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赫连诸是年轻一辈里名声鹊起资质绝佳的天才, 那么萧寻就是天才中的怪才。

  传闻,他降生那日天生异象,十二只惊羽鸟挥动着火羽在萧家坐落的仙山上飞了整整十二圈。

  惊羽鸟的翅膀拖动火色的流光, 将万里夜空映得恍如白昼, 在萧寻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惊羽鸟声声啼鸣, 如古老悠久的铜钟,场面久久震撼人心。

  世人都以为,修真界迎来了一位可以统领百门的人物, 只可惜此子天生心性恶劣, 年仅九岁就参悟了杀戮道,自此剑走偏锋,成为了一个臭名昭著令修真界人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弟子一语落闭, 在场修士无一不是面色铁青。

  “竟是那厮……”

  “逍遥门前些日子不是声称萧寻已死,并且撤回了追杀令吗?”

  “萧寻这人诡计多端,兴许是用了什么手段蒙骗了逍遥门。”

  就在众说纷纭时, 谢书辞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开口道:“先前逍遥门刻意隐瞒萧寻的行踪, 而且没有任何信物能证明萧寻已死,口说无凭,不可尽信。”

  此话一出, 一片哗然:

  “逍遥门在说谎?”

  “为何?”

  男子虽身有残缺, 气质却相当不凡,脸上挂着气定神闲的笑, 淡淡道:“兴许是有把柄落在萧寻手里,不希望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故而出此下策。”

  “有道理!”

  “这么说……萧寻本尊就在落坊城中?”

  谢书辞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 他果然逃不过剧情的安排, 无论如何也要遇到萧寻吗?

  就在此时,擂台上的赫连诸一跃而下,他一改方才的嚣张跋扈,神色凝重,抱剑对众人道:“萧寻出现在此地,恐怕也是为秘境而来。他如今杀害十二名合欢宗弟子,难保不会对其他门派弟子下手,请诸位助我赫连家一臂之力,务必将其斩于落坊城!”

  “对对对没错!”

  谢书辞一听,立马忘记跟他的愁怨,附和道:“咱们这儿这么多身手不凡的修士,还怕他区区一个萧寻吗?你们一出马,天王老子都能拿下!”

  被谢书辞这么一吹,众人顿感热血沸腾:

  “公子说得有道理。”

  “咱们人多势众,再说赫连主家就在城内,难道还怕了一个萧寻不成?”

Top

  谢书辞:“?”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赫连诸瞟了谢书辞一眼,显然还没忘记从谢书辞身上吃的瘪,冷哼一声便没了下文。

  赫连诸与几位修为尚可的修士前往合欢宗女弟子尸首处,其他小修士一想起城中来了一位杀神,就不免惴惴不安,互相结伴回了住处。

  谢书辞把青铜鼎放回佩囊,也打算先回客栈,他真担心在剧情的安排下,萧寻下一刻就蹿出来把他给剁了。

  要不,跟小瞎子商量商量?咱不要这秘境里的东西了,还是离开吧?

  小瞎子……

  想到小瞎子,谢书辞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还没来得及深想,面前就多了两道身影。

  “大师兄,他真是丹修吗?我怎么感觉他傻里傻气的。”

  谢书辞抬头一看,发现是那位帮他解围的男子,男子坐在轮椅上,身边还跟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

  谢书辞看过去时,少年正用怀疑中带着不写的眼神上下打量谢书辞。

  “关你屁事。”谢书辞当即翻了个白眼。

  随后又朝轮椅上的男子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抱拳礼:“朋友,刚才多谢了啊。”

  男子温和地笑了一下,色泽浅淡的眸子像琉璃石一般,里面裹挟着一丝笑意,让人觉得被他注视着是件很舒服的事。

  “不必。”说罢,男子还提醒道:“公子日后不要轻易许诺他人炼制丹药,在外也最好将青铜药鼎收起来,丹修之间看似惺惺相惜,实则里面大有文章。”

  男子说话文绉绉的,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以往谢书辞最讨厌咬文嚼字的文化人,可是这种“缺点”放在男人身上,谢书辞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感觉另有一番风韵。

  谢书辞忙点头道:“谢了啊朋友。”

  男子身边的少年翻了个白眼:“谁跟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是朋友?”

