普通船只恐怕早就散架了。

  “怎么办?”谢书辞大声道。

  司空信道:“先撤。”

  谢书辞苦着脸道:“这还怎么撤?”

  司空信没说话,直接并拢两指立于胸前,一缕灵力萦绕在他的指尖,催动脚下这艘神舟,凝气为水,直接乘着水旋风飞向了高空。

  倾斜的船身恢复平衡,谢书辞松了一口气。

  “只是问了一下春盛山,他怎么这么生气。”谢书辞百思不得其解,昨夜还和他一起玩得那么开心,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这时,谢书辞身边响起一道促狭的声音:“还跟他玩吗?”

  谢书辞:“……”

  咱就是说,小瞎子,你是不是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儿小心眼儿了?

  当然,这话谢书辞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谢书辞道:“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原因,他平时真不是这样。”

  “这么说来,你挺了解他的。”谢安语焉不详地说。

  谢书辞努嘴,这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他就没敢搭腔。

  随着船身不断升高,谢书辞忍不住叹息一声,他趴到船舷边向下看,明珠掉落在水面,湖水恢复了平静,小水神依旧立在水中,静静地看着谢书辞。在像是大海一般无边无际的水面上,小水神渺小得像一片叶子,乘水停在水面,显得十分寂静和孤独。

  他好像并没有打算要追击他们。

  在谢书辞的目光下,他慢慢将身体沉

  入水面,像之前那般,仰躺在水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波澜不惊地看着星河夜空,同空气嬉戏一般,吐出一口水来。

  也不知为何,谢书辞的心像被扎了一下,难以言喻的心酸。

  他们在水上行走几日,周围早已看不见陆地和人烟,即使他们乘风而行,也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轻缓的风吹在脸颊,谢书辞心里莫名惆怅。

  司空信对几人道:“你们可还记得我此前说过的话?”

  谢书辞问道:“什么话?”

  柳大壮也一脸不解。

  司空信神色沉重,“我曾说过诅咒之山的由来,将那些村民困在山中的人就是‘水’。”

  谢书辞一怔,“什么意思?”

  司空信道:“修成水神并不是那么容易,首先,水要认可他,才能供他操纵,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有什么机缘才能在死后没能投胎,反而修炼成水神呢?”

  谢书辞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你是说,他可能是……”

  司空信看了谢书辞一眼,郑重地点了下头,“他听到我们的目的是春盛山后,反应太奇怪了,要说此事与他无关,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谢书辞怔愣下来,如果小水神是……似乎一切顺理成章。

  柳大壮脑子明显没转过弯儿来,疑惑地看着两人:“谁是谁?你俩在这儿说什么谜语?”

  司空信瞥了他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谢书辞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

  柳大壮:“……”

  “你们歧视老子??”

  “不不不,我们是了解你。”谢书辞道。

  柳大壮鼓起眼睛瞪向谢书辞,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谢书辞撇了下嘴角,说:“司空兄的意思是,小水神极有可能是般夏一族的人。”

  “般夏一族?”柳大壮狐疑地皱起眉头。

  司空信颔首道:“他生前善用驭水之术,喜水善水,水喜水善,死后修炼成水神并不奇怪。这样一来,水为何不让村民下山的理由也说得过去。”

  柳大壮听完瞠目结舌道:“我滴个乖乖,般夏一族不是一万年前就灭族了吗?他……”

  听到这里,谢书辞神色难掩惆怅,说:“他死时年纪才七八岁,一个人在水里藏匿了上万年。”

  谢书辞有点难以想象,如果他生前真的是般夏一族的人,那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族人全部葬身火海,或许死后同般夏隐一样,魂魄被困在自己的识海中,而他可能年纪太小,还没有修成识海,便以再也不能开口说话的代价,魂魄融于水中,永远镇守着春盛山,不让那些杀害他族人的人类后裔离开春盛山。

  “那我们该怎么办?”谢书辞叹息道。

  “想从他口中问出春盛山的下落必定不可能,只能用一点其他的手段。他一路跟着我们来到这里,或许,这里原本就离春盛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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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空信看着他,语气低沉,“般夏一族畏火,他们善驭水,却死于火海,说明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他们的修为。”

  “可是……”谢书辞有些犹豫,他不想伤害小水神。

  司空信却道:“如果真的是他操控水流将村民困在山中,那么引发洪灾让无数无辜百姓葬身的也是他。更何况,我们还要尽早找到水神,打开龙牙秘境,救出里面的修士,书辞兄,不要怜悯他。”

