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若非身上掏了几个血窟窿,它定要扑上去咬断此人的脖子!

  而它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看得谢书辞头皮发麻。

  “傻狗,我们做个小交易。”谢书辞拍了拍它没受伤的腿肚子。

  狗子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想要我的内丹?我就是自爆也不会给你。”

  谢书辞看懂了它眼里的意思,盘腿坐在草地上,双手环胸,“你怎么说也是活了两百年的大妖,欺负一个小屁孩像话吗?别告诉我,你伤了他是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一个屁孩而已,他就是跑得再快能有你快?就算镇上的人杀了你的族犬,但是这跟阿东没关系,你迁怒他干什么。哦,对了,阿东就是差点被你一爪挠死的小屁孩。”

  能修成内丹的妖怪,往往天性良善,就算它为族犬报仇杀害人类,本性依旧是纯良的。就算它昨夜故意抓伤阿东,谢书辞始终相信这一点,才抱着一点希望找了过来。

  听了他的话,狗子黯然地合上眼睛。

  可是谁为它死去的族犬偿命呢?

  它喜欢人类,亲近人类,这两百年中从来没有杀生,它亦是如此教导它的后裔,可结果呢?它得到了什么结果?

  “我不杀你,还可以救你,也不管你以后要怎么报复其他人,但是你必须得主动把内丹交出来,只有你的内丹才能救阿东。你识趣一点啊,不要不识好歹。”

  妖物灵力枯竭,伤口血流不止,根本没有力气反抗谢书辞,倘若它不愿意,谢书辞亦可趁狗之危,直接杀了它刨出内丹。

  可是谢书辞不想这么做,这样不仅十分不光彩,他还从没杀过生。他在原来的世界里,母上在家剁鱼他都躲得远远的,路上看见老鼠的尸体都得绕着走,闻着血的气味都反胃。

  但是,要说服一个大妖怪主动交出内丹,是十分艰难的。

  谢书辞脑子里闪过了一片曾经看过的嘴遁之法的片段,总之就是偷换概念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狗子,我觉得你应该聪明一点,你两百年的道行已经毁于一旦,日后努力修行也不会再有半分进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天雷劈死,留着内丹也没用。你要是把内丹交出来,不仅能救一条幼小可怜的性命,还能让犯错的人迷途知返,这不比你杀人报仇有意义吗?”

  谢书辞也不管有没有意义,总之一通瞎诌。

  “你想一下,你杀了他们报了仇,他们的家人也像你一样,继续记恨你的后代,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大度一点,用内丹救阿东一命,让他们羞愧,让他们惭愧,让他们为自己做过的蠢事追悔莫及。这样一来,你既报了仇,还救了一条性命,也不用被雷劈死,三全其美,最终的代价也只是无法修成人形。人类有什么好的啊?你看看你兽化的样子,啧啧啧,多威风啊?我简直崇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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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子听他一通乱扯,进的气比出的气还少,一双智慧的眼睛跟看智障似的看着谢书辞。

  谢书辞干咳一声,他傻逼吧,这活了两百年的大妖哪有这么好糊弄?要是换成其他普通人,听完他的话不抽刀给他劈死都算轻的。

  果然,漫画里的嘴遁都是骗人的,只有智障才会……

  “嗷。”

  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狗子忽然叫了一声。

  谢书辞:“ ?”

  谢书辞木着脸看向狗子,狗子一改方才的不屑,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兴奋的表情仿佛在说:“人类,真有你的,你说得太对了!简直惊为天人!”

  谢书辞:“……”

  万能的神啊,谢小辞收回刚才的话,嘴遁大法永远的神。

  谢书辞给傻狗喂了粒丹药,褪下外衣抱着它走出了荒山。

  走在回去的路上,谢书辞难以置信地想,就这么简单?轻轻松松就驯服了一只两百年的狗妖?我他妈简直太牛了啊!他何必大费周章地把小瞎子送走呢?完全没必要啊!

  走出山林,来到大路上,谢书辞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把小瞎子接回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前方响起一声马嘶。

  谢书辞觉着声音有点熟悉,他狐疑地加快脚步,绕过几棵大树,看到了路上的情形。

  一匹小白马站在路中间踢了踢蹄子,它身边还站着一个白衣少年,月光下这两道白色身影尤为显眼。

  谢书辞见后一愣,这他妈不是谢安和仙鹤是谁?!

  他们不是跟李淞离开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谢书辞疑惑地走上前,发现谢安身上沾了不少泥土和草屑,似乎才摔了一跤。

  谢安并未发现身后的谢书辞,他绷起唇线,抬起左手,手掌磨破了皮,渗出不少血丝,兴许觉得周围无人,他鲜少地露出一抹脆弱,低下头朝掌心吹了口气,想要缓解疼痛。

  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谢书辞顿时顾不上他为何出现在此地,加快脚步走向他身边,鞋子碾碎了枯枝,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幽静的林间小路上十分清晰。

  谢安神色一顿,忽然转头朝谢书辞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警惕地握住腰间的一柄剑,紧紧拽起缰绳,做出一副随时会发动攻击的姿态。

  谢书辞脚步微滞,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他试探性地喊道:“小瞎子?”