  “闻风,住嘴。”男子眉头微蹙,轻声斥道,随后对谢书辞道:“公子请见谅,闻风心智尚不成熟。”

  谢书辞原本有点生气,听男子这么说,立刻似笑非笑道:“没关系,我理解,小屁孩儿嘛,我从来不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闻风瞪起眼睛,“你……”

  “闻风!”男子加重了语气,闻风立刻偃旗息鼓,趁男子不注意偷偷瞪了谢书辞一眼。

  男子又道:“公子,恐怕近几日落坊城不会太平,你与同伴要多加小心。”

  “……”谢书辞脸色一僵。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男子见他神色呆滞,轻声喊道:“公子?”

  谢书辞张了张口,哑然无声。

  “公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小瞎子……

  他那么大一个小瞎子……

  谢书辞懊恼地捶了下脑袋,没时间和两人解释,扬起下巴在人群中寻找起来,“我先走了!”

  人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哪里还有谢安的身影?

  “谢安!”

  谢书辞着急地在人群中穿梭着,均没有发现谢安的身影,他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就为了看个热闹,居然把谢安弄丢了!

  谢安看不见也不能说话,身上身无分无,万一遇到什么坏人怎么办?而且,萧寻那个逼就在城中,万一他一个心情不好,把谢安杀了怎么办?

  “谢安你在哪儿?谢安!”

  谢书辞你傻逼吗?居然把小瞎子一个人丢下?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要是他遇到仇人怎么办?

  找不到谢安的焦急已经完全战胜了对萧寻的恐惧,他俨然忘记,说起自保能力,小瞎子比他强上不止一点半点。

  “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个子比我高,身穿白衣的少年?他长得好看,但是眼睛看不见也不会说话……”

  “没见过。”

  “请问有没有见过……”

  “没有。”

  谢书辞问了几十个路人,没有一个人见过谢安,莫大的惶恐压在他的心头,他迷茫地看着人来人往的集市,眼眶逐渐泛酸。

  怎么办?

  他把小瞎子弄丢了……

  “公子,可否发生了何事?”闻风推着男子走到谢书辞身边。

  谢书辞红着眼眶低下头,声线沙哑:“我朋友不见了,他眼睛看不见,身上还没有银子,我……”

  男子抬眼往他身后一看,轻声问道:“是你身后那一位吗?”

  “啊?”谢书辞错愕地抬起头,男子指了指他的身后。

  谢书辞回头一看,竟看到谢安就站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地靠着路边一堵石墙上。

  谢书辞一喜,来不及向男子道谢,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谢安!”

  谢安许是听见了声音,往谢书辞的方向看了过来。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谢书辞直接扑了上去,“你去哪里了?不是让你跟着我吗?我一回头你就不见了,吓死我了知道吗!”

  谢安被他扑了个满怀,后背撞在石墙上。

  他修长的手指扣住谢书辞的下巴,扬起他挂着两条泪痕的脸,兴许是明白这些眼泪的意义,谢安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

  “跟着你?”谢书辞看见谢安说了三个字,其中不乏嘲讽意味。

Top

  谢书辞倒打一耙的功力和他吹牛皮的功力不相上下,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就往前走了一点,你就不见了!担心死我了,万一出事儿了这么办?”

  大抵是谢书辞的话取悦了他,谢安勾唇一笑,用手指抹掉谢书辞的眼泪,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声道:“我没事。”

  谢书辞也缓过神来,他撑着谢安的肩膀往后退了一步,试图给自己挽尊:“哎呀,我这是跑太快被风刺的,你可别误会,我七岁之后就再也不哭了。”

  谢安:“……”

  “啧啧啧。”

  谢书辞还没把眼泪擦干净,就听见旁边一道惹人烦的声音。

  “吹牛的时候能不能先把眼泪擦干净再说话?瞧你那点儿出息。”闻风嗤笑道。

  话音刚落,他就收获了三枚眼刀子……噢不,是俩枚,这其中有个瞎子,应当看不见他。

  男子横了他一眼,旋即又一脸歉意地对谢书辞道:“请见谅,童言无忌。”

  谢书辞:“……”

  闻风:“ ……”

  “师兄!”闻风恼怒道。

  谢书辞也反驳道:“他还童言无忌?我看是胡言乱语还不差不多,我都说了,这还跑太快被风刺的,小聋子!”