  听完司空信的话,谢书辞沉默下来。

  他明白,司空信说得一点都没错,要找到春盛山,最便捷的办法就是让小水神告诉他们位置。可是以小水神听到春盛山强硬的态度,不难看出他

  不希望任何外来人靠近春盛山,他们只能使用强硬的手段。

  可是谢书辞真的分不清对错,更何况归根结底,错的本来就是放火烧死般夏一族的村民,更何况在龙牙秘境里,般夏隐还救了他们所有人。可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也没有错,被困在龙牙秘境里的修士也没有错。

  这一刻,谢书辞真的感觉很无力,这个世界真的很残忍,总是让他做一些选择,可又没有彻头彻尾的善和恶。

  谢书辞这样的人生活在这样的世界,只会感觉到无尽的煎熬。

  或是察觉到他的情绪,谢安轻轻将手盖在他的手背,淡淡地说:“谢书辞,你其实说得很对,辟邪不一定是绝对的恶,水神也不一定是绝对的善。我知道你做不出选择,也不需要你做出选择,可是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听着小瞎子安慰一般的话,谢书辞心中并未轻松多少。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善和恶却好像可以共存。

  善和恶……

  谢安忽然想起了什么。

  杀戮道是极恶,极恶之人,怎会存在善恶之分?

  鱼和熊掌?难道指的是他的恶……和谢书辞?

  走火入魔……压抑杀性……

  谢安仿佛明白了一点什么。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最初他们打算南下,是抱着兴许能找到水神残留的灵力来确定春盛山的位置,可是一路过来,他们并没有找到任何残留灵力,大王也没有闻到过般夏隐遗留的气息。

  最终,他们还是决定,想办法从小水神嘴里问出来。

  高空比如水面,温度低了许多,谢书辞和司空信两人可用灵气御寒到无大碍,但小瞎子就不行。

  谢书辞把人关在船舱里,给他盖了好几条被子,还特意把炉火放在榻边,生怕冻着他。

  谢安无奈之余,又没有任何理由说服谢书辞,只能听他的话半倚在床头。

  谢书辞也坐在床上,但他嫌热就没盖被子,他将下巴隔着棉絮抵在谢安胸膛上,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

  谢安微微坐起身体,谢书辞下巴滑落到他的小腹上。

  “在想什么?”

  “没什么。”谢书辞摇了摇头,又说:“你别坐起来,上面冷,又着凉了怎么办。”

  谢安无奈道:“有炉火,无碍。”

  谢书辞双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小腹上,嘟囔道:“春盛山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他们处于高空中,视野非常开阔,可是远处除了一望无际的水面,别说山了,他连一根绿树都看不见。

  听司空信说,他们已经到了淮州的最南边,再往前走,就只能走水路去下一个州了。

  按理说,春盛山应该就在这周边,可是他们连影子都没有见着。

  谢安道:“一问便知。”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待烈阳升空之后,船上的温度也升了起来,见水面一片平静,司空信就操纵神舟落回了水面。

  司空信对几人道:“我们不能继续往前了,再往前走就已经离开了淮州地域。”

  谢书辞不禁道:“可是来这一路,并没有看到什么山,春盛山会不会不在南边?”

  司空信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汤前辈也提起过淮州之南,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过去这么多年,水路兴许发生了改变,如今要知道春盛山的位置,只能问小水神。”

  这的确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办法。

  柳大壮却道:“那鬼东西明显对我们有敌意,怎么把他引出来呢?”

  “用火逼他出来。”司空信道。

  “他不是怕火吗?见了火还不溜

  得远远的?还出来干什么?”柳大壮不解地说。

  谢书辞也有同样的好奇。

  司空信抚弄着手腕间盘着的紫蛇,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颇有些势在必得说:“他是般夏一族的人,看见昔日害他与族人一起丧生的东西,会畏惧是自然,但是更多的,是仇恨吧。”

  听到他的话,谢书辞垂下眼帘,心情复杂。

  神舟缓缓往来时的路划去,司空信让谢书辞把从逍遥门弟子那里搜刮来的东西拿出来,挑了几样的没用的东西,随后还给谢书辞。

  邓林阴给的东西都是可以化形的,方便携带,其中就有几艘普通的小舟。

  司空信把小舟变成原来的大小,扔在水面上,又从船上取了些易燃的东西,全部堆放在小舟上,随后他一把火点燃了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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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火光映照在水面波光粼粼,如同日暮一般。

  “小心。”司空信神色严肃道。

  谢书辞抓着谢安,紧张地看着水面,心想小水神一言不合就能送他们上天,如今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故意揭人家的伤疤,那不就是找死吗?说不定小水神一怒之下,再引发什么大洪灾怎么办?

