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玉川本就没有防备,褚卫凌这两剑更是直击要害,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风朝闲瞪大了眼,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同时转头在一众人里找着紫苏的身影。

  她精通医术,或许还能捞符玉川一命。

  紫衣翩翩落下,衣角翩飞,紫苏蹲下身,并未伸手,只是看了一眼,便如温翮雪一样,沉默着摇了头。

  风朝闲顿时一怔,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

  到底罪不至死。

  符玉川眼神逐渐涣散,却还是狠狠揪着站在他面前的温翮雪不放,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吐出一口血来,未能如愿。

  那双眼圆睁着,蕴满了恨意,最终只能不甘的失去生气。

  “爹——”,

  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一片沉默,风朝闲神色一变,一转头,看见符碧菡正往这里跑来,眼泪流了满脸。

  晏欢没有跟过去,站在了江叙身旁,淡漠的眉眼有了些许松动。

  “为何小师妹现在才……”,江叙话未说完,晏欢便道,“师姐被掌门锁在密室”。

  江叙心神一怔,想来符玉川是想瞒着符碧菡做完一切,而后再将人完好无损地放出来,没料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符碧菡哭着扑向符玉川,一把握住那只冷下来的手,看着满身鲜血的人将目光投向她,嘴唇微动,张了又张,手捏紧了女儿的手,倏而又很快松开了。

  最终却一句话也未能说出。

  温翮雪眉头极轻地皱了一下。

  褚卫凌跪在冷硬的地面上,自始至终头也未抬一下,符碧菡泪流满面,泪眼模糊之际,看到了褚卫凌手里那一把带血的剑。

  她不可置信地轻声唤道,“师兄?”。

  面前人依旧没有抬头,连手里的剑也没有丢掉。

  风朝闲算是看着符碧菡长大,眼下见她如此十分难受,却见原本半跪在地的人身体一歪,竟是直接倒在了符玉川的尸体上,他忙倾身上前将她扶起来靠在怀里,“碧菡!”。

  那剑阵最终没派上用场,没有受伤的弟子相互协助着,将受伤的人扶进去。

  方才混乱成一团的场面好像一阵风似的,一下子就没有了,江叙站在原地,还有些无法回神,白流用弓戳了他的腰一下。

  “发什么呆?”。

  他回过神,看着地上的血迹,叹息道,“似乎什么都是一瞬间的事”。

  白流这次破天荒没反驳他,反倒是轻声嗯了一句,隔了一会儿,道,“重回正轨而已”。

  江叙突然想起些什么,看他一眼,问道,“你还没告诉我,当初到底是怎么和符玉川沾上关系的?”。

  白流心虚道,“不是什么大事,”,他避开目光,轻咳一声,看见温翮雪正往这边来,眉头皱了一下,目光落在穿在对方身上的自己的衣裳,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抱着手臂道,“你心心念念的师尊来了”。

  江叙被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看了他一眼,正要反驳,白流便开口了,听语气,似乎是有些生气,“我还有事要忙,再会”。

  说完,人就不见了。

  温翮雪身形清瘦高挑,平日里没有穿过这么过分华丽的衣裳,乍然穿上这么一次,竟然也别样好看,黑色把他平日的出尘气质压了些下来,袖上、衣襟前暗金色的细纹平添几分矜贵。

  江叙看着他走过来,一时间莫名有些脸红,他把沉雪收入剑鞘,抬脚迎上去,叫了一声师尊,复而道,“你旧伤未好,真是太乱来了”。

  温翮雪笑了一下,伸出手来,眼见着眼前人还要避开,他态度强硬了些,直接一把握住,指尖摩挲掌心皮肤,垂下眼睫来。

  “师尊?”,江叙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心道这下糟了,原本是打算再铺垫几日,然后亲自坦白的,总好过像现在这样直接就被发现。

Top

  江叙就这么被一路带着回了月下庭,待到被温翮雪抱进被子里躺好,听到人说要回去处理门中的事情时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关山的门,脑子有些秀逗,师尊这是没看出来?

  心脏还扑通扑通跳的厉害,门就已经关上了,师尊不可能看不出来,可若是看出来,照着他的性子怎么会一句话也不说?

  被子里舒适温暖,可江叙实在待不住,只乖乖窝了一会儿,便直起身掀开被子出门去了。

  琉兰台上已处理的差不多了,唯有血迹凝固,还沾在镶嵌着玉边的地面上,恐怕要好几日才能清洗下来。

  血腥气还没有散去,荷花池被血染得颜色暗沉,枯黄的荷叶上星星点点,也是暗色的血。

  江叙来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低头时看到结了一层的血,叹口气,小心地绕过,径直上了清风堂的台阶。

  清风堂的门还是紧闭着,这个时间,应当是没有人吧?