  听着两人拌嘴,男子无奈地摇头,就在这时,他目光转移到墙边的少年身上。

  少年长相极佳,器宇不凡,即便静立不动都像一幅跃然纸上的墨画。

  男子眼中的赞叹不加掩饰,只是自小谨遵教诲,匆匆一眼后就收回视线,绝不让人觉得逾越。

  突然,男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合欢香。”

  争吵的两人听见他的话,纷纷止住了话头。

  谢书辞纯粹是对“合欢”这两个字敏感,毕竟刚刚才得知合欢宗的弟子被萧寻杀了。

  闻风听后耸了耸鼻子,皱眉道:“合欢宗的弟子不是全死了吗?”

  谢书辞拱了拱鼻子,像只小狗似的,闻到了空中淡淡的香气,他循着香气的源头嗅了过去,最终,停在了谢安面前。

  三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谢安身上。谢安抱臂靠在墙头,神色淡淡。

  “合欢香”这种东西,一听就知道与合欢宗脱不了干系,联想到合欢宗十二名女弟子全部惨死萧寻之手,谢书辞脸色不禁一僵。

  闻风神色一肃,做出一副干架的姿势挡在轮椅上的男人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谢安。

  谢书辞一见,当即也顾不上其他,挡在谢安面前,回瞪着闻风。

  “住手。”男子呵斥道,并一把推开了闻风。

  “可是……”闻风似是想说什么。

  男子皱起眉头,轻斥:“不得无礼。”

  闻风对男人几乎言听计从,虽心有不满,瞪了谢书辞一眼后,默默退到了男人身后。

  “抱歉。”男子满怀歉意地朝谢书辞点了下头。

  谢书辞大方挥手,“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跟我道三回歉了,不过我理解哈,毕竟带这个孩子嘛。”

  闻风一怒:“你……”

  “闻风!”

  男子无奈道:“公子请见谅。”

  “没事,本公子宰相肚里能撑船,从来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也不怕撑死你。”闻风气不过,小声嘟囔道。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对谢书辞道:“你友人身上有合欢香的气味,可是来之前遇到过合欢宗的弟子?”

  谢书辞看了小瞎子一眼,后者对他们的谈话并无兴趣,目光散漫地落在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有啊……等等,合欢宗的弟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啊?”谢书辞脑中灵光一现。

  男子道:“据说合欢宗前宗主喜欢汉州的一种衣料,叫‘朱砂锦’,红似鲜血,薄如轻纱,宗内弟子均着朱砂锦。”

  谢书辞后知后觉地点头,说:“我们进城的时候,的确遇到了一群穿红衣的女子,谢安应该是在那里沾上的。对了,这合欢香有什么危害吗?”

  男子道:“合欢香是炼制炉鼎的一种媒介,用于催。情,应当是合欢宗的女弟子想……将他炼成炉鼎。”

  谢书辞茫然地看了看小瞎子,脑海中回忆着男子的话,想将谢安炼成炉鼎?

  炉鼎……

  炉鼎?!

  谢书辞以往在书中看到过这两个字。

  回味过来后,他的脸色由白转红,瞬间就蔓延到了耳尖,通透的皮肤下鲜艳欲滴。

  一群缺德的玩意儿!小瞎子才十六岁!也不能看人长得好看就拐去当炉鼎啊!

  “走,回客栈!”

  谢书辞脸颊滚烫,头顶几乎都要冒烟了,拉起谢安的手就往客栈的方向走,临走前跟两人道了谢。

  不明真相的谢安被他拉着往回走。

  半路上,谢安回拽了一下谢书辞的手,谢书辞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来,耳根的热度还未完全消散。

  “炉鼎是何物?”谢安脸上露出一抹困惑。

  “……”

  禽兽啊!

  小瞎子连炉鼎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们居然想把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瞎子炼成炉鼎?

  简直不是人啊!

  谢书辞憋着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总不能直接告诉小瞎子,炉鼎就是要被人这个那个然后榨干精华……

Top

  见谢安还在等自己回答,谢书辞含含糊糊说:“就……炼丹的……”

  谢安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是一桩美事,你为何紧张?”

