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微抿薄唇,右手搭在谢书辞肩上,食指无意识地点了两下。

  谢书辞伸手在掌柜的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老大哥,就算我家小瞎子长得好看,你也不至于看得眼珠子都掉下来吧。”

  掌柜的:“……”

  掌柜的干咳一声,不敢再看谢安,对谢书辞道:“总之谢公子,在没抓到妖怪之前,请尽量待在房中不要出门,以免多生事端。”

  “不行,明天我还要带谢安去医馆针灸。老大夫说再过不久他就能听见声音了。”谢书辞拧眉道。

  掌柜的眉头跟着一皱,匆匆看了谢安一眼,神色犹豫,他手掌紧了紧,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欲言又止。

  他叮嘱道:“听李小少主说,那妖物可以操控家禽,你外出时多注意,一定不要在外面逗留。”

  阿东这小家伙,把谢书辞的手扒拉下来,叉着腰牛哄哄地说:“爹,小辞哥哥是修士,妖怪在他手里一招都过不了就会下跪求饶,你不用担心他啦。”

  “……”谢书辞耸了耸鼻子,有些心虚。

  他那套说辞骗骗七岁以下的小屁孩还行,听在正常人耳朵里都该知道他是在吹牛。

  掌柜的有几分忍俊不禁,揉了揉阿东的头发,说:“那你这几天就跟着小辞哥哥,爹还有点事要忙,不准给小辞哥哥添麻烦,知道吗?”

  阿东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掌柜的就离开了。

  谢书辞三人在大堂用过午膳,就让阿东把他的小玩具全部捯饬出来,两人席地而坐,玩得不亦乐乎。

  谢书辞是个孩子王,跟小孩子特别合得来,普通人觉得幼稚的游戏他能玩得特别起劲儿。

  “你输了!”

  谢书辞拿着自己木头做的“大将军”,将阿东阵营里的木头人全部打败,举起双手庆祝起来。

  “呜呜呜……”阿东呜咽两声,眼里蓄着泪,慢慢把红彤彤的额头凑过去,低声求饶:“小辞哥哥你轻点儿。”

  谢书辞拇指抵着中指,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在阿东脑门上弹个脑瓜崩。

  “啊!小辞哥哥!好疼啊!”阿东眼泪都快疼出来了,小胖手捂着额头,一脸控诉。

  谢书辞张扬地笑了几声,指着阿东说:“不准哭,愿赌服输!”

  阿东瘪嘴,气哄哄地把小木头人推倒,转过身背对着谢书辞,“我不跟你玩儿了。”

  “呦,还气上了?”谢书辞戳了戳他的胳膊。

  “哼。”阿东回头瞪了他一眼。

  “得了,不就挨了几个脑瓜崩吗?男子汉大丈夫生什么气?”

  阿东一鼓作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屁颠屁颠地跑到谢安身边。

  谢安正拿着毛笔练字,突地被他拉住了袖口,笔墨登时滴在了宣纸上,毁了一幅上好的字画。

  谢书辞也跟着站起来,掸掸灰尘走到两人身边。

  他低头往纸上看了一眼,小瞎子写得一手好字,潦草中带着一丝豪放,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至于写的是什么,谢书辞有些认不出来。

  阿东抓起谢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全然没发现谢安手上沾了几滴墨渍,这一下全部抹在了他脸上。

  他还没开始告状,谢书辞就扶着谢安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小花猫。”谢书辞指着阿东,笑声猖狂气人。

  阿东顿时涨红了脸,用小胖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圈,却没想将墨渍抹得更加均匀,跟个包青天似的。

  “噗哈哈……”谢书辞完全没有一个身为大哥哥的自觉,脸都笑红了。

  阿东撇起嘴角,眼泪啪唧一下掉了下来。

  谢安大约知道谢书辞在笑,这些天谢书辞老是把阿东惹哭,他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见怪不怪,可就这么淘气的一个大哥哥,阿东还是喜欢黏着他。

  谢安眉宇间的神色温和,在谢书辞手背上拍了一下,启唇问:“又欺负他了?”

  谢书辞侧过头,就着他的姿势,将唇轻轻抵在他的手背上,说:“这哪儿叫欺负,我跟他闹着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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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人穿着统一的青锦云袍,腰间悬着佩剑,个个身板挺拔气宇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其中有两个弟子围在谢安身边,七嘴八舌说着什么,他们大约不知道小瞎子听不见,还以为是故意不理他们。

  谢安也察觉到身边有旁人,放下笔墨坐在桌边,神色冷淡。

  “小公子,掌柜的在何处?”