  就在谢书辞万分紧张、担心小水神怒不可遏对他们动手时,水面突然掀起一道小小的风浪,众人立刻绷直身体,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

  倒是谢安这家伙,小水神要杀他这个小废物简直易如反掌,可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跑也跑不了,所以他显得非常淡定。

  “扑哧——”

  就在这时,燃烧的小舟毫无征兆地被水倾覆了过去,火焰瞬间被流水熄灭,水面瞬间风平浪静,小舟露出个烧穿的底,浮浮沉沉飘在水面,周围漂浮一些黑色的焦渣。

  谢书辞顿时目瞪口呆,就、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就给灭了?

  说好的畏惧呢?说好的仇恨呢?

  看到这一幕,谢书辞不由往司空信那边看了一眼。

  司空信凝重且胸有成竹的神情僵硬在了脸上。

  他抬眸对上谢书辞的视线,谢书辞怕他多想,以为自己是在质疑他的猜测,于是快速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就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里的感觉。

  可谢书辞好歹还知道给他留点面子,柳大壮这货智商不高,情商更是没有,直接问道:“司空兄,你确定这玩意儿真的怕火?”

  司空信:“……”

  想起自己之前“促狭的笑”和“势在必得”的语气,司空信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硬着头皮说:“兴许是风大。”

  谢书辞:“……”

  好家伙,原来你也是个会睁眼说瞎话的。

  柳大壮完全没发现他的窘境,狐疑地说:“就刚才那么小一阵风?还不如我吹口气呢。”

  “你闭嘴!”司空信忍无可忍,狠狠瞪了这白痴一眼。

  与此同时,水面忽然响起咕咚咕咚的声音。

  众人一惊,齐刷刷地看向水面。

  只见在一片烧焦的黑色残渣中,不知何时浮现了一张苍白的人脸,他看着谢书辞几人,朝半空吐了口水,不知在水中做了什么动作,一股水流卷起水上的残渣,在空中迅速打了几个圈,其中不无嘲讽意味。

  “啧,他一点都不怕啊!”柳大壮还在这儿感叹,完全没意识到小水神这个行为,正是在鄙视他们的智商。

  司空信:“……”

  好的,知道你不怕了,给我留点面子如何?

  小水神操纵着水流将小舟的残渣狠狠向他们抛了过来,柳大壮反应迅速,抽出斧头劈开了飞来的小舟残骸。

  “这小玩意儿,我还治不了

  他?”

  柳大壮飞身就扑下了水面,小水神灵活地在水里打了个滚,紧接着一口水喷在了柳大壮脸上。

  “噗……”柳大壮被水糊了一脸,脚踏着水面又飞了回来,“他怎么跟小屁孩一样,朝人吐口水?!”

  谢书辞耸了耸肩膀,“他本来年纪也不大。”

  “放屁,他都活了一万年了!”

  “纠正一下,是死了一万年了。”

  其实再次看到小水神之后,谢书辞心里轻松了不少,因为小水神并没有对他们表现出太强烈的敌意,行为也更像是在和他们玩闹嬉戏。

  谢书辞走到船舷边,朝他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昨天是不是冒犯到你了?”

  小水神看到谢书辞,微微抬起头来,愣了半晌,他又垂下眸子。

  “噗——”他突然吐了口水,然后期待地看着谢书辞。

  谢书辞看着他,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轻轻戳了一下,小水神给他的感觉就是,他孤独了太久,一个人自娱自乐,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玩伴,即使玩伴的目的让他很不喜欢,但是他依旧想和谢书辞一起玩。

  谢书辞垂下眼帘,“我不会喷水。”

  小水鬼不气馁,又朝他吹了个泡泡。

  “我也没学会吹泡泡。”

  小水鬼神情有些失落,紧接着又朝谢书辞张开嘴,露出只剩半截舌头的口腔。

  其他人不解地看着谢书辞和他。

  谢书辞叹了声气道:“蜜饯也没有了。”

  小水鬼好像只会这三种游戏,听见谢书辞的话,他把脑袋沉进水面,露出一双眼睛,黯然地垂着眸子,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就在这时,柳大壮别别扭扭地说:“你先别走。”眼睛还有点干涩发红。

  谢书辞意外地看向他,这家伙看似五大三粗,但有时候心思有特别细腻,是个非常感性的人。

  说完,他看向谢书辞,“竹蜻蜓怎么做来着?”