  谢书辞就差没吐血了,“对身体不好,我带你回去把身上气味洗掉!”

  被这件事打了个岔,谢书辞短暂地忘记了姓萧的那个杀神还藏匿在落坊城中。

  回到客栈,谢安在屏风相隔的另一边沐浴。

  淅沥沥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响起。

  谢书辞躺在榻上琢磨萧寻的事,无论萧寻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在这里,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谢书辞觉得离他远一点终归是件好事,还是趁早离开落坊城比较好。

  不知何时,屏风后的水声消失了。

  “你洗完了吗?我有点事跟你说……”

  谢书辞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跳下来,大步绕到屏风后面,看到眼前的画面,声音一下子顿住了。

  谢安背对着他站在屏风下,湿漉漉的墨发如瀑布一般,披散在精壮白皙的后背上,发梢扫在腰部以下的位置。他皮肤上的水路还未擦干,沿着白玉一般的皮肤纹理向下滑落,手臂苍劲有力,双腿笔直修长,或许是听见身后的动静,他骤然回过头来,绝美的侧脸沾上一些湿意,眉眼朦胧,如雨后青山,神秘又引人入胜。

  谢书辞甚至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他清瘦的下巴一路划过喉结和锁骨,太太太他妈诱人了!

  将这么一具完美的身体炼成炉鼎……大概是房间里雾气太多,谢书辞感觉一股热气直冲脑门,操!谢小辞!住脑!

  “谢书辞?”

  他看见谢安唇瓣微动。

  谢书辞立马捂住口鼻,生怕被小瞎子发现自己正在偷窥。按理说,大家都是男人,看到就看到呗,可谢书辞心虚啊,不想被他发现。

  没听见回应,以为谢书辞不在,谢安把头转了回去。

  谢书辞小心翼翼往后挪着步子,谁知右腿刚落地,谢安就敏锐地看了过来,谢书辞当即停下动作,一动不敢再动。

  他忘了,小瞎子听觉好的不得了。

  于是,在被迫的情况下,谢书辞屏住呼吸,硬生生站在原地看着谢安慢条细理地穿上衣服,期间目光游移不定,但最终还是会回到谢安身上。

  他身上每一寸都很好看,举手投足像一幅画般,看得谢书辞心如擂鼓,紧张得头皮都要炸裂开来。

  谢书辞心乱如麻,以至于没有发现,谢安在垂首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傍晚,两人到客栈大堂用膳。

  谢书辞一改平日的絮絮叨叨,也不搞一些幼稚的幺蛾子,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

  谢安则跟在他身边,一同沉默。

  饭桌上,谢书辞闷闷不乐地往嘴里扒饭,他觉得他是被原身的记忆影响了,在看到小瞎子裸背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浮现了许多很不好的画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平时bl小说看多了。

  现在面对谢安,他总有点不自在。

  他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同一时间,谢安拉住他的手,他下意识地往回缩,谢安没有松开,反而扣得更紧,甚至让他感觉有些痛。

  谢安用冰凉的指尖在他掌心写道:“为何不说话。”

  谢书辞道:“我决定做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你不知道吗,大侠都喜欢装神秘。”

  谢安脸色微沉,“你还想当大侠?”

  看到他瞬间沉下去的脸色,谢书辞想起自己把他送走那一次,估摸小瞎子听了这话,又以为自己当了大侠就得丢下他。

  算了,谢小辞别他妈瞎想,小瞎子什么都不知道,他多无辜啊。

  谢书辞是个情绪化的人,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他笑呵呵地说:“我没想当大侠,也不惜字如金,那不适合我,我觉得我当个混子吹吹牛就挺好的。”

  谢安垂眸一笑,“你的想法不错。”

  谢书辞一点没感觉出他的揶揄,以为人夸他呢,特别臭屁地说:“那是当然。对了,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谢安抬首,“什么。”

  “我们不去秘境了……”

  谢书辞话音未落,大堂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是你们?大师兄,我们换一家客栈吧。”

  谢书辞回头一看,来人正是不久前遇见的闻风两人。

  谢书辞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换!你赶紧换!谁不换谁是孙子。”

  “大师兄,我们走吧!”闻风朝谢书辞翻了个白眼。

  轮椅上男子缓缓摇头,双臂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闻风见状立刻想上前扶他,结果被男子婉拒。