  “为何不说话?”

  “行了李白意,别看见一个美人就不分男女行吗?”

  被唤作李白意的弟子翻了个白眼,“别多管闲事。”

  谢书辞见他们围坐在小瞎子身边,皱了皱眉头,牵着阿东走过去,“让开,这是我的位置。”

  他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李白意瞪大眼睛看向他,忽地一拍桌子,抽出佩剑直指谢书辞,破口大骂:“姓谢的,你还敢出现?!”

  谢书辞翻了个白眼,一看他们这身衣服,就知道是李淞家的弟子。

  “我为什么不敢出现?你家少主没告诉你,我们已经冰释前嫌了吗?”

  “我呸!少主才不会——少主,你来了?谢书辞这厮也在……”

  恰好李淞满脸倦容地走了进来,李白意本想着告状,谁知李淞扫了谢书辞一眼,目光恍惚一瞬,居然就这么错开了。

  “不要大声喧哗,妖物还不知藏匿在何处。”李淞道。

  说罢,他回身关上了大门。

  掌柜的从阁楼下来,李淞解释道:“妖物昨晚出现在附近,恐怕还没有离开,我和师兄弟们暂时打扰一下。”

  掌柜的一听妖怪还在附近,脸一下子就白了。

  李淞见他面无人色,安慰道:“不必担心,妖物杀性不大,只是事出有因,今日应当不会对其他人动手。”

  掌柜的只好点了点头,将一些弟子带进了房间休整。

  谢书辞也把阿东打发回了房间,和李淞一同坐在了谢安身边。

  谢书辞先跟谢安打了声招呼,谢安抓住他的手,静静辨别了片刻,确认是谢书辞后,他舒了一口气,问:“他们是谁?”

  李淞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在谢书辞和谢安交握的手上短暂停留,又极快地移开了视线。

  “几个仙门弟子,吓到你了?”谢书辞在他掌心写道。

  谢安摇了摇头,“没有。”

  李淞追了一晚上妖怪,本已精疲力尽,可他现在并不想回去休息。

  昨晚谢书辞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哭红的双眼,委屈的表情,衣服下若隐若现的小腿,还有他和这瞎子亲昵的举动,让李淞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你们平时就这么交流?”李淞问道。

  “对啊,还有更简单的。我可以读唇语,谢安可以通过嘴唇摩擦皮肤和嘴角的浮动来分辨声音。”

  读唇语……

  用嘴唇摩擦皮肤……

  李淞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憋着气,好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下流!”

  谢书辞白了他一眼,“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

  “是,我有喜欢男人的病,你再骂我我就把病传给你!”

  李淞脸颊几欲滴血,“你敢?!”

  谢安把玩着谢书辞的一根手指,动作凝滞了一瞬间。

  谢书辞口嗨王者,李淞没吵过他,没一会儿就气歪了鼻子。

  见他黑着脸不说话,谢书辞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

  李淞兀自生闷气,见谢书辞和谢安在手心里写字,写过去写过来,最后没忍住问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书辞没什么本事就爱瞎记仇,想起自己被李淞追着满屋跑,他存心想恶心恶心他,反正小瞎子也听不见。

  “他是我姘头啊,你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还看不出来。”谢书辞抓起谢安的手,刻意在李淞面前晃了晃,见李淞脸色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身心格外地舒爽。

  谢安顺从地低头,神色晦暗不明。

  “谢书辞,你要不要脸?”

  谢书辞哼笑一声:“你嫉妒啊?”

  李淞气笑了:“我嫉妒他?”

  “傻啊你,我说你嫉妒我。有这么好看的姘头,你不嫉妒?”

  李淞的脸逐渐变绿,他抓紧腰间的佩剑,真想一刀把眼前这个玩意儿给劈了!

  谢书辞也担心真把他惹急了,于是见好就收。

  他松开谢安的手,不想再继续刺激李淞,“行了,跟你开玩笑呢,我就是找你当姘头也不能找他啊。”

  谢安眉头轻皱,唇角微抿。

  “我听掌柜的说,那个妖怪隔一天就要杀一个人,真的假的?”谢书辞好奇地问。

  说起正事,李淞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真的。”

  “为什么?”

  李淞道:“那妖物修炼已有两百年,修成了内丹,且有灵智。”

  谢书辞感觉自己在听鬼故事,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不由地往谢安身边靠了几分。

  可谢安并未方才一样,将手搭上他的肩膀。

  谢书辞主动把他的手捞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正想继续发问,谢安就把手抽了回去。

  谢书辞以为他手滑了,重新抓起来,谁知他又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