  谢安神色一僵,松开握住剑柄的手,不由分说拉起仙鹤往相反的方向走,似乎在刻意避着谢书辞,还因走得太匆忙,险些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

  “小瞎子!你能听见了是不是?”谢书辞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

  那日针灸后,老大夫说过,谢安三日内就能恢复听觉,如今算一下子日子,刚好是第三日!

  可谢安并未因为他的话停下脚步,在谢书辞追逐的过程中,他牵着仙鹤闷头往前走,仙鹤走了两步就不肯动了,谢安索性松开缰绳,兀自离开,背影十分倔强。

  “哎……”谢书辞在后面着急地喊了一声,但谢安铁了心不想让他追上,后面几乎小跑了起来。

  谢书辞不知发生了什么,哪能让他一个人离开,于是将傻狗放在仙鹤旁边,示意仙鹤不要乱动,随后快步追了上去。

  小瞎子看不见,走得跌跌撞撞,谢书辞趁机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谢安,你能听见了是不是?”他高兴道。

  谢安用力想把手抽回去,谢书辞卯足了劲不肯放,“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了?”

  谢安鼻翼微动,大抵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脸色一变,顿时忘记挣扎,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一阵。当摸到他胸口一片濡湿时,谢安脸色更加难看,张了张口,无声问道:“受伤了?”

  “没有,不是我的血。”谢书辞道。

  谢安听后松了一口气,一把拽下谢书辞的手,转身又要离开。

  “别……小瞎子,咱们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谢书辞扑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谢安。

  谢安脚步一顿,抿紧唇线,掰开谢书辞的手掌,写道:“我不会做你的累赘。”

  “哎,我什么时候说你是累赘了?你不是我的累赘。”

  谢安又写:“你要当大侠,我不想耽误你。”

  谢书辞欲哭无泪,“我不当大侠了,大侠的脑袋都得在刀口上悬着,我这么惜命,哪儿敢啊。”

  谢安没再比划,只是扒开谢书辞的手,还要离开。

  谢书辞一见就急了,忙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走。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觉得你累赘,是我考虑不周,我刚才还在想找个时间去把你接回来呢。”

  “真的?”谢安迟疑地写道。

  “千真万确,骗你我是小狗!”谢书辞举起右手保证道。

  闻言,谢安紧绷的身体总算松懈下来,嘴角还挂着忍俊不禁的笑,“小狗。”

  谢书辞松了口气,跟着笑了笑,“骗你我才是小狗,我现在没骗你。”

  谢安笑而不语。

  谢书辞好奇问道:“你不是跟李淞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谢安神色一黯,启唇道:“我不想受人非议,李少主赠我一柄剑后,我骑马独自离开,却没想到它又带我回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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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马有灵性。正好,你不用离开了,以后可以继续跟着我。”谢书辞安慰道。

  谢安唇角微挑,点了下头。

  谢书辞将他们带回了客栈。

  一路上,仙鹤驮着昏迷不醒的傻狗,谢书辞牵着一言不发的谢安。

  两人刚走到门口,一道剑光闪过,木门登时被劈成两半,四下飞去。

  谢书辞尚未反应过来,谢安已上前半步,侧身将他护在了身后。

  “看来谢公子成功了。”

  青袍道人长剑一指,剑风凌厉。

  谢书辞从谢安身后探出头来,客栈大堂站满了李家的弟子,一个两个提着佩剑跃跃欲试,看向谢书辞身后的眼神热切浓烈。

  “卧槽!”谢书辞迅速挡住身后驮着傻狗的仙鹤,这群逼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谢公子,把妖物交出来吧,贫道无意与你动手。”

  “呸!它是我找到的,凭什么交给你?”

  谢书辞面上不显,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打起了鼓。

  别说青袍道人,就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谢书辞未必打的过,更何况身边还跟着一个谢安,这他妈不是大促销买一送一吗!

  “谢安,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一会儿动起手来,你就站远一点儿。”谢书辞低声道。

  闻言,谢安侧头,唇瓣微动,“你能应付?”

  说罢,他还诧异地挑了下眉头。

  “废话!你听好了,一会儿不管我怎么叫、叫得多惨你也别管,我那是为了涨点儿气势,知道吗?”

  谢安:“……”

  谢安没有回应,右手往腰上的佩剑一搭。

  青袍道人如临大敌,一脸严肃地对其他弟子说:“退后!”

  “?”

  谢书辞费解,一个瞎子你们怕什么?不就有把武器吗?一群软蛋。

  这样想着,谢书辞上前一把抽出谢安腰间的剑,高喝一声:“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我的厉害!”

  青袍道人见后却面露喜色:“好机会,上!”

  谢书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怒道:“草!看不起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