  “闻风,相逢即是缘,我看你与这位公子志同道合,兴许能交上朋友。”男子扶着门框站直身体,眼神和煦,笑容温润。

  谢书辞和闻风几乎异口同声道:“就他?谁跟他志同道合?”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扶着门框艰难地迈过门槛,闻风想上前搭把手,最终还是咬着牙关一动不动,直到男子两条腿安全落地,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将木制轮椅搬了进来。

  男子重新坐回轮椅上,随后歉然地笑了笑,说:“让两位见笑了。”

  谢书辞摇了摇头,“没有。”

Top

  谢安还是老样子,对周围的事不感兴趣。

  “在下楚归意,这位是我师弟,楚闻风。”

  “哦,我叫谢书辞,这个是我……弟弟,谢安。”

  谢安长睫微垂,谢书辞从桌下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谢安唇角轻扬。

  楚归意点了下头,“两位为秘境而来?”

  “对啊,不然我们大老远跑这里来干嘛。”

  谢书辞刚说完,楚闻风就奚落道:“你一个丹修,带一个瞎子来和各大仙门的弟子抢宝物?”

  “不行啊?谁规定的?我们想来就来,你师兄还带着个小屁孩来抢宝物呢。”谢书辞不甘示弱地呛声道。

  “你能和我师兄比吗?我师兄可是瀛洲第一……”

  “闻风!”

  楚闻风话还没说完,楚归意高声打断,一向待人亲和的他,神情竟有些愠怒。

  楚闻风似是想起什么,脸色一白,眼神难掩黯然,将头低了下去。

  楚归意恢复冷静,“让你见笑了。我和闻风来这里,只是碰碰运气。”

  谢书辞感觉他们两个人的情绪在楚闻风的那句话之后,都变得有点奇怪。

  谢书辞虽然好奇心重,但也不想刻意去探查别人的私事,于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提醒二人道:“楚公子,我劝你们回去吧。萧寻那厮就在落坊城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魔,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出现在这里肯定也是为了抢夺秘境里的宝物,你们抢不过他的。”

  而且,萧寻那个逼有主角光环护体,他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主角攻那傻冒也抢不走。

  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静坐的谢安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他空洞的眸子朝谢书辞看了过来。

  谢书辞对此一无所知,继续对二人说:“在小命儿面前,宝物什么的都是浮云。楚公子,我看你也不是贪图宝物的人,带着你家熊孩子赶紧回去吧。”

  楚闻风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谢书辞的话,只是一脸沉重道:“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入秘境里面。”

  楚归意听后将头低了下去,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我并非贪图宝物,只是……”

  “你们也都听见了,萧寻就在落坊城,还杀了合欢宗的女弟子,他这个人渣一向没有底线和原则,你们会没命的!”谢书辞劝解道,他全然没有发现,身边的谢安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墨来。

  楚归意笑道:“多谢公子好意,但我和闻风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如你所说,萧寻此人波谲云诡杀人如麻,你与谢小公子应该尽早离开才是。”

  “唉,你们真不要命啊?萧寻可是……”谢书辞无奈地说。

  谢书辞提起萧寻时,眼神和表情有着难掩的恐惧。

  楚闻风见他怂唧唧的模样,奚落道:“你们丹修就这么胆小怕事?”

  “你放屁!”谢书辞一拍桌子,下意识骂道,“我在峡谷一打九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谢书辞没说错,是还没出生,那时候作者还没写这本书呢。

  楚闻风从上到下瞟了他一眼,最后发出一声不屑地轻哼,“一打九?是一只脚踩死九只蚂蚁吗?”

  谢书辞怒不可遏,他皮肤白,一着急就容易上脸,脸红彤彤的,眼睛湿润明亮,“你胡说八道!像你这样的熊孩子,我拿瑶妹都能单杀你!”

  楚闻风听不懂他嚷嚷的“瑶妹”是什么,只管嘲讽:“我这样的熊孩子,一拳能打死十个你信不信?”