  他走上最后一阶石台,站在门前,刚这么想,便听见里面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经此一遭,堂内也须得仔细检查一番,以防万一,几位峰主都在。

  中间一座冰棺,安置着符玉川的尸身,待之后再做处置。

  风朝闲本该是回去休息的,虽说有温翮雪在,却总觉得自己不在场不放心,随意运灵力调息了下,便留下来。

  他刚刚随着温翮雪把残余的阵法消去,待到没有其他残余,停下来,出声打破了过分安静的空间。

  “接下来该作如何?”。

  他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指向不明,但在场的几人大多清楚这句话问的是什么,只是一时间,竟也是无人应答。

  于是风朝闲便又开口了,这次是单刀直入,“掌门之位不可或缺,我们须得尽快计议”。

  他目光瞥向温翮雪,见他冷着一张脸还是不说话,忍不住道,“翮雪,你说说”。

  温翮雪看也没看过来一眼,只是低头垂眸道,“此事你们商议便好”,微微抬起眼,沉顿片刻,接着道,“我还有一件事,须得去办”。

  “那要是我说想让你做掌门呢?”,风朝闲没罢休,他也确实是作这般想的,他们几人里,最有资格的,就当是温翮雪了。

  “我做不好掌门”,温翮雪淡淡开口,却拒绝的彻底。

  风朝闲又道,“那你总该收几个弟子来做传承,这都多少年了,你修为在这儿了,总不能一直不收弟子吧?”,他看着温翮雪的的脸,停了一下,说,“我看不如等到一切打理好了,来个拜师会,选几位根骨极佳的,收入座下,你看怎么样?”。

  江叙抬起的手又落下了。

  他本是要进去的,可听到这话,不知怎么的就不想再去,转身沿着台阶走下去。

  风峰主说的不错,师尊也确实该收几个徒弟,而且就凭借师尊高的灵阶,要收就该收根骨上好的才行。

  江叙慢慢悠悠地下了台阶,步子加快了些,却不是朝着月下庭的方向,而是自己以前那座竹林小屋。

  这个时候他才有功夫记起,自己已经没了灵根,就像白流说的,没有灵根怎么在凌云山再待下去?

  师尊最终的回答他是没有听见的,脑中纠结着一路走回了自己那座甚是古朴的小屋,推门的时候,里头灰尘簌簌落下,惊地他鼻子发痒,紧接着就打了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挥挥手挥散四处飘的灰尘,站在原地愣神。

  怎么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就算没有灵力,师尊也不会把他赶下山区,哪怕要收徒,也同他没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想到要下山了?

  江叙坐下来,也不顾及凳子沾了灰,眉眼都耷拉下来。

  可是凌云山的规矩一向是严格,要做弟子,灵根可以不出众,但一定不能没有。

  那要是师尊真做了掌门,被旁人知道他座下弟子竟然有个没灵根的,岂不是于师尊不好?到时候定要拾人牙慧的。

  不如先下山去躲上几天,过一阵子,山上情况恢复如初再回来,江叙这么一想便觉得柳暗花明,自己给自己点了个赞,说干就干。

  他东西实在不多,两三下便收拾好行囊,过了一会儿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翻找出纸笔来,铺在桌上,毛笔动得飞快,写下两行字来。

  总归自己是要回来的,留一份书信与当面说也没什么差别。

  这般想着,江叙背起包裹揣着信封一路悄摸摸地跑去月下庭。

  月下庭安静如常,他放轻了脚步,在看见屋子里黑黢黢一片时,松了口气。

  他轻轻打开门,摸黑走到玉案旁,将信夹入书中,才悄悄离开。

  天色已是不早了,江叙跑的利落,谁也没告诉,站在山脚下时,已是日光下沉的时候,两三只飞鸟振着翅膀隐入山林,遗下几声清脆鸣叫。

  从山上到山下,他跑得快,累的也快,喘了几口气,下定决心要锻炼身体了。

  只是…倦鸟归巢,他该去哪儿待着?

  江叙叉着腰站在山脚下,看着远处小镇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脑中灵光一闪。

  他当年住过的小院儿!

  江叙去镇子里买了匹马,径直朝着目的地去,心道希望那院子还在。

  风雪楼外,风雪依旧。

  白流站在雪地里,脸色黑的厉害。

Top

  不过转头想到江叙,心情莫名又好上一些,白流挥开袖上白雪,轻点脚尖,飞身越过冷峭崖壁,却即将落地时神色一怔,险些没掉下来。

  风雪楼翘出的飞檐上,一袭黑衣的温翮雪负手而立,看见他时,轻轻撇来一眼,随即脚尖一点,飞身下来。

  白流眉头皱起,变了个方向,也跟着他落地,开口便语气不善,“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翮雪转身往楼中走,一言不发,恍若未闻。

  手中长弓化形,眨眼睛聚起一支风刃,直冲温翮雪而去。

  前面人轻轻避开,身旁深雪被激起来,炸开无数雪花。

  温翮雪停下来,转身看他,轻吐出一句,“那阁下又来做什么?”。

  不待白流回答,他便又转过身去,“既然都是为阿叙,此事以外,便暂且搁置吧”。

  “………”,竟然被强先了,白流愤愤收了弓,跟上去。

  他说的也对,反正此刻都是为一个目的。

  楼外方才那一声震响实在不小,赫连墨手里的热茶险些被这声响激的撒出来。

  他心里觉得不妙,茶盏往旁边一放,起身便往外走。

  手还没搭在门上,两扇门就给炸飞了。

  赫连墨后退一步,眼瞧着闯进来的一黑一白两个人,目光再一定格在他们二人脸上,暗叫不好。

  这两个煞星怎么一起来了!!