  谢书辞:“……”

  小水神听见他们的对话,又把脑袋浮出水面,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好巧不巧,小时候看某啦a梦,谢书辞对它插在头上就可以飞来飞去的竹蜻蜓特别感兴趣,还真自己做过。

  于是他对小水神说:“你先别走,我做个竹蜻蜓给你玩。”

  小水神看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点头,谢书辞知道他不会离开,就带着柳大壮进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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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他这么想着,谢安忽然看了他一眼,似是警告又像是提醒,说:“别做多余的事。”

  司空信:“……”

  那你都这么说了,他哪儿还敢啊。

  司空信懒得折腾,伸了个懒腰转身悠悠坐了下来。

  谢书辞带柳大壮卸了一张竹凳,做成了一只竹蜻蜓,来到了船舱外。

  小水神在水中安静地等着他们,见谢书辞出现,他双眼登时亮了起来,看着谢书辞手中的长相奇奇怪怪的东西。

  “看仔细了啊。”谢书辞扬了扬手里赶工做出来的简陋的竹蜻蜓,他双手合十,将木棍并在掌心,用力搓几下,便将竹蜻蜓放到了半空。

  竹蜻蜓旋转着翅膀往半空飞去,小水神目不转睛地看着空中旋转的蜻蜓,神色有些怔忡。当看到竹蜻蜓失去动力逐渐从半空坠落时,他快速向竹蜻蜓坠落的方向游去,最终用嘴叼住了坠落的竹蜻蜓。

  “啊……”

  他把竹蜻蜓吐出来,让一缕水流托起竹蜻蜓,重新送回到谢书辞面前,示意他继续飞。

  谢书辞失笑,接过了竹蜻蜓,余光瞥到了身

  旁的谢安。

  谢安倚在船舷边,神色淡淡,水面风轻云淡,微微吹起他的衣袖和墨发;

  大王昨夜被谢书辞扔进了甲板下陪仙鹤,这会儿也蹿了出来,趴在船舷下边好奇地用爪子扒拉谢书辞的腿,让谢书辞给它看看;

  柳大壮这么个壮汉,坐在船舷上催促着谢书辞赶紧放竹蜻蜓;

  司空信半躺在几人身后的甲板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小水神在水里等待着谢书辞继续和他一起嬉戏。

  谢书辞心里忽然生出一些感叹,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充实,这才是谢书辞喜欢的生活。

  谢书辞将竹蜻蜓放在掌心,用力搓了几下,然后将他放飞。

  他放出一丝灵力托着竹蜻蜓,在小瞎子身边转了一圈,谢安浅浅地笑了一下。

  灵力又带着竹蜻蜓飞到大王面前,大王“嗷”一声,想用爪子去碰竹蜻蜓,谢书辞及时让它从大王爪子下逃生。

  竹蜻蜓慢慢悠悠飞到柳大壮面前,柳大壮猛地朝它吹了一口气,把它吹到了司空信身边。

  小小的竹蜻蜓仿佛拥有了魔力,穿过船边的几人,又飞向了水中的小水神。

  大王还想去追,一下子跳上船舷,身体前倾,伸出爪子在半空挠了两下。

  “你把手伸出来。”谢书辞道。

  小水神有点懵懂,却还是听他的话,慢慢把手伸出水面,竹蜻蜓飞到他身边,渐渐地坠落在了他的掌心。

  “我不会吐泡泡,把这个送给你,下一次,我们一起玩竹蜻蜓吧。”谢书辞俯下。身,趴在船舷上,笑意吟吟地看着小水神。

  谢安垂下眸子,看着肆意欢笑的谢书辞,眼中晕开了一抹柔和。

  谢书辞总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他不计较身份,不计较对错,不计较回报,这样通透又浅薄的人,总是能让人一看看穿。

  正因为他太容易被人看穿,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逐渐聚集在他身边,喜欢他,信任他。

  小水神呆呆地看着掌心里丑了吧唧的竹蜻蜓,好奇又生涩地学着谢书辞的姿势,将它放在掌心,轻轻搓了两下再放开,可惜他的力度不够,竹蜻蜓没飞两下就掉下来了,可是,小水神显得很开心。

  他爱不释手地拿着竹蜻蜓,从水里探出半个身子,看着谢书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啊,啊。”他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完全拼不成一个字来。

  谢书辞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啊。”小水神点了点头。

  谢书辞道:“那你就这样说,不用发出声音。”

  小水神张了张口,尝试不发出声音讲话,尽管非常困难,但他还是在努力。

  谢书辞看着他的嘴型,念道:“你们?”

  小水神怔怔地看着谢书辞,神情呆滞不已。

  大约是失去说话能力的这么多年里,谢书辞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在说什么、与他产生沟通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