  “你这样的熊孩子我一口能吃十个!”谢书辞不甘示弱道。

  谢书辞手臂往谢安肩上一搭,趾高气昂道:“你再惹我,我就让谢安教训你。”

  谢安没有回应,神情发冷,大手扣住他的手腕,将手臂从自己肩上挪了下去。

  楚归意也看了楚闻风一眼,示意他收敛,后者不甘心地剜了谢书辞一眼,随后气哄哄地闷了一口茶水。

  楚归意及时转移了话题:“谢公子其实并非丹修。”

  “嗯?”谢书辞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的青铜药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并且,你体内看似灵力充沛,实则完全不知如何运转,谢公子应当极少使用灵力。”

  谢书辞道:“归意,你好聪明啊!我的确不是丹修,也不知道怎么运转灵力。”

  楚闻风冷笑道:“原来连丹修都不是,纯粹是个废物。修道之人责任之于天下苍生,你空有一副资质,简直暴殄天物。”

  谢书辞回呛道:“你嫉妒啊?”

  “我嫉妒你?太看得起自己吧。像你这样的人,恐怕连自己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屁!”谢书辞骂道,随后他正了正神色,说:“我其实从小就有一个理想,我想当上海贼王。”

  闻言,三人脸上同时出现了一丝疑惑。

  “贼王?”

  “上海是哪个地方?”

  谢安侧目朝他看了过来,神情不解,唇瓣微动,“不当大侠,当贼王?”

  谢书辞:“……”

  靠!他跟这三个古代人有代沟!

  “你们会不会断句啊?是当上、海贼王,咳咳……”谢书辞站起身,学着某飞的标志性动作,“我的目标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三人:“……”

Top

  谢书辞:“???”

  楚归意淡笑道:“谢公子不惧世俗眼光,楚某佩服。”

  “……”

  小瞎子似乎并不意外,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谢书辞不知怎么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帧小瞎子赤。裸的背影,脸颊热腾腾地烧了起来,他猛地低下头,坐回原位,怒道:“你才喜欢男人!我跟你们说个屁,一群孤陋寡闻的家伙。”

  “走,回房间。”谢书辞拉起谢安气冲冲地回了房间。

  房中只有一张床榻,谢书辞郁闷地踢掉鞋子躺了进去。

  谢安走到榻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半晌,坐了下来。

  他拉起谢书辞垂在旁边的手,在他手心写道:“你讨厌萧寻?”

  谢书辞扭过身看着他,“是啊。”

  谢安眸色深沉,“为何。”

  谢书辞气儿消了不少,他双手枕在脑后,不假思索道:“他修杀戮道,手上沾满了鲜血,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心理还十分黑暗扭曲。”

  谢安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从谢书辞这个角度看,他下颚线的弧度十分明显,薄唇微抿,长睫盖住黑眸。

  “你怕他?”谢安又道。

  谢书辞犹豫片刻,他觉得说怕丢人,但是他也不是没在谢安面前丢过人,干脆点头道:“怕。谁不怕他啊,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是想着要离他远远的,谁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我告诉你啊,以后你也离他远一点,看见他就跑,千万不要犹豫。”

  谢安靠在床头,沉默许久后,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见了他,你会哭吗?”

  谢书辞:“……”

  他十分坚定地摇头,“不会!就算我哭了,他也一定是被风吹的。”

  谢安笑了一下,没再回应。

  当晚,谢书辞早早就睡了。

  翌日醒来后,他带着谢安去大堂吃早饭,顺便想打听一下关于萧寻的事。

  两人来到大堂时,看到了楚归意和他的小师弟。

  “谢公子。”楚归意朝二人点头示意。

  楚闻风打着哈欠,似乎没怎么睡醒。

  “别这么叫我,好奇怪啊,叫我书辞就行了。”谢书辞领着谢安坐在了他们这一桌。

  楚归意含笑点头,“好。”

  谢书辞喊来店小二,让他随便上一笼包子几碟小菜。

  饭间,谢书辞问道:“有萧寻的消息了吗?”

  楚归意道:“听说逍遥门的大弟子已经赶到了落坊城,兴许不久后就有消息了。”

  谢书辞点了点头,见谢安没怎么动筷,给谢安夹了个肉包子放进他碗里,“你正在长身体,多吃一点。”

  谢安颔首点头。

  楚归意忽然问道:“书辞,你并非丹修,为何会随身带着青铜药鼎?”

  “我临走前师兄塞给我的,不知道有什么用。”谢书辞道。

  “你师兄是丹修?”

  “不知道,丹修那么珍贵,我家就是个小仙门,应该没有丹修,可能他觉得这鼎是个好东西,就塞给我了。”

  楚归意拧眉道:“青铜药鼎是所有药鼎中最为珍贵的,修真界拿得出青铜药鼎的丹修无一不是家世显赫底蕴深厚。”

  “你想说我家那个破仙门底蕴深厚?别扯了,我们连个扫地的弟子都没有,上到大师兄,下到刚入门的小弟子,每人打扫一天,家主还特别抠搜,一双鞋子修修补补七八年舍不得换,我家要是底蕴深厚,这世上就没有穷人了。”

  楚闻风调侃道:“兴许是哪个不识货的弟子捡到青铜药鼎,随手就送给你了。”

  谢书辞点头道:“还真有这个可能。”

  “暴殄天物。”

  谢书辞白了他一眼,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半个身子靠在谢安肩膀,豪气道:“我已经决定了,从今以后我要成为一位丹修。”

  不用打打杀杀,地位还特别崇高,谢书辞觉得这简直就是为了自己量身打造的。

  楚归意道:“书辞心性不错,的确适合丹修。”

  谢书辞扬起脑袋,笑吟吟地说:“那是当然。我已经想好了,我要练出一种丹药,能治好谢安的眼睛,最好也能治好你的腿,至于楚闻风嘛,我就给他炼一个伸腿瞪眼丸。”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闻风一脸嫌弃:“毒药?一吃就死的那种?”

  “不识货。”

  楚归意笑了笑:“书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我和谢小公子的身体,无论服用任何丹药都恢复不了。”

  谢安眸光一暗,抬眼朝楚归意望了过去,眉宇间闪过一丝阴冷之色。

  “为什么?”谢书辞不解道。

  楚归意正想说话,谢安突然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

  楚归意看了他一眼,但是并未在意,毕竟走火入魔并不十分光彩,谢小公子兴许是不愿在人前提起。

  楚归意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书辞,丹修中不乏心怀不轨之人,在外人面前,你不要轻易使用青铜药鼎。”

  楚闻风哼笑道:“他在满江堂众目睽睽之下都拿出来了,恐怕早就在落坊城中传遍了。看他的穿着就知道只是一阶散修,身后没有傍身的仙门,我看啊,他手上的青铜药鼎早就被人惦记上了。”

Top

  楚归意道:“丹修地位高没错,只是人性贪婪,人心不古。书辞,如今落坊城中恐怕有不少修士对你虎视眈眈,一个青铜药鼎足以打动所有丹修的心,只要用它做交换,无论炼制什么丹药,丹修都会同意。”

  “这么可怕?我不要了。我不要这玩意儿了,谁爱要谁要!”谢书辞白着脸摇了摇头,谢安伸手轻抚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害怕。

  “你们最好不要离开落坊城,在这里人多眼杂他们不好动手,一旦离开,恐怕就……”楚归意没有说下去,谢书辞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丹修地位的确很高,正因如此,如果真要从丹修手里抢什么东西,就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也就是说,抢夺青铜药鼎的人不止要鼎,还要谢书辞的命。

  谢书辞懊恼地往桌上一趴,“什么鬼啊?我不离开,就要被萧寻杀掉;我离开,就要被别人杀掉?我他妈横竖都是一个死啊!”

  楚归意歉然道:“抱歉,是我大意了,不应该当众提出来。”

  谢书辞摆了摆手道:“跟你没关系,你只是为我解围。”

  就在这时,谢安指尖轻轻在桌面扣了两下,吸引谢书辞的注意力。

  谢书辞病恹恹地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谢安垂着眼帘,拉起谢书辞一只手,写道:“为何觉得他会杀你。”

  谢书辞叹了口气,他总不能说,根据剧情的安排,他迟早是要死在萧寻手里的。

  “还能因为什么?我长得英俊,性格又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他呢心胸狭窄,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肯定会嫉妒我,见不得我比他好。”谢书辞长吁短叹道。

  谢安:“ ……”

  楚闻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离开了客栈。

  楚归意也忍俊不禁地看了他一眼。

  谢安眼眸微眯,暗自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